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貓貓女巫,熱衷於撿各種小動物。
我撿過一隻狗、兩隻蝙蝠、三隻鬆鼠,一隻人……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哦,是我撿的動物變成人了。
他在三更半夜跑出去,自以為沒有被發現地對下屬說:「我不會愛上貓這種愚蠢的東西,這是我計劃的一部分,我有我的節奏,不需要你來質疑。」
我:……哦,節奏哥。
後來他湊到我麵前可憐巴巴地說:「安娜,我喜歡你。」
我麵無表情:「請你不要隨便喜歡,種族不同怎麼談戀愛。」
......
「嗷哦哦哦——」
尖銳的狗叫將我從睡眠中拉起來,用能把人喊聾的分貝給我的靈魂扇了一巴掌。
我:……
我一腳把狗踹飛。
「嗷嗚——」黑白色小狗在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拋物線,落在地上打了個旋。
這是完美的黃金螺旋!
不過我不在乎,我隻在意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現在是傍晚六點。
天還沒黑,我就被這蠢狗吵醒了。
「天殺的我自己,我為什麼要撿狗啊!」
「汪汪汪!」哈士奇奔過來,嘴裏叼著我的鬥篷。
它哈喇子都流上麵了。
我拍了一下狗頭,把鬥篷奪回來,拿起床頭櫃上的法杖揮了揮。
鬥篷飄到空中,一眨眼便變得像剛洗過那樣幹淨。
房間也開始從淩亂變得整齊,落在地上的玩偶、散落打結的毛線和一堆一堆的衣服,都飛起來回到自己該待的位置上。
唯一的例外是……
我看著碎成渣渣的杯子,目光移向哈士奇。
哈士奇一僵,腳底抹油跑走了。
「我真是自己造孽,撿什麼不好偏偏撿狗,我就說我和狗不對付……」
我罵罵咧咧地把地上的玻璃渣收拾好,做到梳妝台前給自己梳頭。
我的頭發比較長,底色為白色,末梢為黃色,中間還夾了黑色的挑染,腦袋兩邊還有一黑一黃兩個尖耳朵。
是的,我是一隻貓。
準確的說,我是一隻擁有三種顏色的漂亮毛發,並且已經成為了女巫的貓!
我不光有九條命,還會很多很多厲害的魔法,在這片森林裏我就是老大,吃喝不愁沒有煩惱……
「嗷嗚嗚——」
……好吧,煩惱還是有的。
我轉向跑回來的哈士奇:「小花,你又要幹什麼,我說了不準拆家!」
「嗷嗷嗷!」哈士奇甩了甩嘴上叼著的大黑耗子。
我疑惑地看了一會,才辨認出它叼的不是耗子,是蝙蝠。
「好家夥,你給我把小黑放下!」
小黑被我救下來來時已經氣若遊絲。
每次都是這樣,重傷,然後神奇地康複。
一個月前,我出門巡視領地時遇到了重傷的小黑和小花。
它們一個躺在地上,一個掛在樹杈子上,看起來快要碎了。
我:!
第一眼,哇什麼人這麼狠欺負小動物。
第二眼,好耶我有寵物了!
那時的我還沒有想到,這兩個寵物是拆家小能手,我當天收拾好的屋子,它們一個小時就能拆完。
不光拆家,它們還打架。
小黑平均三天會被小花揍一次,也不知道小花一個狗是怎麼抓住飛在天上的蝙蝠的,反正我時不時就要承擔狗口救蝠的責任。
「你這隻壞狗狗!」我又拍了小花一下,「連我都不去撲小黑,你就知道欺負它!罰你一天沒有蛋黃吃!」
小黑縮在我手裏,小小一團,像個瑟瑟發抖的黑皮豆沙豬豬包。
小花則是開始控訴:「嗷嗷嗚嗚汪!」
我不以為然:「說了罰就是要罰,它那麼弱小一隻,還能先招惹你不成?
