洞房夜,我與夫君將要纏綿的一瞬,他的小青梅帶著浩浩蕩蕩幾十人闖來。
“孟哥哥!你被騙了!這個女人是歡喜樓裏的娼妓!”
夫君厲聲斥責她胡言。
小青梅卻當眾將我的褻衣撕開,露出後背黑色花紋。
“孟哥哥你看!這就是證明!歡喜樓每個妓子都有一個這樣的紋身!”
“就在昨日,我還親眼看到她在向從前的恩客討錢!”
夫君氣瘋了,命人把我拖去浸豬籠。
我卻笑了,無知村婦,竟把皇室圖騰當成青樓紋樣!
阮絲絲口中的恩客,乃是我的親哥哥,當今聖上!
此刻,他正帶著滿朝文武,攜連城厚禮往孟府而來!
......
“孟哥哥!不許你碰她!!”
“砰”地一聲,房門被踢開,阮絲絲帶著幾十個拿著火把的下人闖進來。
孟文舟慌忙係上腰帶,又趕緊拿喜被將我團團裹住,這才推開幔帳下床。
“絲絲,你胡鬧些什麼?!
“我當你是妹妹,平時你不懂事欺負雙雙,我都勸她忍著讓著。
“可今天是我和她的洞房花燭,你再亂來,休怪我斷了和你的兄妹情分!”
阮絲絲眼中瞬間湧上淚來,恨恨地剜我一眼。
我頓覺無語。
阮絲絲對孟文舟那點心思,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我也是來了孟府才知道,孟文舟常常同我提起的“府中照看長大的妹子”,原來不是什麼稚童,而是個和我一般大的姑娘。
初見麵,她就沒給我正眼,白眼譏諷道:
“什麼貨色也能隨便進孟府大門了?”
是孟文舟,再三和我保證,他和阮絲絲絕對清白,等成了親咱們就另外開府出去住。
我這才沒去和她一般計較。
沒成想,連我們洞房她都敢進來鬧。
孟文舟究竟把她寵成了什麼德行?
“孟哥哥,我都是為了你,我怕你被她染上那種病!”
阮絲絲意有所指道。
那病?
在場沒人是傻的,聽得出那是什麼意思,下人們紛紛朝我投來嫌惡懷疑的眼神。
孟文舟臉色一白,對著阮絲絲“你、你、你”了半天卻也懟不出一言半語。
我披好衣服下床走出,冷笑道:
“阮絲絲,你汙蔑人起碼拿出證據,那我還說你在孟府成天白吃白喝偷雞摸狗,也是不嫌丟人。”
“雙雙!她不懂事,你怎麼也鬧起來了!”
孟文舟對我皺起了眉。
當初我就是看上孟文舟脾氣好,天大的事也笑嗬嗬的拉人勸和。
但此刻,我頭一次對他這副窩囊樣感到有些厭煩。
阮絲絲不懂事,所以她鬧得。
而我身為他的妻子,我鬧不得。
煩躁幾秒後,我還是如他所願,正要走回裏間。
一瞬間,阮絲絲朝我撲過來。
“你做什麼!”
“絲絲!你幹什麼!”
我和孟文舟同時驚訝大喊。
因為防備不及,隻聽得嘩啦一聲,我的外衣被她撕開,瑩白香肩暴露在空氣中。
還有,我後背的那抹黑色花紋。
下人們吞咽口水伸脖張望,孟文舟氣得漲紅了臉,一把將阮絲絲推開,把我護在懷裏。
“你太過分了!滾!滾出去!”
“孟哥哥!你剛剛看見了吧!”
阮絲絲指著我的背部,神情猙獰。
“她背上那個黑色花紋!那可是是歡喜樓的娼妓才會紋的圖案!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孤女!你被騙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孟文舟厲聲斥責,可我卻沒錯過他一瞬猶疑的眼神。
隻是和我四目相對時,孟文舟立刻又抱緊了我,嗬斥道:
“一個花紋能說明什麼?況且、況且就算雙雙真是……英雄不問出身,我愛的是她這個人,定當不會嫌她身世!”
我內心一陣觸動。
母後,皇兄,我沒有選錯人。
阮絲絲聽了孟文舟這話,秀麗的臉孔都扭曲了起來。
良久,她恨聲道:
“好,我本來也不想說的。
“孟哥哥,若她當真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和你過日子,我也不說什麼了。
“但是我昨日還看到她在向從前的恩客勾勾搭搭討要賞錢!”
