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奶奶不做醫院陪護之後，就開始在村裏養豬。

她有一頭非常寵愛的小豬，把它當成女兒一樣。

有一天，我興致來了，去精裝修的豬欄發現奶奶最愛的那頭小豬不見了。

我跑過去問奶奶，她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神秘的對我說：

小豬找到了它最好的命，已經實現它的豬生價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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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自從不做醫院陪護之後，便將滿腔的關愛轉移到了豬身上。

我們這裏號稱「花豬之鄉」，在全國都非常有名，養豬的人非常多，前來收購豬的人也很多。

她對這些豬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

為它們精心挑選各式各樣的裙子，看起來既時尚又俏皮。

我媽調侃的說穿得比我都好。

每當豬寶貝們穿上新裙子，受到鄰裏的誇讚，奶奶的臉上總是洋溢著非常得意的微笑。

她還時常牽著它們出去散步：

「豬豬幾天不散步會抑鬱的。」

而且奶奶會給它們洗澡，耐心的用沐浴露揉搓，把它們都擦幹淨。

每一隻豬都給它們取了名字。

其中奶奶最喜歡的便是一頭叫做「默默」的小花豬。

白天讓它呆在豬欄裏，晚上把它洗的香噴噴的陪著睡覺。

那待遇就和親生的兒女一樣。

奶奶還從來沒有幫我洗過澡，買過衣服呢。

2.

有一天我興致來了，蹦蹦跳跳地跑去看看奶奶喂的豬。

數來數去，精裝修的豬欄裏麵少了奶奶最喜歡的那頭小豬。

我感覺很納悶，便快步走到奶奶身邊，急切地問道：小豬哪裏去了？

奶奶放下手中的活，示意我把頭湊過去，神秘兮兮地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小豬找到了它最好的歸宿，已經實現它的豬生價值啦。

我一頭霧水：豬生價值？這是什麼。

豬能有啥價值呀。

奶奶坐在凳子上，翹著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這你就不懂了吧。一個小孩子明白那麼多幹嘛。

我實在疑惑地緊，特別想知道，拉著奶奶的衣袖，央求著：

奶奶，您就告訴我吧，以後我也想像小豬一樣實現價值。

她瞥了我一眼，上下打量著，眼光像貨物一般，又改了主意：

那就告訴你吧。

我心裏頭一緊，為啥感覺奶奶剛剛看我的模樣特別像村口的大花盯著一隻很肥碩的老鼠呢。

村裏麵啊，來了領導，這陣子豬瘟嚴重得很呢。

得了豬瘟的豬，村戶能夠得到一筆賠償金。

我還是摸不著頭腦，奶奶講話怎麼半天都講不到重點呢,我有點不耐煩了：

這和那個小豬有聯係嗎，奶奶你可別糊弄我，

奶奶拍著我的頭，麵無表情地繼續：

那頭小豬健康著呢。我把農藥摻進豬食裏喂給它吃，它嘩啦嘩啦大口吃著。

非常樂意幫我實現它的價值。

我看著小豬吐著白沫，但還是在掙紮著，免得後患，於是又進了豬欄把它捂死了，看著它的頭一點一點的垂下去。

奶奶邊說邊攤開自己的雙手欣賞著。

喊了村裏的人來看，賠了我這個數。

我感到一陣寒意湧上心頭，不可置信的問道：

您不是最喜歡那頭小豬了嗎？還和它一起睡覺，就像對待女兒一樣。

是啊，我喜歡它！它最可愛了，但是它說它想幫助我實現價值，讓自己物盡其用。

我也沒辦法啊！

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

一頭豬，又不是人，為什麼它會說想實現自己的價值。

你也想實現自己的價值？

奶奶突然陰惻惻的問著我，臉上的皺紋顯示著一種恐怖的感覺。

我趕緊搖了搖頭，抓住自己打著顫的雙腿：

那頭病豬哪裏去了呢。

奶奶搖了搖手，豪不在意的說：

實現價值之後，自然是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3.

