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年前我就死了——

我死後的五年，她都沒有發現，真正陪在她身邊的隻是一個仿生機器人。

和生前的我完全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是一個完美的機器人，因為它不會生氣，不會嫉妒，不會吃醋。

隻會哄她開心。

直到她的白月光回來了，為了激怒我，我們過起了一女二男的生活。

直到她和她的白月光吵架時，麵對疾馳而來的轎車，我猛地推開了她。

她卻驚恐地發現，我的腳變形了，卻還是麵不改色的走到她身邊輕輕扶起了她......

1

今天本是我和李梓嘉的五周年結婚紀念日。

我為了今晚的燭光晚餐，準備了整整一個下午。

可就在夜幕降臨，我期待已久的夜晚到來時，她接了一個電話——

五分鐘後，她蹙著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

“你自己吃吧，我有點事先走了。”

她瞟了一眼桌上的菜，沒看我一眼，語氣裏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就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的語氣中藏著一絲卑微和懇求。

“能不能......吃完飯再走？今天是......”

“阿詢來了，還需要我多說嗎？”

沒等我說完，她就拎著包冷著臉摔門離開了。

我注意到，她在看向手機的那瞬間，眼中含著一絲笑容，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下雨了——

我順手操起一把傘就急忙下樓，卻不料......

我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股血直衝腦門。

林詢脫下自己的外套，情意綿綿的用手臂為自己和她撐起了專屬於他們的小天地。

他們兩人深情對視，李梓嘉嬌羞的靠在林詢胸膛，兩個人的臉越靠越近——

“嘉嘉，下雨了。”

我故作冷靜，打斷了他們兩個的濃情蜜意。

“江雲！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結婚五年，你真的愛她嗎？我都聽嘉嘉說了！你隻會冷暴力她，隻會假惺惺的大度！”

林詢忽如其來的憤怒的，讓我幾乎要發瘋了，真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更悲哀的是，我對她的寬容，在她眼裏竟是裝模做樣！

雨水很快打濕了我的頭發，濕噠噠的貼在我的眼角。

我猛地拽住林詢的領子，像一條瘋狗。

李梓嘉著急忙慌的扯住我的手臂，站在林詢身旁。

“我們在躲雨，你放開他！你別傷了他！”

一束光從遠方照來——

“你滾吧，沒有你，嘉嘉在我身邊會更幸福！”林詢對我大喊道。

林詢忽然反手扯住我的領子，在我耳邊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說完便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在倒下去之前，看見了林詢眼中的狡黠與嘲諷——

“去死吧江雲，以後我會陪在她身邊的......”

疾馳而來的汽車猛地撞擊過來，我閃躲不急，右腳被車子碾壓而過。

餘光中，我看見他們冷漠的表情。

李梓嘉被林詢護在懷裏，他們倆人躲在我拿來的傘裏

一個機器人，哪來的痛感？我從容地爬起，走到她麵前，摸了摸身上的泥漬。

爬起來的時候，我似乎看見不遠處有一塊金屬似乎在閃閃發光。

我沒在乎。

“嘉嘉，你沒事吧？”

我怕，車子碾過我腳的時候，泥水濺在她身上。

李梓嘉震驚的看著我的腳，說不出一個字。

長時間的沉默被一道驚雷打破，我自嘲的笑笑，轉身離開了。

2

“嘉嘉，我餓了。”

林詢靠在李梓嘉肩上，抱著她的手臂撒著嬌。

李梓嘉和我結婚五年，卻在我死的那天，掉進了她青梅竹馬的小奶狗林詢的溫柔鄉中。

“沒聽到阿詢說他餓嗎？滾去煮碗麵來，別躺那這兒礙著我們的眼！既然沒事還敢在那裏躺屍！”

“是。”

我低垂著眼，根據她的指令機械性的做著她吩咐的一切。

我附身在這自製的仿生機器人身上，雖然有自己的思想，卻也隻能按照規定好的指令做事。

早在生前，我製作這個仿生機器人的本意就隻是陪伴著嘉嘉，讓她高興，讓她能夠舒心的過好剩下無憂無慮的一輩子，所以無論李梓嘉提出多過分的要求，我都不會提出任何的反駁。

可現在，我站在她的身邊，她的懷裏卻摟著她的青梅竹馬，甚至讓我滾出去，給她的小奶狗煮麵。

我煮好麵，雙手奉上。

“嘖，淡了。”

林詢剛嘗了一口，便吐了出來。

李梓嘉滿眼厭惡的瞪了我一眼，向上翻了翻眼皮，一轉眼，卻滿是柔情的撫著林詢的背，似乎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嘉嘉，沒事的，江雲哥不是因為討厭我才這樣的。”