話音一落,房中氛圍頓時冷了下來,下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昨日?那可就是成親前一日!咱這少夫人膽子還真是大。”
“嘁,少夫人我隻認阮小姐,她才是和少爺一起長大,咱們知根知底的人。”
“可憐少爺,被一個妓子耍得團團轉。”
“少爺心性單純,我聽說那些想清白脫籍的妓子,專找他這種人騙。”
他們越說越離譜,我怒道:
“阮絲絲!你紅口白牙憑空汙我清白!好,你現在就跟我去官府!我們公堂對峙!”
阮絲絲嘖了一聲,“誰知道那縣老爺有沒有受過你雨露恩澤,到時候幫你說話……”
“那你拿出證據來!”
阮絲絲似乎就在等我這句話,她拍拍手,隻見一名下人抱著一大堆珠翠首飾走進來。
我駭然道:“你憑什麼隨便翻我臥房?!”
“你一個孤女,哪來這麼多好東西,我疑心是你從府裏順了什麼,所以才帶著下人檢查了一番。
“況且我記得你初來孟府,可是除了幾件衣服什麼都沒帶,這些難道不是你後來找恩客要的?”
說著,她又轉向孟文舟。
“孟哥哥,你看她手上那個青玉鐲子,我問過掌櫃了,是西域進的稀罕貨,光這一隻就抵得上半個孟府家底了!她一個孤女怎麼買得起?!”
下人們跟著起哄:
“我也是孤兒,怎麼不見我能戴上這好東西。”
“這是人家梨雙小姐的‘辛苦錢’,你不嫌臟不嫌累你也去賺啊,哈哈。”
孟文舟沉默不語,複雜的眼神一直注視著我手上的鐲子。
就在這時,又進來了一個人。
是萬寶軒掌櫃。
“昨日,確實是梨雙小姐攜一名穿著華貴的男子來了我們鋪麵,兩人哥哥妹妹互相叫個不停,最後梨雙小姐挽著那男子手臂撒嬌,讓他買了那青玉鐲子送她……
“這青玉鐲是我們的鎮店之寶,可那男子買下時沒有絲毫猶豫,要麼是財力深厚,要麼是同梨雙小姐……情意甚篤。”
掌櫃說著,戰戰兢兢看了孟文舟一眼。
阮絲絲冷笑:“梨雙,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嗎?我真是替孟哥哥寒心!
“他以為兩心相許的女子,竟然在成親前一日,還在同其他男人癡纏……”
我怒而反駁道:“那是我兄長!所以我才和他……”
“什麼?那時你胸脹?”
阮絲絲打斷,鄙夷地看我一眼。
“哎喲,我懂了我懂了,胸脹嘛,所以你是纏著那男子幫你揉一揉?捏一捏?”
此話一出,下人們登時大笑起來。
孟文舟冷冷地看向我,似乎也是沒想到我竟然說出了這種荒唐話。
我太陽穴疼痛不已。
事到如今,看來必須將所有實情和盤托出了。
我環視房內眾人,深吸一口氣。
“確實,我梨雙不是什麼孤女,但也不是你們口中的歡喜樓妓子。
“我乃當朝長公主,而你口中那位恩客,是我的皇兄,當今聖上!
“那些你眼中價值連城的珍品,不過是他順道送我的一些小玩意兒!真正的賀禮還在後頭!”
當年我同皇兄微服出巡,瞧見了幫小孩上樹摘桃,結果摔得一身狼狽的孟文舟。
我和皇兄被逗笑,卻看到孟文舟,傻笑拍袖無所謂的樣子。
也就是那時,我對他傾了心,不肯回宮,反而捏造了個身份來同他偶遇相知。
孟府雖然是當地小富,但遠遠沒有做駙馬的資格,尤其是母後,堅決不同意。
我也倔了脾氣,一定要同孟文舟成親。
直到近日,母後才退讓幾分,說隻要孟文舟能考個一官半職,她就不再置喙。
奈何孟文舟讀書實在不行,科舉屢試屢敗。
所以皇兄昨日來探望我時,我才對他百般撒嬌,央著他給孟文舟隨便一個芝麻官做做。
在我一一交代完後,整個房間頓時雅雀無聲。
片刻後,眾人笑得更大聲了。
阮絲絲更是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孟哥哥!梨雙她瘋了!你聽聽她在說什麼!哈哈哈!”
下人們也紛紛附和:
“公主?公主何其華貴之身,一個妓女也配?”