我帶著滿心的恐懼和不安，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家。

媽媽正在廚房忙碌著，我憋得都要爆炸了，忍不住把奶奶豬舍的事情告訴了她。

「媽媽，奶奶的小豬不見了，就是那頭她最喜歡的小豬，她說那頭豬找到了最好的歸宿。」我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媽媽停下手中的活兒，轉過身來，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但是不見絲毫驚訝：「寶寶，你以後少去奶奶那邊。」

我愣住了，媽媽不是經常親熱的和奶奶打招呼嗎？

每天「媽，媽」的喊得可積極了。

奶奶在外人眼裏也一直是個熱愛豬、心地善良的老人。

怎麼媽媽不讓我親近奶奶了呢。

晚餐時，奶奶端上了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辣椒炒豬肉，還有一鍋香氣撲鼻的豬肉粉絲湯。

粉絲湯裏放了很多醬油，幾乎掩蓋了所有鮮味。

「奶奶，這湯怎麼這麼鹹？」我忍不住問。

媽媽卻忙不迭地打了我一下，言辭之間滿是對奶奶的恭維：「媽，您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這湯味道獨特。」

我癟了癟嘴，又嘗了一口辣椒炒豬肉，這炒肉倒是確實非常好吃，忍不住誇讚了奶奶一番：「奶奶，這肉炒得太香了！」

「好吃你就多吃點。」慈祥的微笑終於又回到了奶奶的臉上。

弟弟更是誇張，連吃了兩碗飯，一邊吃一邊讚歎：「奶奶做的菜最好吃了！」

然而，平時食量很大的奶奶今晚卻異常地隻吃了旁邊的新鮮炒白菜，一口肉都沒動。

「奶奶，您怎麼不吃？」我好奇地問。

奶奶微笑著擺了擺手：「你們喜歡吃就好，我最近胃口不好，吃點清淡的。」

媽媽也附和道：「是啊，奶奶年紀大了，要多注意身體。」

我一頭霧水，昨天奶奶吃飯還不是大口吃肉嗎？那架勢生怕我和弟弟搶了她的吃的。

4.

晚飯過後，我和媽媽出去消消食，散散步。

走到橋附近，一群爺爺奶奶圍坐在一起，閑聊著。

我挽著媽媽的手，嫌棄的說道：「媽，村裏的八卦又要產生了，不知道誰是受害者。」

「你呀，這張嘴，就像刀子一樣。」

我隱約聽到錢奶奶的聲音，她和我奶奶玩得很好，老閨蜜了。

正手舞足蹈地描述著今天去我奶奶家的情景。

我閃過一絲驚訝，「喲，連手腳都用上了。看來是個大事件。」

「你們是不知道，我今天去老嶽家玩，看見她在後院殺豬呢。」

老嶽是錢奶奶對我奶的愛稱。

錢奶奶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興奮，又好像有點害怕的樣子：

「熱水都準備好了，一口大鐵鍋，架在燒的通紅的灶上。

豬毛拔得幹幹淨淨，那豬被架在架子上，一刀下去，血就流了一地。」

我心中一驚，忍不住插嘴：「錢奶奶，奶奶怎麼突然殺豬了？」

錢奶奶白了我一眼，語氣裏帶著一絲責備：

「你奶奶不是想著你們嗎？怕你們沒肉吃，專門殺了一頭豬給你們吃。」

我心裏湧起一股感激，但隨即又感到一絲疑惑：

「可是我在豬欄數了，豬並沒有少啊。」

錢奶奶顯得有些不耐煩：「怎麼沒有少？

你奶奶平時最喜歡的那頭小花豬，還給她穿漂亮的裙子，抱著出來散步呢。

為了你們，都給殺了。」

我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兩眼一黑，感到一陣反胃。

那頭小花豬......不是藥死了嗎？我幾乎要嘔吐出來。

錢奶奶卻顯得得意洋洋：「多謝你奶奶了，難為她還記掛著我呢，說等豬肉風幹，還給我做豬肉幹吃。」

我再也忍不住，像逃難一樣，一下跑到媽媽身邊，大喊一聲：「媽！」

我媽心裏就是一緊，聽見我喊她的聲音，趕緊抱著我，著急地問：

「咋了，閨女。」

「奶奶給我們吃的豬肉......是藥死的那頭豬肉。」我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媽媽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她緊緊抱著我，我們兩人在旁邊猛扣喉嚨，但什麼也沒吐出來。

5.