林詢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似乎在宣示主權一般，在嘉嘉看不到的角度對我挑釁般的挑了挑眉。

要不是看見林詢挑釁的眼神，他語氣裏的委屈就連我都要相信了。

李梓嘉皺著眉，滿眼厭惡的瞪著我。

“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好。”

看我那不溫不火的反應，李梓嘉反而變得更加憤怒了，反手拿過茶碗向我的背後砸來。

身為一個機器人，我自然是沒有痛感，也感受不到燙。

茶碗碎在我的腳邊，我頓了頓腳步，沒回頭，沒看見李梓嘉眼中的那絲掙紮。

“我知道你嫉妒阿詢，你大可不必針對他，以後再讓我發現你暗做手腳，你就給我滾出李家！”

李梓嘉冷哼了一聲，轉眼間又拉著林詢的手甜甜蜜蜜的互相喂著水果。

“後悔嗎？若是後悔......”係統的聲音響起。

我不後悔，因為在我設置的係統程序裏，隻要嘉嘉開心就好。

我也不嫉妒，因為，一個機器人，是沒有感情的。而我隻是一個飄蕩的靈體，再怎麼嫉妒的發瘋，也沒有辦法影響機器人半分。

況且，現在的我，隻想要嘉嘉開心，隻要能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健健康康的就好。

無論她是否還愛著我。

2

我身上的零件似乎有些不太靈活——

時間隔得太久了，不知不覺我這個機器人已經陪了她將近五年，可她還是仍然沒有發現，陪在她身邊的，不過隻是一個機器人，一副空殼。

我忽然感到悲哀，她到底是有多不愛我，有多忽略我，才會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發現，我隻是個替代品。

我盡力夠著放在床底的潤滑油，身上的關節喀拉喀拉的響。

那是我怕嘉嘉看到，故意藏在床底的，可好笑的是，她再沒進過我房間，也從未關心過我，我就像個小醜一樣，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我給各個關節上好潤滑油，順手放在了床頭櫃上，無所謂，反正她也不會在乎。

月色撒在我身上，靜靜地籠罩著我的悲哀。

現在這個時候，李梓嘉肯定在林詢的房間濃情蜜意的膩歪著。

唉，撒嬌男人多好命啊。

以前的我，對李梓嘉有著病態的占有欲，我看不得她對別的男人笑的風情萬種，看不得她在別的男人麵前眉開眼笑的樣子。

甚至她在和別的男人聊天的時候，我都要固執地守在她的身邊，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這是病態的，我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但是我控製不住，我就是愛她，愛她勝過我的一切。

可現在，我選擇讓步，我隻要她開心。

不論她每天都帶不一樣的男人回家過夜，不論她在我麵前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我都無動於衷，因為我隻要她開心，我從不後悔。

“江雲，滾過來伺候阿詢，他不舒服。”

李梓嘉冷冰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耐。

家中的女傭實在看不過去——

“夫人，他已經睡下了，要不我去......”

“滾！什麼時候這裏有你說話的資格了！”

我在房間裏默默地穿好衣服，隻是靜靜地打開了門。

“別生氣，嘉嘉，我現在就去。”

“江雲！你的占有欲呢！你的嫉妒心呢！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我在你麵前和林詢都這樣了你還是無動於衷嗎！你別裝了！你這樣裝模做樣的大方真讓人惡心！”

李梓嘉忽如其來的憤怒讓我舉手無措，以前的我或許會一把攬住她，告訴她我真的很愛她，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知道，她愛林詢勝過我。所以我選擇退出，我不是默默守護的騎士，隻是因為我知道我隻是個機器人，沒有辦法給她更多的愛。

所以，默默在她身邊照顧她，成全她和林詢，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可笑，活脫脫的像個小醜，可我就是這麼瘋狂。

3

林詢對我百般刁難，可是嘉嘉從來就像看不見一樣，甚至有時候就算是林詢的錯，我也會招來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

直到今天，林詢的心臟病發作了——

當他捂著胸口緩緩地躺在我麵前時，我百口莫辯。

我挨了一個大嘴巴子，李梓嘉扇的。

“狗東西！老娘看你可憐養你在家這麼多年，你他媽的憋了坨大的是吧？！我說你這幾年怎麼這麼老實，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一招製敵是吧！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林詢有先天性心臟病。

所以他這次犯病，跟我扯不上半分關係。

如果說有半分關係，那可以勉強說是因為我站在他幾米開外的花園裏澆花。

“他要是有半分差錯，你就等著用你的心臟去換！”李梓嘉對我大吼道，眼中的瘋狂與臉上的猙獰讓我有些不適。

明明我，沒有碰他啊。

原來，嘉嘉愛林詢已經愛到了這種地步，厭惡我也到了這種地步。

可能，在李梓嘉的心已經窄到隻能放下林詢一個人了。

“後悔嗎？後悔的話——”

係統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不，我還想陪陪她......”

