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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不晚三十不晚
楹怡

第1章

最近網上有個很火的視頻。

圖片是各種美食,配文“和女朋友一起吃烤肉,都是我在烤,她一直在吃,真的有點難受。”

“明明花一樣的錢,她要夾兩塊肉,而我隻吃一塊,不是吃不起,隻是覺得她很自私。”

看似在抱怨,實際上是炫耀愛。

看著評論區裏的溫暖活動,我將視頻轉發給老公,模仿著年輕人們的語氣,問道:

“老公,你也會覺得我吃的多嗎?”

沈州像是終於找到了組織,迫不及待地宣泄:

“你也知道自己吃的多啊,多胖了還吃?”

“看看別人的老婆的身材,再看看的你,和兄弟出去吃飯,隻有你是最拿不出手的。”

1

我愣愣地握著手機,不敢相信這是與我同床共枕八年的丈夫說出來的話。

沈州像是被委屈了很久,憋著勁要一吐為快:

“你給我發這個視頻是什麼意思?饞了要吃大餐嗎?咱家還有多少錢夠你吃的?”

“你又不出門賺錢,吃那麼多有什麼用?”

我回過神來,不甘心地為自己爭辯:

“沈州,你今早穿的襯衫,還是我給你熨的,你每天吃的早餐,也是我早起做的。”

沈州語氣更加不屑了:

“所以呢?這些活很累人嗎?有我每天上班累嗎?你要是不想幹,自己掏錢雇個保姆唄。”

提到錢,我一愣,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落:

“沈州,我不是不能掙錢,是你當時說要我專心在家帶孩子,求我當全職主婦,說你來養我的!”

在和沈州結婚前,自己也是小有名氣的舞蹈老師,掙的錢比沈州現在的工資高了兩倍不止。

沈州更加鄙夷,仿佛在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是是是,我養你,你真當自己是大小姐啊?錢我出,吃飯還要我伺候,丫鬟命小姐身子!”

手腳突然冰涼,我抓著手機的手顫抖不止,手機掉在地上,彎腰去撿手機時,卻不小心碰到了腳邊的水桶。

水灑在地板上,我腳下一滑,狼狽地摔倒在水中,腳踝一陣陣刺痛,褲子也濕了大片。

地板的反光中,一個頭發蓬鬆潦草的、身材走形的中年婦人正蠢蠢地跪著。

模糊的反光也壓不下我鬢角的白發和臉上的皺紋,我抹了把眼淚,突然沒了哭的力氣,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女怎麼會變成這樣。

2

手機的消息提醒收回我的思緒。

我連忙抓起手機,看到的不是沈州的道歉,而是水費物業費的催繳。

幾天前我就和沈州提過一年一度收物業費的時候到了,讓他提前做準備,不想沈州直接摔了碗筷:

“催催催,一天天就知道催,你是催債鬼嗎?”

我正要開口,婆婆卻插話,站在老公那邊一起指責我:

“小雨,你現在不掙錢,不知道錢難掙。”

“你怎麼不知道心疼你老公呢?”

物業費不是我要收的,錢一分也沒花在我身上。

我卻成了十惡不赦的那個。

後來沈州給我打了三千塊交物業費。

兒子嶽嶽的班任卻又發消息通知說要交書本費了。

於是物業費又不夠了。

現在物業催上門,我隻能再找沈州要錢。

將信息提醒截圖發給沈州,想到他剛剛對我的惡語相向,我的語氣算不上多好。

“物業費要交了,上次給你兒子交了八百的書本費,再轉一點吧。”

沈州卻隻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他們公司的盒飯。

兩葷兩素,色澤誘人。

我以為沈州在找台階,才和我分享自己中午吃什麼,回道:

“挺好的,看上去很營養。”

沈州卻步步逼問:

“挺好的,你一個要吃大餐的人怎麼會覺得公司十元一盒的盒飯好啊?”

“你不該心疼我吃的差,再給我轉兩個嗎?”

我氣的眼淚直流,他明知道我沒有收入來源,所以總是用錢說事,一邊逼瘋我,一邊逼著我服軟。

我手用力敲著鍵盤道:

“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過這種手心向上的日子!”

說完,我氣的放下了手機,強迫自己不再去看。

抹了把眼淚,忍著腳痛從地上站起來後,腰被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險些又跌倒在地上。

回過頭去,發現是嶽嶽。

“媽媽,我餓了,我想吃炸雞腿!”

3

我看向嶽嶽空蕩蕩的身後,忙問道:

“嶽嶽,你奶奶呢?”

