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將死之際，外麵突然下起了暴雨。

電閃雷鳴間，我突然想起女兒最怕打雷了。

之前，她曾推門進來看我，稚嫩的臉上滿是埋怨，

「爸爸，你不是說要陪我去海洋館的嗎？為什麼還在睡覺？」

我掙紮著想說些什麼，卻根本發不出聲。

那個我愛了七年的女人，惡狠狠的瞪我一眼。

「你說說你有什麼用，一個大男人天天躺床上睡覺，你怎麼不去死啊！」

說完，她帶著女兒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可後來我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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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女兒讓我帶她去海洋館的頭一晚，我穿上三年前紀雪買給我的白襯衫。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陷入了恐慌。

鏡子裏的我，身形消瘦，就連之前合身的襯衣穿到身上也是鬆鬆垮垮。

我記得她說過，我穿這件衣服很好看。

為了給妻女留個好印象，我扶著牆邊來到了衛生間裏。

認真的刮掉了胡子，艱難的洗了個澡。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死了，連張全家福都沒留下，是不是可惜。

我電話聯係了攝影師，因為情況特殊，攝影師願意上門來拍。

可惜攝影師忙，定在了一周後，希望我還能活到那個時候吧。

就在我掙紮著出房間的時候，卻聽到了女兒興奮的聲音，

「顧遠叔叔真好，給我買了我最愛的艾莎公主！比我爸爸好多了！爸爸隻會睡大覺！」

是他來了，原本打算邁開腿出去的我，站在門口的位置猶豫了。

女兒接著說，

「叔叔的衣服好好看啊，簡直跟大明星一樣！」

女兒開心的聲音刺痛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那還不是媽媽眼光好！」

原來是紀雪買的，我的心竟然猛地抽疼了起來。

思前想後，我還是推開門走了出去。

「豪哥，我以為你沒在家呢。」

說話的是顧遠，看到我出現，母女倆的眼神都呆楞住了。

尤其是紀雪，滿臉嫌棄的看著我，

「你是不是故意穿這個衣服出來膈應人，你看顧遠也穿我買的衣服，你心理不平衡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就是故意膈應人！你不是說起不來嗎？現在能起來了？」

紀雪的話，句句都像是一把刀紮在我的心上。

女兒看了我一眼後，也跟著走向顧遠。

「叔叔抱我，我怕！」

顧遠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我，隨後才小心翼翼的抱起我女兒。

「彤彤乖，這是你爸爸，不怕！」

「爸爸好醜，跟僵屍一樣，還是叔叔好看！」

這一句無疑是戳中我的心臟，我清楚的感受到心臟慢了半拍。

萬萬沒想到我用心疼愛的寶貝，居然這麼討厭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

「你想什麼，你無非就是不想陪我們母女去，我跟你說，你趕緊脫下這件衣裳，動作快點，我們要出門了！」

隨後，我忍著身體的劇痛，顫巍巍回了房間，

剛關上門的瞬間，隱約聽到紀雪的埋怨。

「他一直這樣，你看誰家孩子爸會這麼不上心，連孩子的小小願望都不能滿足。我都不知道嫁給他有什麼用！」

顧遠則是溫聲細語的安慰，

「小雪，你別生氣了，生氣小心長魚尾紋哦！」

沒想到顧遠的一句話，瞬間就能讓紀雪破涕為笑。

「你還說，都怪你，當年一聲不吭的去了國外，要不然我怎麼會嫁給他！」

「現在不也一樣嘛，你放心不論怎樣，我都會好好陪著你，照顧好彤彤的！」

我聽著兩人的對話，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可心臟還是會提醒我沒有那麼大方。

從紀雪答應做我女友再到結婚生子，我總覺得她並不是真心愛我。

身邊所有人都羨慕我，他們說我娶了個賢惠漂亮，滿眼都是我的好妻子。

我都笑笑不說話。

結婚前我曾經是個桀驁不馴的搖滾青年，我在酒吧駐唱。

為了她，我剪掉了引以為傲的長發，卸掉了耳釘，黃毛也染成了黑色。

所有人都說我像是變了一個人。

的確，我每天穿著白襯衣，牛仔褲，日複一日。

隻有在我按照她的打扮來時，紀雪才會深情款款的看著我。

可我總感覺這種眼神更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

說不出的怪異。

可她卻深情款款的看著我，對我說著至死不渝的情話。

看著她深情款款的樣子，我實在不忍拆穿她。

其實在十年前，顧遠出國前一晚，曾經到過我駐唱的酒吧。

他們都說我跟他長得很像，我卻不以為然。

直到看到顧遠身邊的女人時，我就在想，其實長得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有天，紀雪獨自一人出現在酒吧，她徹夜買醉，而我搶占了先機。

