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合格考前一天,我的鍋爐發生巨大爆炸。
再次醒來,我搖身一變,從尊貴的女巫變成寓意最不祥的黑貓。
身旁的姑娘邊抽泣邊摟緊我:
「怎麼辦啊我不想做苦力嗚嗚……」
我撓了撓腦袋。
咦,我怎麼坐在女仆專用的馬車上了?
「嘎吱——」車輪碾過地上的葉片,枯葉發出細碎的尖叫。
「嗚嗚……」
耳邊哭哭啼啼的聲音將我吵醒。
我懶洋洋的舔了舔爪子,半眯著眼看了看四周。
從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我得知,公爵的城堡正在征召女仆,她的家人為了這筆錢把她賣掉了。
等姑娘醒來,已經在馬車上了。
我不太明白,有那麼難過嗎?
比我的女巫資格考試還難過嗎?
哦,我現在也考不了了。
我變成了一隻笨貓。
我從馬車上跳下來時,還有些恍惚不清。
傳聞公爵大人的城堡附近,種植著浮草,這是一種可以短暫恢複事物原貌的草藥。
我在找尋中為了避開巡邏的侍衛,陰差陽錯跳上一輛征用女仆的馬車。
誤打誤撞的闖了進來。
不過,浮草和普通綠草沒什麼兩樣,要不是我博學多識,就錯過了喵。
我咬開掛在脖子上的布袋,裏麵是我離家前隨身攜帶的藥草。
我輕盈跳起,含下一株浮草,使出我吃奶的力氣將兩種草藥混合、嚼碎。
金光一閃!我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好痛。」
不過,傳聞誠不欺我。
寬大的墨綠色女巫袍沾滿了草泥,一隻小花靈滾了出來,我連忙收好。
這是蘑菇爆炸時我救下的,它顯然還在沉睡中。
「新來的女仆不允許到處亂跑,給我抓回去!」
不等我反應過來,後脖頸驀的一疼。
我瞬間失去了知覺。
按理說,我本應該在自家蘑菇裏認真備考的。
這一切的一切,還得從昨天晚上說起。
那天,二花興衝衝來找我的時候,我正站在矮凳上,抱著比我高一個頭的大湯勺,努力攪拌鍋裏的藥水。
「蘿拉蘿拉!你真的要報名參加考試嗎?可是你是森林裏年齡最小的女巫誒。」
「而且你那麼笨,不是讓人白白看笑話嘛。」
「一滴清晨的露水,一片甘甜的花瓣,一根飛行動物的羽毛……嗯?」我單手放下魔法書,抬眼看向二花。
「你來的正好,借我一根羽毛吧。」
二花是一隻黃鸝鳥,整天嘰嘰喳喳的在我蘑菇頂上唱歌,嚴重影響到我的睡眠。
它張開翅膀護住快要禿頂的鳥頭,撲閃著委屈飛出窗外:「蘿拉欺負人!」
我剛關好玻璃窗,一道黑影就從眼前閃過,消失不見。
咦,是我眼花了嗎?