「而且你這家夥就知道拆家,比我小時候還鬧騰,早該罰了!」
「……嗚……」哈士奇垂下頭去,尾巴也耷拉下來不搖了。
我揉了一把狗頭,端著小蝙蝠出去做飯。
做貓飯,狗飯,蝙蝠飯。
小黑不喜歡吃蝙蝠飯,吃了一口就不動了,圓圓的腦袋一直在往門外瞅。
「小黑,你今天要和我一起出去狩獵嗎?」我問。
「吱!」小黑張開嘴叫了聲。
我聽不懂貓語之外的獸語,不過相處了一個月,我能大致辨認出它們的肢體語言和簡單的叫聲含義了。
小黑不喜歡在白天出門,一見到太陽就會發出尖銳的爆鳴聲,但到了夜晚,它和小花都會活躍成山裏靈活的狗。
今天也是如此。
我披上黑色的鬥篷,戴上有貓貓耳朵的巫師帽,指著遙遠的月亮說:「狩獵,出發!」
我穿著蓬鬆的女巫衣裙,鳥兒銜來晶瑩的露珠,星月以朦朧的光華為我送行。
我就是這樣蹦蹦跳跳地穿行在林間,小蝙蝠在我頭上飛啊飛,輕盈的腳步沒有傳出一聲聲響。
我是貓,我們貓貓走路都是沒有聲音噠!
今天的目標是一隻鹿。
可憐我世上最偉大的貓貓女巫,家裏有三張嘴要養活,尤其是那二哈,一狗能幹大半隻鹿。
這個月來,我每天都要獵一隻鹿,害得家附近的鹿群都跑掉了,想抓新的還得跑遠。
幸好,我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魔法貓貓。
「清澈如水的月光啊,請為我指引追尋生命的道路,將那攔路的、沉眠的、難以跨越的通通繞過。」
隨著我的吟唱,地麵浮現一層淡淡的光輝,形成一條蜿蜒的小路。
我順著這條路走,沒一會兒便見到了鹿群。
它們或站或躺,聚集在一起,大的鹿保護著中心小的鹿。
我俯下身,漆黑的瞳孔逐漸放大……
鎖定目標——
咻——
「啾啾啾!」鳥雀驚起,鹿群逃竄,我已經死死抱住一隻老鹿的脖子,雙腳對著它的肚子踹踹踹。
「……吱。」小黑落在鹿脖子上,無奈地看著我。
我:……
我掏出法杖,在鹿腦袋上點了一下,老鹿沒有痛苦地死去了。
我站起來,攏攏頭發,說:「小黑,你剛剛什麼也沒有看見!知道沒有!」
忘記使用魔法直接用本能捕獵什麼的,對女巫來說實在是太丟人了!
小黑:「……吱。」
蝙蝠隻會吱吱叫,而貓在尷尬的時候會假裝很忙。
我一會兒撓撓耳朵,一會兒拍拍鹿肚皮,碎碎念:「哼哼,看我捕到的獵物,多大一隻!這可是我一隻喵捕到的,別的貓做得到嗎!」
這時,樹林中突然傳來破空之聲。
我耳朵一動,咻地跳開。
一枚飛鏢紮進我剛剛站的地方。
「誰?!」我四處張望,耳朵壓成了飛機耳。
是誰?誰敢和我搶獵物?!
……不對。
他/她的目標是我!
「嘩啦……嘩啦……」
一位盛裝打扮的女子從天空緩緩落下,降臨在我麵前。
我看見她,直接被硬控住兩秒。
這是我看過第二漂亮的女人。
她有著深藍色的長卷發,穿著黑色的華麗禮群,黑紗禮帽上點綴著珍珠,就連背後的薄膜翅膀也光潔得像用最珍貴的浴液洗過一樣。
她緩緩降下,懸浮在月光裏,而我貓著腰站在陰影中,仿佛一位公主麵前的怪物。
「你是誰?」我警惕地問。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反問:「你就是世界上最後一個女巫?」
聞言,我的瞳孔迅速放大,幾乎沾滿整雙微翹的貓眼。
最後一個女巫……
她知道我是女巫……
她知道我是最後一個女巫!