旁邊閑聊的大爺大媽聽了，頓時不樂意了，臉一沉下來，對著我們罵道：

「你奶奶平時對你們那麼好，虧得你們還在外麵誹謗她。

那豬肉真的白給你們吃了，一群白眼狼，不知道感恩。」

我聽了怒氣直衝頭頂，心臟一股一股清晰的聽到了跳動，

大聲的斥道：

「那真的是病死的豬肉。你們知道些什麼，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裏亂說。」

錢奶奶聞言站不住了，生怕有人敗壞她好閨蜜的名聲，指著我們的鼻子：

「沒有證據就不要胡說八道，你奶奶平時那麼喜歡的小豬，做什麼要藥死他？

真是狼心狗肺的一家人。

虧你們奶奶還在外麵說你們對她有多好，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另外一個大媽也幫腔：「你這個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我們好心提醒你，反倒來罵我們，真的是沒家教。」

「你們家，我看就你奶奶一個好人了。」

「哎，他們心太黑了，冤枉老人家，以後不要和他們家打交道了，順便告訴老嶽不要對他們那麼好。」

我委屈得直流眼淚，今天晚上我們家就要成為村裏的談資了，此時又後悔出言反駁了。

媽媽趕緊拉著我，別和一群腦袋頂在下巴上的人說話，先去醫院吧。

小命要緊，農藥進了肚子裏可是會死人的。

等我回來要那個老不死的好看。

我和媽媽打車到鎮上的醫院去洗胃。

醫生說瞧著我們急匆匆地模樣，趕緊過來：「怎麼了。」

看到我們臉色發白，捂著肚子，「吃錯東西了？」

「醫生，我和媽媽吃了被藥死的豬肉！」

他趕緊安排我們做了檢查和胃鏡。

幸好你們來得早，還隻要花一點小錢。

再晚來一步，我們鎮上的醫院都接收不了，要送去縣城的醫院了。

「你們的肚子裏麵怎麼會有農藥殘留呢。」醫生感到很疑惑。

我和媽媽不好意思說是奶奶給我們吃了藥豬，畢竟家醜不外揚。

醫生給我們洗了胃，開了病曆本，我暗自想著帶回去留作證據，免得又冤枉我們。

6.

剛一回到家裏，我和媽媽打算拿著病曆本找奶奶算賬。

她正和人講電話呢，笑嘻嘻的。

我怒氣衝衝地跑過去，正打算質問她，結果她聽到動靜一發現是我，臉上的笑容瞬間落下來。

還沒等我們開口，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驚訝地長大了嘴巴，感覺世界好玄幻啊。

我們都沒哭呢，為什麼她就哭了。

「為了讓你們長好身體，我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豬殺了給你們吃。」

奶奶的聲音哽咽，帶著哭腔：

「它陪伴了我這麼久，已經和我像家人一樣了。」

她擦了擦眼淚，繼續說：「我自問對你們不薄，為什麼要在外麵敗壞我們的名聲。」

媽媽聽了奶奶的話，頓時怒火中燒，她的聲音尖銳而憤怒：

「你這是不承認這是病豬肉了？為了貪那幾塊錢，連把豬藥死的想法都能夠做出來，你還真是心狠手辣。」

奶奶仿佛被話重傷了一樣，踉踉蹌蹌的往後倒了幾步，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模樣。

弟弟看不過去，走上前推了一下奶奶，聲音裏帶著不滿：

「你裝什麼。」

明明沒用多大的力量，但是奶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急促的呼吸著。

她不住地在地上哀嚎，聲音超級大的在哭訴：

「你這個兔崽子，把我推倒在地，我的腿，我的腦袋唉，是不是要我死了你就如意了。」

一邊在地上垂著，奶奶的聲音裏滿是悲痛和控訴。

「你在裝什麼，我隻是輕輕一碰。」弟弟被無語到了。

奶奶繼續哀嚎著，在家裏哀嚎不夠，她跑到家外麵的橋上，站在橋上，大聲地喊著：

「孫子打奶奶了，孫子打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