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瑾這一生求過我三次,
第一次,他的初戀在我們結婚當日抑鬱發作,他拋下我去帶她就醫,留我一個人接受眾人的嘲笑,
第二次,他的初戀離婚並流產,精神失常時,他將我和他的孩子抱給了初戀,留我一個人並醫院昏迷三天三夜,
第三次,是他站在我的病床前,
“不過是一顆腎而已,江煙,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
“等到蘇蘇沒事了,我一定好好珍惜你。”
看著他的臉,我顫抖的簽下同意書。
隨即閉眼叫來了係統,用僅存的意識艱難開口,
“我記得你說我還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這一次,我想死在他手裏,讓他永生難忘。”
係統對我的要求從未有過質疑,它不過是一串冰冷的數字,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從她的口中聽到了一絲難過,
“可是宿主,死在男主手裏之前,你會逐漸消失各種感官器官,最後生不如死。”
“這是對女主的懲罰,宿主,您真的可以接受嗎?”
“如果不可以,我這裏……”
“可以。”
我平靜的回答他的問題,再也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話來。
剝奪感官,聽起來更像是解脫。
想我患病前,和蘇酥一同在一家醫院,她的房間失火,火勢蔓延的時候,沈修瑾明明就站在我的病房前,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就闖進火場尋找蘇酥。
我被迫爬著出病房,九死一生之下,我隻聽見沈修瑾憎恨的大吼,
“他媽的,如果蘇酥有事,我跟你同歸於盡!”
可他又能怎麼我呢?
畢竟我現在,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胃裏火燒似的尖銳的疼,我甚至沒有力氣伸出手去揉一揉。
“哎呦,我真受不了你這副表情。”
沈修瑾突然開口,聲音有點大,帶著無奈,可隨即談到蘇酥,他的語氣裏甚至帶了份寵溺,
這是他第一次來看我,可這已經是我躺在醫院的第十天了。
“蘇酥不比你,你擁有係統,有我。她沒有老公,也沒了孩子。”
我有點想笑,有他,沒他有什麼區別嗎?
可是臉上很疼,嘴角因為缺水幾乎布滿裂痕,隨便一個動作,就容易撕破傷口,流出血來,
而沈修瑾身為醫生,站在我身側說了那麼久,甚至沒發現我需要一杯水。
“現在又患上疾病,真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
“我可以留下來陪你兩個小時。”
他說這話時,有些不耐煩,可礙於我剛剛答應了他的請求,他還是勉為其難的開口,生怕我再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可我隻是笑,強撐著坐起身子,喉嚨痛的厲害,口腔裏甚至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不用,你去陪她吧。”
沈修瑾遲疑地看了我一眼,不可置信的開口,
“你不生氣?”
畢竟,按照以前,我一定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恨不得讓沈修瑾在身邊陪我一輩子,
可我太疼了,他站在我的身邊就像紮進我肉裏的一根刺,讓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憶,有多疼。
“我不生氣。”
我想伸手去夠桌上的杯子,可是沒有力氣,杯子頃刻摔在地上,
門口的女人尖叫一聲,像個小孩子似的跑過來可憐兮兮的抓住沈修瑾的手,
“修瑾,修瑾,我害怕,我害怕!”