我的內心波濤翻湧,手心的魔力不斷向魔杖傳輸。
我知道她的話意味著什麼。
我是最後一個女巫,是獵巫運動的幸存者。
百年前,浩浩蕩蕩的獵巫運動席卷了所有王國,我的媽媽和朋友全都在那場運動中死去,隻有我活了下來。
在永遠分別之前,他們握緊我的手,用淚水和笑容祝福我,詛咒我。
安娜啊,跑吧,跑到遙遠的森林裏去,到荒無人煙的世界中去,好好活下去,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祝福和詛咒都生效了。
我跑掉了,在一片森林裏當了大王,活得無憂無慮。
我是最厲害的魔法貓貓。
我也是最厲害的女巫。
因為,世界上已經沒有其他女巫了。
「你想殺我。」我肯定道。
「嗬。」女人冷笑,手中亮起鋒利的刀刃,向我襲來。
一時間,魔法與兵刃的光在林間糾纏閃爍,大片大片的樹木倒塌,棲息在樹洞裏的鬆鼠瘋狂逃竄。
我們打了一整夜,兩個人都起了殺心,拿出視死如歸的架勢來,誰都攔不住。
等到魔力耗空,第一束天光自遙遠的地平線亮起,女人才倏的一轉,不見了。
「呼,呼……」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我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衣服破了,帽子丟了,皮膚上有好幾道傷口,耳朵尖尖的毛也被擦掉一塊。
喵嗷!我引以為傲的毛發!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啊啊啊!」
我卷起地上的鬥篷碎片,罵罵咧咧地拿出藥水治療自己的傷口。
可惡的獵人,下次見麵,我一定要把她的臉也撓花!
我回到家裏,以頭搶地紮入棉被,沒兩秒腦袋上就冒起了「 ZZZ 」。
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我睡得很沉。
我夢見了很多東西,暖烘烘香噴噴的烤麵包,跳動著金色火光的壁爐,柔軟合身的粉色毛衣……
我夢見一隻起繭的大手撫摸著我的脊背,夢見蒼老的聲音講述童話書上的故事,夢見自己一抬頭就你吃到陽光下曬好的小魚幹。
在夢裏,老人坐在搖搖椅上烤火,木製的椅子吱吱呀呀。
我在她腿上窩成一個貓眼螺,時不時舔舔自己的爪子。
老人翻動書頁,念道:「小美人魚啊,你為何想要擁有雙腿?」
金色的火光印出黑色的影子,我們在牆上變成貓貓山和媽媽山。
「小美人魚說,我想擁有不滅的靈魂。」
在媽媽講述的故事裏,小美人魚成了天空的女兒,灰姑娘請求仙女教母複活她的母親,小紅帽在河邊脫下帽子,露出稚嫩耷拉的狼耳朵。
「那媽媽會有不滅的靈魂嗎?」我問。
媽媽隻是微笑,臉上的褶子堆在一起,像高山上錯落的梯田。
「當然有,我親愛的小安娜。」她說。
「媽媽會有不滅的靈魂,當媽媽的身體死去,我的靈魂會升上高空,變成一顆閃亮的星星,永遠注視著你,祝福著你。」
「那安娜要怎麼才能認出媽媽呢?」
「這很簡單,你向天空呼喊媽媽,哪一顆星星閃了一下,那一顆星星就是媽媽。」
「媽媽……」我在睡夢中呢喃,眉頭卻越皺越緊。
可是,我向天空呼喊時,所有星星都在眨眼。
她們是其他人的媽媽,她們都在為孩子的呼喊回應,我找不出她們的不同。
我找不到媽媽了。
夢裏的聲音越來越遠,暖色的壁爐化為黑白的鉛筆畫,然後被付之一炬,連同媽媽蒼老的笑容一起。
我從溫暖的美夢裏醒來,隻看見淚水浸濕了枕巾。
我撓撓肚子,餓。
一天沒有吃飯,餓。
好餓好餓好餓……
我餓到變回三花貓,一點一點蛄蛹到窗台上。
客廳肯定被兩個二貨鬧得不成樣子了,我得先去找東西吃飽才有力氣收拾。
天色又變成了夜晚,我繞著木屋漫步,尋找可以吃的鼠鼠兔兔。
這時,我發現有個人站在遠處的樹林裏。
我猶豫了一會兒,貓貓祟祟地接近,躲在茂密的灌木叢裏。
那個人身形高大修長,一身華貴黑衣,背對著我和兩個跪著的人說話。
「我不會愛上貓這種愚蠢的東西,這是我計劃的一部分,我有我的節奏,不需要你來質疑。」
我:……
我聞出來了,這人是小黑。
好你個小黑,明明能變成人,居然還和蠢狗一起鬧,害得我天天給你們擦屁股!
永別吧,節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