我重新帶上大大的黑眼鏡框,剛拿起試劑灑下一滴魔力,鍋爐忽然嗡嗡作響,原本白色的藥水咕嚕嚕翻滾著熱氣,竟慢慢轉黑。
「砰——!」
煙塵四起。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
她們慌裏慌張的給我的蘑菇滅了火,屋裏的東西已經炸的稀碎。
柔軟鮮亮的房子一下就成為了廢墟,四周的樹木和花草全部潰爛融化了。
大家都以為我死了。
尤其是對我疼愛有加的族長,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為我舉行哀悼會。
我眼睜睜看著一眾女巫姐姐哭成小淚人,不以為然的理了理絨毛。
嗯,雖然大家經常嘲笑我笨手笨腳,但心裏還是很愛我的。
我揉了揉眼睛,在一片嘈雜聲中醒來。
許是見我比較小,旁邊的女孩指著我衣裙上的貼紙,上麵標誌著數字七。
她附在我耳旁小聲道:
「你就別想著逃跑了,唐妮就是因為企圖逃走,被管家婆婆狠狠罵了一頓呢,以後你就是七號女仆哦。」
唐妮就是之前哭了一路的女孩。
此刻,她穿著灰撲撲的裙子,忍氣吞聲的撿起散落一地的黃豆。
「天黑之前沒撿完,你晚上也不要吃飯了。」
咦,這情節我好像在哪本故事書上見過。
管家婆婆豎起眉毛,透著一股子指揮若定的威嚴之意。
我驚覺女巫袍被沒收了,立刻從床板上坐起。
「我袍子呢?把我袍子還給我!」
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
女巫合格考試時間是五點半,要是錯過了又要等一年。
「你居然這樣跟我說話?」管家婆婆轉頭看我,厲聲嗬斥:
「真是沒規矩。」
我急了,顧不上換衣就要奪門而出。
「要是耽誤了我考試,我把你變成豬!」
所有人瞬間安靜,麵麵相覷。
管事婆婆臉都氣白了:「把她給我關起來!」
天色逐漸暗沉。
我眼睜睜的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錯過考試。
我卻無能為力。
沒了女巫袍,我沒有藥水施展開。
而且因為嘴硬和唐妮被單獨關在小房間。
更糟糕的是,製作浮草的藥劑放在袍子裏了,我快要變回貓了。
「蘿拉,你真的是女巫呀。」
唐妮驚奇的拿著小玻璃瓶,裏麵是我以前順手調製的美味藥水,一瓶足以飽腹。
幸虧我聰明,提前藏在了布袋裏。
「嘩!」
藥效時間到,我又變回了黑貓。
我身手敏捷的跳上窗台,綠瑩瑩的眸子在黑夜中如同寶石閃爍。
「保密喵。」
話落,我一躍而下。
希望回去和族長解釋一下,她那麼疼愛我,說不定考試還有希望!
月色如水,輕柔的撒在小湖泊上,泛起粼光。
來時的路居然找不到了,那一簇浮草叢也不見蹤影。
我必須盡早變回去,還不知道族長和二花他們有多傷心。
二花曾說,沒我不能活,不知道它現在死了沒有。
「去那邊找,務必把那該死的小丫頭綁回來,放心,她跑不了多遠。」
不遠處,管事婆婆怒吼一聲,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連忙加快了步伐,將毛發上那晦氣的貼紙甩掉。
「哎喲!」
十分浮誇的尖叫聲響在耳旁,我猝不及防踉蹌幾步,差一點跌入水裏。
正是這一小插曲,讓我完全沒注意到那張貼紙。
它有靈性似的飄飄揚揚,跟在我背後。
罪魁禍首是隻貓頭鷹,它瞪大眼,大驚失色的看著我,又指著湖泊:
「你這臭貓!知不知道你剛才撞我,導致我把公爵最珍重的項鏈掉進水裏了!」
它自顧自的哭嚎起來,就好像我是個罪惡滔天的壞東西。
它撲閃著羽翼,一頭紮進了水裏。
我活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目瞪口呆。
回去必須讓族長給我報個遊泳班,這年頭鳥都能入水了。
我剛準備辨別方向,眼睛就被刺了一下。
是一條項鏈,中間鑲嵌的紅寶石泛著瑩潤柔和的光澤。
我將它從灌木叢扒拉出來,項鏈忽然震動幾下,銀色的鏈條脫落。
紅寶石有意識似的騰空飛起。
在我愣神那一刻,「嗖——」從我嘴裏鑽了進去。
「咳咳咳、嘔……」
我嚇了一跳,弓氣背,渾身的毛發都豎起來。
一股熱意席卷全身,我昏昏沉沉的縮著身體。
眼前出現一道人影,肩膀上站著貓頭鷹。
「大人,我也沒想到會被這隻貓吃掉了嘛。」
男人有一雙深邃的紅眸,漂亮極了。
他嗓音淡淡的,聽不出起伏:「沒辦法,隻能剖腹了。」
喵?