她哭的我見猶憐,窩進沈修瑾的懷裏小聲的開始啜泣,
好似,是我欺負了她。
沈修瑾的語氣瞬間變得冷漠,可看見我的模樣,到嘴角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你能這樣想最好。”
“對了,手術,定在三個月以後吧,你好好養養身子。”
可我隻是搖搖頭,語氣平靜如水,
“就半個月以後吧。”
“我不想等了,也等不及了。”
沈修瑾的表情又變得複雜起來,可我已經慢慢縮回被子裏,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臨了,我聽見有人要出門的聲音。
我抬眼去看,隻看見沈修瑾小心翼翼的將蘇酥抱緊,像珍視一塊寶玉,他頓了頓,又開口,
“牆上有鈴,你有事可以喊護士。”
“等到蘇酥徹底好了,我一定好好和你過日子。”
我自嘲一笑,在一片寂靜中閉了眼,
可我等不到了,因為,我要死了。
發燒將我整個人仿佛淹進水裏,半夢半醒之間,我又夢見了沈修瑾。
他向我告白那天,碩大的999朵玫瑰全城盛開,全世界都在提醒我他有多愛我。
沈修瑾向來對小事事無巨細,包括,照顧我。
我習慣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的善解人意。
結婚三年,我曾以為我們會這樣一輩子幸福下去,
直到,蘇酥回來了。
她和沈修瑾互加了微信,我向來不是愛查手機的人,可看見蘇酥給他發來的可愛表情包,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對此,他向我解釋,蘇酥現在有嚴重的心理問題,稍有不慎,就會自殺。
多可笑啊,我信了,並和他一起同情這個女人。
可那天正是我們的結婚的日子,司儀開口問他是否願意和我在一起一輩子,
他拿起話筒,隻說了一句對不起,蘇酥出事了,就衝出門去,留下我一個人麵對眾人的揣測和白眼。
我穿著婚紗在後麵追,腳都磨破了,以為他又有什麼要急的手術,可我看見了,他像騎士一般將蘇酥抱進懷裏,好似他們才是一家人。
我回家撕毀了婚紗,將所有東西砸了個粉碎,他到家時看到滿屋狼藉,無奈的蹲下身,
“煙煙,她不過是我的一個病人。”
“抑鬱症發作,誰也不知道她還會做出什麼來對不對?”
他將我攬腰抱起來,親昵的親在我的額頭,討好的貼貼,我卻突然覺得委屈,頭一歪,淚水就流下來,
摸到我冰涼的淚水,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煙煙,對不起。”
“你想要的婚禮,我賠給你好不好?”
可那怎麼會一樣,我這一生唯一一場婚禮,為什麼不如蘇酥的難過和哭泣。
“煙煙,別哭,別哭好不好,你哭我心疼。”
他焦急的開口,像以前一樣拍我的背安撫,
委屈全部爆發,我撲進他的懷裏,帶著哭腔和崩潰,
“我還以為,以為你不要我了。”
他笑出聲,帶著寵溺的開口,
“你在這個世界隻有我一個人了,我怎麼可能不要你?”
我又信了,畢竟我和沈修瑾在一起那麼多年。
我不該為一個病人吃醋,應該學的大度點,畢竟,她隻是病人是不是?
可我還是錯了,因為我的退讓,換來的不過是變本加厲。
我去給他送病曆,卻看見他在病房內親昵的親在蘇酥的額頭,
渾身冰冷無力,我甚至忘了是怎麼衝進房間的,隻記得當時怒吼出聲,
“這就是你跟我說的,病人?”
“我說了,如果我離開你,我也會死的!”
手上包好的雞湯被我一股腦砸在他的身上,滾燙的湯水潑過去的那一刻,
他本能的將蘇酥抱進了懷裏,那一刻,我的心也跟著碎了。
明明他知道我也因為胃病難受到住院,他卻一直搪塞我,我體諒他辛苦熬製的雞湯,在此刻也成了笑話。
他什麼也不說,可臉上卻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霜,抱著蘇酥出門,臨了,才對我開口,
“死不死的,江煙。”
“你不是三歲小孩了,你已經二十九了,還在玩這種沒趣的謊話,有意思嗎?”
原來,他從未信我。
我將病曆一股腦丟進廁所,按下衝水的那一刻,連帶著對他的愛意,也順著水流走了。
可半夢半醒之間,我突然睜開眼。
夢境裏麵的沈修瑾和現實裏的相重疊,嚇得我往後縮了縮,
他想放在我額頭的手懸滯在半空,整個人像被打了一拳似的,
“你現在就那麼討厭我?”