自從公公死後,婆婆就住進了我們家裏。

沈州說,婆婆養大他不容易,讓我仔細照顧著婆婆。

因此婆婆從來不會在家裏幹一點活,每天的日常活動就是抓著一把瓜子坐在沙發上看小品。

最近這幾天,她卻主動提出要接孫子放學。

我自然是樂意的,不僅有人幫我分擔壓力,還能多出一點時間來給一家人做晚飯。

然而今天卻隻有嶽嶽一個人回來。

提到奶奶,嶽嶽有些心虛地轉過臉,手捂住自己的小書包,搖著我的圍裙,催促道:

“媽媽,我餓了。”

孩子喊餓,我顧不得想婆婆是去了哪裏,她身上有沈州給的錢又帶了手機,總部會把自己弄丟。

轉身進了廚房,門卻又被推開。

4

婆婆走了進來看到嶽嶽正坐在沙發上吃雪糕,走過去劈手將雪糕搶走,扔在地上。

“吃什麼吃,一天天就知道吃!”

聽到嶽嶽的哭聲,我連忙放下鍋鏟衝出廚房,婆婆還在指著嶽嶽的鼻子,指桑罵槐道:

“哭,就知道哭!作業做完了嗎?學的明白嗎?家裏拿錢這麼供著你,能有大出息嗎?”

這哪裏是在罵嶽嶽,分明是在拐著彎罵我。

看到婆婆猙獰的臉,我猜出恐怕是在外麵有了不順心的事,把火氣帶到了家裏。

不能動手,也不能說,我隻能對嶽嶽招招手,哄道:

“嶽嶽,先回屋做作業去,媽媽給你炸大雞腿!”

婆婆乜了我一眼,陰陽怪氣 道:

“還吃呢?都多胖了?這炸雞腿的錢都是從我兒子身上薅的,也不知道多做兩個好菜犒勞犒勞自己的男人。”

看著嶽嶽回屋關上門,我試圖和婆婆平心靜氣地講道理:

“媽,嶽嶽還小,你不能把成年人的思想灌輸給他。”

“是,我不掙錢,但你和我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並且你也是當過媳婦的女人,你也看不到我的付出嗎?”

婆婆瞪圓了眼,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揪住我的頭發,指著我的鼻子道: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有這麼和自己媽說話的嗎?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這個農村來的老太太,拐著彎教育我!”

我吃痛,想要搶回自己頭發,掙紮中越過婆婆的肩膀,看到了老公急匆匆向我們走來的身影。

5

啪——

一個巴掌被重重地甩在我的臉上。

左臉立刻高高的紅腫起來,耳朵也嗡鳴不止,我大腦一片空白地看著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男人,眼底盡是難以置信。

沈州卻比我還要生氣,先是將我和他媽媽分開,而後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劉雨,誰讓你欺負我媽的?老子在外麵當孫子給全家掙錢,你在家吃香喝辣也就罷了,還敢動手打我媽?你再打一個試試?”

說著,他又揚起了巴掌,想要落下,卻被我閃開。

我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聲音顫抖:

“你搞清楚情況了嗎?你打我?”

沈州卻不知悔改:

“我打你,我打你怎麼了?我在家裏養個閑人,還不能打了?”

我捂著紅腫的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怎麼也不肯落下,質問道:

“沈州,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結婚前你是怎麼說的,你都忘了嗎?”

沈州輕笑道:

“我隻記得,有人說她的初戀就是我,哪怕是住在出租屋裏吃泡麵,也死活都要跟著我從一而終。”

“我還記得,有人被我弄得大了肚子,恨不得倒貼嫁給我,生怕我被搶走了。”

“劉雨,當初是你要我選的你,我不是非你不可!”

眼淚終究奪眶而出,我摔門走了出去。

6

我隻穿著睡衣就走了出去。

看著玻璃窗裏的倒影,我久久挪不開腳。

臃腫的珊瑚絨睡衣一麵讓我看上去更加狼狽,卻又遮住了我本就走樣的身材。

就像是我的婚姻,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店主看著我站在門口,熱情的開門迎客:

“大姐,外麵冷,想吃什麼進來點。”

我走了進來,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這才想起,自己中午也隻吃了一口飯,就連忙送孩子上學。

指了指烤腸機裏已經爆開的烤腸,說道:

“幫我拿個烤腸吧。”

店主利索地打包後遞給我,然而付錢那一刻,我卻愣在了原地。

沈州將我的卡停了。

本來還放著家裏剩下半個月生活費的卡,現在一分錢也拿不出來。

我腦子嗡的一聲響,手裏拿著還冒著熱氣的烤腸,局促不安地站著。

好在,都是互相認識的,店主大方地擺擺手:

‘沒帶錢吧?沒事,下次來再給。’

我感激地看著他,卻再也不敢站在人家的店裏,拿著烤腸趕緊退了出去。

站在秋風裏,我咬了一口。

好吃,好吃的讓我忍不住流淚。

擦了擦眼角的淚,在我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裏時,手機響了。

不是沈州,是嶽嶽。

他在電話那邊小聲說道:

“媽媽,你快回來吧,爸爸叫來幾個好友,又喝醉了。”

擔心沈州喝醉了找孩子撒氣,我連忙跑回家裏。

站在家門口,我卻聽到沈州和同事放肆的談話聲。

“媳婦跑了,沈哥你不去找下?”