我好想告訴他們,能不能在我死之前,再吃一次熱氣騰騰的鬆果餅。
嗯,不要香菜。
鼻子一陣癢意,我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小小的花靈在我臉上來回跳躍。
等等,我怎麼變回來了?
我抓著關押我的鐵籠環顧四周,這裏似乎是雜物間。
一束微淡的光線垂落下來,灑在不遠處一麵暗灰色的鏡子上。
映著我一頭波浪黑發,碧綠的眼眸,穿著簡約的女仆裙。
我看見了我的寶貝袍子正放在草垛旁。
哎呀呀,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正愁回去怎麼和族長交待呢。
「花花,你可以拿到嗎?」
小花靈乖巧點頭。
它走路一蹦一跳,口中念念有詞:「唧唧~」
花花是我給它取的新名字,看樣子它好像挺喜歡的。
我從女巫袍兜裏摸索出小黑瓶,放鼻尖嗅了嗅。
是這個沒錯了!
液體流出,鐵籠「滋啦滋啦」腐爛,最後變成一灘水流淌漫延。
這種魔藥不過是初級法術,輕而易舉。
我得意洋洋的拍拍手,將用完的藥劑瓶隨意丟掉,然後將袍子小心收好。
剛來到走廊,我就對上一雙嚴厲的雙眸。
「哼,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拿衣服,倒也省的我費功夫找。」
同時,那張不起眼的小貼紙竟然重新回到了我的裙子上。
……糟糕。
就在不久前,我大概摸清了這座城堡。
被布下了魔力,想硬闖出去,憑借我現在的能力,估計還做不到。
於是,我將臉蛋上塗滿灰塵,一副邋遢可憐蟲的小模樣,這總該不會讓我留在城堡裏了吧。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管家婆婆一個個分派著差事。
輪到我時,她眼眸閃過一絲危險的精光。
「人看著小,倒也能跑,以後城堡上上下下的衣服全部交給你清洗,我看你拿什麼精力再和我頂嘴。」
我看向她,有點疑惑,一臉天真問:「為什麼要洗衣服,你們這裏的衣服第二天不會自動變幹淨嗎?」
管家婆婆顯然被我氣到了。
她一結巴就咬到了舌頭,捂著嘴上躥下跳,就差沒把「給我滾」三個字寫在臉上。
幾位年紀稍長的女傭連忙拉住她:「消消氣,先把正事宣布一下。」
「公爵大人的項鏈被一隻黑貓吞掉了,這可是一件大事!今天早上被它溜走了,城堡不會有流浪貓進來。」
「你們誰帶進來的老實交代,否則搜出來了,後果自負。」
我暗暗吐出一口氣。
看來,沒人發現我的真實麵目。
隻是,不就是一條項鏈嘛,我回頭還他一條更漂亮的。
至於對我趕盡殺絕嗎。
「蘿拉,發什麼愣呀,麵見公爵是要彎腰行禮的!」
唐妮扯了扯我的衣擺。
所有新來的女仆整齊站好,華麗的大廳靜悄悄,大家紛紛屏住呼吸低下頭。
我偷偷抬頭瞄了一眼,正巧和一道冷冽的視線相撞。
公爵大人意想不到的年輕呢。
可是為什麼,我會有一種親切感?
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想要安撫他的欲望?
王座上的男人氣場矜貴又禁欲,極為耀眼的金發透著光澤。
四目相對,夜澤斯眉心蹙了蹙。
「稟大人,沒有人看見那隻貓。」
夜澤斯揮揮手,一個侍衛捧著感應光球挨個檢查。
沒想到,傳說中可以感知未來和過去的神器,居然就在公爵的城堡裏,而且也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難道那顆紅寶石項鏈真的很重要嗎?
可是已經被我吃掉了呀。
我能感覺它在體內散發源源不斷的能量,讓我全身都充滿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