是她主動追求的我，而我心甘情願上鉤！

可時間長了，我卻開始反感她這樣的做法，我想要反抗，

我故意不按照她的喜好打扮。

可是每次她都冷冷的警告我，次數多了，我也就妥協了。

直到我女兒彤彤的到來，無疑為我們的人生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這一切的美好，都在顧遠回國後被打碎了。

顧遠像是一顆定時炸彈般，隱藏在我們之間，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會出問題。

因為結婚後，我沒有找到心儀的工作，就用積蓄開了一家西餐店。

店裏就我一人在忙碌，紀雪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我也不舍得讓她吃苦。

因為長年累積的勞累跟熬夜，我的身體出了問題。

起初隻是簡單的沒力氣，後來我檢查的時候，醫生臉色凝重的跟我說，我得了肺癌晚期。

那段時間，紀雪跟顧遠也因為工作關係走得很近。

直到我病倒後，我拿出了醫院的診斷書給她看，誰知紀雪滿臉凝重的看著我，

「陳豪，你要不要臉，一個大男人天天裝柔弱給誰看啊，沒想到你為了讓我回心轉意，居然連假單子都弄，這麼想死那就去死好了!」

「我不過是跟顧遠走得近一些罷了，你要真想離婚我隨你！」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忍著疼痛，顫巍巍靠在門邊，想要去拉凳子，卻因為體力不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我想起身，可是實在是起不來了。

我開始回憶起我短暫的一生。

我本就是個孤兒。

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我性格孤僻不愛說話，我怕別人了解我後，就不喜歡我了，所以我一直都在封閉自己。

直到我遇上了紀雪。

她像是我生命中的一道絢麗的光，就這麼照進我的生命中。

我喜歡她，我可以為她做一切。

我更喜歡家的感覺，我愛我的女兒，我把她們視若珍寶。

可惜我快油盡燈枯了，我想起紀雪剛才說的話，

我顫巍巍的脫下來襯衣，隨手擺在一旁，想要整理放入衣櫃，可是已經沒力氣了。

我意識開始模糊起來，我感覺到身上的力量正在被抽走。

我聽到客廳裏傳來了聲音。

紀雪在對女兒說，

「寶貝女兒，以後每周末，顧叔叔都帶你去出去玩，你開心嗎？」

紀雪的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她是由衷的開心啊。

這時，顧遠突然提到了我，

「小雪，豪哥進去這麼久沒出來，要不要去看看？」

紀雪反應過來後竟朝著我的臥房大罵。

「都跟你說，他就是個沒用的廢物，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讓他換件衣服這麼費勁，算了別等他了！去了也礙事，我們走吧！」

女兒也跟著她媽一起埋怨。

「爸爸太難看了，我要叔叔做爸爸！」

這時候傳來顧遠的聲音。

「豪哥，小孩子她童言無忌啊，你別在意！」

見我不回話，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等我再睜開眼時，身邊到處都是吵鬧的聲音，

原來是到了海洋館了，可我不是在家嗎？

不遠處跑來的正是我的寶貝女兒。

此刻的她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純真又可愛。

看她朝我狂奔而來，我順勢伸出手去，想要抱抱我的寶貝閨女。

可是她卻徑直穿過了我的身體。

我緩慢的轉過頭去看，女兒此刻正窩在顧遠的懷裏撒嬌。

紀雪正在給女兒投喂零食，看起來的確很像是一家人。

直到彤彤玩累了，紀雪提議先回去。

不知為何，我突然會有種很期待的感覺。

如果她知道我已經死了的話，會不會難過呢？

我想應該不會吧！

畢竟她那麼恨我，每天都巴不得我去死！

紀雪打開了大門，帶著彤彤走了進來。

她下意識的去到了廚房，但是看到空蕩蕩的餐桌時，她的臉色一沉，

氣衝衝的直奔我的房間。

起初隻是敲門，

「陳豪，你怎麼回事，現在已經懶得飯菜都不做了嗎？你給我起來開門！」

隨著不斷的敲門聲響起，我也跟著著急起來。

因為我不是不開門，而是開不了門了。

紀雪臉色陰沉的可怕，見我沒反應後穿上圍裙，生平第一次走進廚房。

嫁給我這麼多年，我從未讓她做過飯，就連家務都沒有。

我一直把她捧在心尖上。

看著紀雪躡手躡腳煮了碗麵條。

彤彤臉色有些難看，

「媽媽，我想吃紅燒肉。」

紀雪有些不自在的笑笑，

「彤彤乖，等明天你爸給你做啊！」

提到我的時候，紀雪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再次氣衝衝的來敲門。

可是門內依舊無動於衷。

這時候，彤彤小心翼翼的過來敲敲門。

「爸爸，我想吃紅燒肉！」

可是我卻無法回應她了。

紀雪眉頭緊皺，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陳豪，你是不是不打算過了，不過就離，你這樣一聲不吭算是怎麼回事！」

可是房間內依舊沒反應。

紀雪的臉色變得很差，她跑到客廳，找到了之前準備好的備用鑰匙，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