"找什麼,我把她卡停了,她不早晚屁顛屁顛回來,繼續小心做飯討好我嗎?"

同事不太讚同:

“嫂子是遠嫁吧?停了卡真的沒問題嗎?”

沈州自有道理:

“我這叫戰略性自衛,她主動跑出去的,我不得有點男人的態度?”

“離婚?她敢嗎?多大歲數了,說出去不怕被人笑話?”

我站在門口從頭涼到腳。

沈州說的也沒錯,從前每次吵架都是我先認錯,似乎在這個家裏,認錯讓步的那個人非我莫屬。

因為在所有人眼中,我離不開沈州,我完全是他的附屬品。

這一刻,我猶如醍醐灌頂找準了方向。

明明家的大門理我隻有一步之遙,我卻毅然轉身,撥通了舞蹈中心的電話。

7

舞蹈中心的負責人熱情地接待了我。

她曾是我的同窗,也是最惋惜我退居幕後的人。

“我昨天看你的朋友圈,你們還在招人,對吧?”

負責人笑著問道:

“劉老師是有合適的人推薦嗎?”

我堅定地點點頭道:

“有。”

她立刻坐正了身子,抓住我的手道:

“太好了,你推薦的人,一定靠譜,是誰啊?”

我笑著指了指我自己:

“我。”

負責人眼底閃過一絲為難,不用她說,我都知道她在猶豫什麼。

我拍著胸脯保證:

“薑婕,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你是我大學時的同窗,知道我為了舞蹈可以多拚,我保證,一個月後一個全新的劉雨將站在你麵前。”

薑婕似乎看出來了什麼,笑意更深,對我伸出手道:

“好,那我提前恭喜你,找回曾經的劉雨。”

我回握住她的手,用力點頭,而後猶豫著開口道:

“薑婕,你可以再幫我一下嗎?我需要一筆錢。”

有了這筆可以自由支配的錢,我才能請一個律師,清楚自己現在和沈州離婚能得到多少,以及嶽嶽的撫養權。

薑婕很痛快地給我賺了一萬,臨別前,她說:

“女人,就該有自己的事業。劉雨,你既然下了決心,就不要回頭。”

我點頭,將這句話烙刻在心中。

8

我回家的時候,沈州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睡得昏天黑地。

茶幾上淩亂擺放著小龍蝦的殼還有空的易拉罐,煙頭也丟的哪裏都是。

我沒有看他,轉身走進了兒子的臥室。

沈州的手機卻突然亮了起來。

備注是“表妹”的人給沈州發來了露骨的照片。

“沈哥,今晚來不來找我啊,我等你等的好寂寞啊。”

我震驚地看著這條信息,久久回不過神來,點開那個女人的頭像,發現竟然真的是沈州的遠房表妹沈芸芸,去年過年時,沈州還介紹過我們兩個互相認識。

所以,我在家裏當牛做馬的時候,沈州已經和所謂的表妹搞在了一起,我不舍得花的錢,流進了另一個女人的錢包。

掏出自己手機,將他和表妹的聊天記錄拍了照片,又滑動到了圖庫。

裏麵,也滿滿都是他和表妹的照片,還有露骨的視頻。

我看著沈州,並不覺得傷心,反而是胸膛裏有什麼呼之欲出。

是複仇。

將這些視頻都傳到自己的手機上後,我正準備將手機放回去,卻聽到沈州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呢?”

9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脫口而出道:

“沒什麼,你手機剛剛掉地上了。”

好在沈州還醉著,眯著眼看了半天什麼也看不出來,最後直挺地倒回了沙發上。

我鬆了口氣,正準備繞開他離開,卻聽到他醉醺醺地命令道:

“你,過來,把這裏收拾下。”

裝作沒有聽見,我和兒子擠了一個晚上,愣是沒有管醉酒的沈州。

第二天,婆婆憤怒地推開門道:

“都幾點了,還不起來做飯?!你是懶死了嗎?”

我默默地做好了早餐,擺到餐桌上。

婆婆環著手臂一臉嫌棄地坐在桌子邊上的時候,發現早餐隻有我和兒子的,立刻尖叫道:

“劉雨,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讓嶽嶽趕緊吃飯,一邊收拾著東西準備送兒子上學,一邊道:

“媽,你兒子沒給生活費,我哪有錢給你做飯啊。”

婆婆第一次被我嗆住,瞪著眼看我。

沈州踩著拖鞋從客廳走過來,看到我又和他媽媽吵架,皺著眉開口道:

“劉雨,你還有沒有點孝心,我媽養我這麼大不容易...”

我把最後一口雞蛋塞進嶽嶽嘴裏,拿上鑰匙,頭也不回:

“她不容易是因為她養你,又不是養我,和我有什麼關係。”

門還沒關上,我清晰地聽見婆婆憤怒地摔了碗筷。

沈州連忙哄他的老媽,說道:

“沒事,媽,我從今天開始一分錢都不會給她,讓她嘗嘗沒錢的滋味,就知道回來求我們了。”

聽著沈州的話,我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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