“我看梨雙小姐這是破罐子破摔了,因被阮小姐揭穿了身份,幹脆一了百了編個大的!”
“她是長公主,那我就是太上皇!哈哈!”
耳畔的嘲諷聲刺得我心口難受,我看向一直垂眸不語的男人,想像往日一樣從他這裏汲取溫暖。
“文舟,旁人怎麼想我不管,我隻問你信不信我。
“梨雙不是我的真名,我本名李霜,是當今天子李玄——”
啪!
一個耳光重重甩在我臉上,扇得我眼冒金星。
我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天子名諱也是你可直呼的?!”
孟文舟紅著眼罵道。
“難怪、難怪我每每問你過往,你都含糊其辭。
“難怪,初見麵那段時間我們頻頻偶遇,原來是你早就設計!
“難怪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你會偷溜出府不知去往何處!”
孟文舟眼中怒火越燒越旺,最後爆發嘶吼道:
“既然想從良你就不能裝得更像一點嗎?!一個青玉鐲、一個更有錢的恩客就能讓你恢複浪蕩本性!我真是對你失望透頂!”
我如遭雷擊。
良久,才輕聲吐出一句:“孟文舟,你也讓我失望透頂。”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我為了這個人,擔負母後皇兄的責備,日日黃齏白飯,還要忍著下人私語,被一名我瞧不上的女子屢屢奚落。
三年時光,竟是這般錯付了。
“好,看來今日這婚也成不了了,你我就此別過吧。”
說罷我轉身往門口走去,孟文舟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梨雙……”
“梨雙!你騙了孟哥哥這麼久,在孟府白吃白喝三年,現在讓他丟盡了麵子,你就想這麼走了?!”
阮絲絲雙手抱臂擋在門口,一副要為孟文舟出氣的樣子。
其他下人也跟著將我團團圍住。
“就是!我家少爺從小養尊處優,竟然被這種女人玩弄,她還想一走了之,想得美!”
“少爺待我好,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他被白白欺負,我要把這女人剝皮抽筋,為少爺解氣!”
“對!對!少爺善良,我們就更要硬氣些!免得以後是個女人都不把我們少爺當男人!”
火把的熱氣和下人的汗濕臭氣一起熏圍著我,我回頭望向孟文舟。
他沉默許久,目光落到我手中的青玉鐲上,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狠聲道:
“把這個女人抓去浸豬籠!”
我驚怔交加,本能想要逃離,卻馬上被一個黑壯下人揪住衣領向後拖去。
撲通一聲,我重重摔倒在地,跪在地上的雙膝也浸出了血。
阮絲絲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麵前,朝身後下人們笑著招手。
“都上啊!為孟哥哥出氣!”
頓時,下人們如同瘋狗一般朝我撲來。
他們毫不客氣地將我在地上踢來踢去,幾個人甚至蹲下來開始撕扯我的衣裳。
“浸豬籠的女人都是要扒光衣服的!”
“對!反正她是個妓子,平日裏肯定也光習慣了,哈哈!”
眾人眼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尖叫著拚命掙紮,撕咬湊到我身上來的臟手,又被人按住,耳光啪啪不停打在我的臉上。
我感覺自己此刻的樣子就像一頭毫無尊嚴的野獸一樣,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隻能在心底無助呐喊。
皇兄!母後!救我!
咚!
不知道又是誰將我的腦袋狠狠砸在地板上,一絲冰涼的鮮血緩緩流到我的下頜。
“哎……”孟文舟輕歎一聲,語氣似乎有些不忍。
“下手別太重,出人命就不好了。”
他高高在上的憐憫姿態讓我惡心到想笑,隻是短暫的安靜中,我忽然聽到外頭騷動起來。
對了!皇兄昨日跟我說過,他今日無論如何也會抽出時間,帶幾個心腹大臣過來送些賀禮。
頓時,我猛地使出渾身力氣呼喊:
“皇兄!皇兄救我!”
阮絲絲一腳踹在我的腰間:“你在亂叫什麼!”
“我皇兄要來了,他會殺了你們!他一定會殺了你們的!”
“黃兄?”阮絲絲嘲諷道,“你那恩客姓黃是吧?讓我猜猜,是那個賣米的黃德,還是開酒樓的黃二爺?亦或是——”
話音未落,隻聽“砰”的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霜兒!”
皇兄看到麵前的一幕,臉色慘白。
“你們對我妹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