係統沒了聲響。

我知道，係統也覺得我蠢。

醫院很快出了結果，林詢躺在病床上，急需一顆健康的心臟——

李梓嘉本想把她的心臟給他，奈何血型不配對。

於是，她記起了我。

她眯著眼，扯著我的領子。

“我記得，你也是A型血吧。阿詢等不了了，你準備給他換心臟吧。”

作為一個機器人，我隻能服從指令。

“好。”

“你是不是瘋了！我問你踏馬是不是瘋了！這可是換心臟！你會死的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大方什麼？大方到連你的命也肯讓出來嗎？”

李梓嘉因為激動，紅著眼睛對我吼道，喘著氣，死死的抓著我的衣領。

“你到底在清高什麼啊？啊？你以前不是最容不得我和別的男人聊天嗎？現在我要你把命給他你也無所謂了是嗎？啊？！”

“我隻要你開心。”

李梓嘉怔愣住了，一時間吐不出一個字。

“好，好，好好好，......”

她踉踉蹌蹌的走進了林詢的病房，不再給我一個眼神。

4

我離開了醫院，因為我害怕，我怕她知道現在的我隻是一具空殼，隻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人，所以我要去做一個交易——

電話響個不停，我機械性的掏出手機，看見是嘉嘉的電話便毫不猶豫的接通了。

“你人呢？啊？你昨天不還深明大義的說要給阿詢換心臟嗎？怎麼今天就不見人影了？嗯？”

我聽不出李梓嘉的情緒，終究還是沒做任何解釋，輕輕地掛了電話，把手機關機了。

我去了一天鬼市，一個灰色商業區。

我從小對機器人便有著極大地熱情，再加上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我很快便進入了這個門道。

和李梓嘉結婚之後，因為冷戰，更是天天往鬼市裏麵的實驗室跑。

裏麵是我畢生的成果，而我最得意的作品，便是我自己。

這個仿生機器人。

就連李梓嘉和林詢都沒發現，和他們相處近五年的江雲，隻是個機器人。

當然，也有可能隻是他們並不關注我。

“三爺，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地下鬼市的老板是三爺，當時要不是他資助我開實驗室，恐怕我現在隻是個無名小卒，根本沒辦法爬到機器人行業第一的巔峰。

可是商人，終究是做生意的，他們不會做無理由的慈善。

“實驗室，包括其中的研究成果，都給你，我要的不多，我隻要一顆健康的心臟——A型血，要能夠和M市人民醫院的林詢配對的健康心臟。”

“嘖嘖，小江，你這——恐怕不太夠吧。”

“你這個實驗室，本來就是我資助你開起來的，若是沒有我，裏麵的研究成果，現在也隻不過是一堆廢紙罷了。”

我咬咬牙，告訴了三爺我這副身體的秘密——

聽說李梓嘉找我找瘋了，甚至找到了江家門口。

我是個孤兒，而江家裏的所有人，是收養我，撫養我長大的恩人。

可是，李梓嘉瘋了，瘋到我後悔愛上她——

“江雲，你給我滾出來！膽小鬼！不是你說你要給林詢換心臟的嗎？現在你人呢？啊？”

李梓嘉像個瘋子一樣在江家門外大喊著，直到我的養父母站在她的麵前。

“江雲呢，啊？江雲人呢？告訴他讓他滾出來！”

“我們也找不到他，李小姐，李小姐，求你，別鬧了，別鬧了啊......”

我的養父母死死的拉住想要闖進江家的李梓嘉，聲音愈發的痛苦。

養妹江潯就麻木的站在我的養父母身後，眼中隻有淡淡的嘲諷。

五年前我死後，就再也沒回過江家了，因為我怕，怕他們發現，這副身軀，隻是冷冰冰的機器。

他們雖是我的養父母，對我卻是如同親兒子一般，他們支持我的愛好，培養我的興趣，支持我在機器人這一塊深造。

江潯雖然和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卻將我當做親哥哥一般，會與我分享學校的每一天，會賴在我房間，逗我們一起領養的小狗果凍。

“小雲已經五年沒有回來了啊......”

養父母的聲音愈來愈小，養母幾乎要跪在李梓嘉麵前，哭的泣不成聲。

他們是無辜的啊，他們也不知道，我到底去了哪裏。

死後的整整五年，我每天都生活在痛苦裏，我希望嘉嘉幸福，也希望養父母能平安。

夕陽的餘暉淡淡的灑在養父母的身旁，映射出絲絲的白發。

我看見了江潯眼裏的恨。

我忽然有些恨李梓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