意識到現在在哪裏,我卸了力。
他隻遲疑了一刻又恢複成原來的模樣,隨即坐在我的身邊,漫不經心的開口,
“昨天晚上,蘇酥她說,有人要殺她。”
“你去了哪裏?”
我不願意回答他,他就仿佛又抓到我的把柄似的開口,臉上蒙上一層冰霜,
“你有什麼就衝我來,別對蘇酥下手。”
“上一次……”
他的話不停歇,話裏話外都是對我的指責和質疑。
我卻突然低聲的笑出聲,聲音沙啞的回話,
“可我和你說了,上一次,也和我沒關係。”
“可明明!”
他有些氣急,不願意承認是他心裏的偏向,
“是,上一次,監控是拍到我進她的病房了。”
“可是那是她叫我來的,我從未騙過你。”
“隻是你不信。”
他這次想都沒想的開口反駁,
“可蘇酥不會說謊話。”
“那意思是,說謊的人,是我嗎?”
這話一出,我們都沉默了。
他終於發現了,他話裏話外對蘇酥的偏袒和寵愛。
可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先剝奪的感官是嗅覺,我聞不見任何氣味,自然也聞不見自己身上傷口破裂的血腥氣。
他還想要開口,蘇酥卻像瘋了似的突然跑進屋,
“修瑾!”
她的情緒不穩定,可我分明看見了,她衝進沈修瑾懷裏對我挑釁般的眼神。
我隻是笑,對於他們的吵鬧不感興趣。
“能出去嗎?”
沈修瑾這才發現不妥,隻能將蘇酥拉在一側,
“修瑾,我說了,昨天晚上來我病房想要殺了我的,是她!”
“修瑾,如果連你也不信我,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可活了!”
這是第一次沈修瑾對她這麼冷漠,她有些怕,可是看到沈修瑾對我依舊的態度。
她還是表現的嬌嬌弱弱,如同一朵脆弱的小花。
沈修瑾有些遲疑,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們吵鬧的厲害,我強壓著疼痛起身,隻想遠離。
沈修瑾看見我顫顫巍巍的動作,還想伸手去扶,卻隻被我輕輕推開,
“不用。”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沈修瑾臉上的落寞。
可還未走出房門就被一個孩子一腳踹到在地。
身子向後傾斜,頭卻猛撞到床邊,疼的我一聲悶哼,
“都是你!都是你纏著爸爸!破壞爸爸和媽媽的幸福!”
小孩子的話總是尖銳刺耳,我在一片昏紅中睜開眼,隻見到我曾經拿命生下來的孩子現在對我隻有滿目憎恨。
“你走開!”
他不解恨的又踹在我的身體上,沈修瑾這才反應過來,大聲嗬斥,
“你幹什麼,這是你的親媽!”
沈也突然一聲哭出來,像個委屈可憐的孩子,衝著沈修瑾大喊,
“她才不是我的媽!”
“我的媽媽隻有蘇酥阿姨一個!”
說罷,頭也不回的衝進蘇酥的懷裏,就連蘇酥也在哭鬧,
“你又幹什麼,他不過一個孩子,能知道什麼?”
說罷,又假惺惺的安慰我,
“對不起啊,江煙,這孩子從小就跟在我身邊,等到病好了,我一定讓他喊你媽。”
可沈也撲進他的懷裏不抬頭,回頭惡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像極了割人肉的小刀,磨的我的心好疼。
“我永遠不可能喊你媽!”
我看著他和我極其相似的眉眼,突然就釋懷了。
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看著他們宛如一家人般親密,我隻是覺得無聊透了。
“沈修瑾。”
“我答應你。”
他不明所以,可直覺告訴他,有什麼東西好像消散了,他慌忙開口追問,
“答應什麼?”
我盡量想讓自己沒那麼難過,說起話來帶著久違的平靜。
“答應你,我們離婚。”
他突然怔住了,仿佛沒有聽懂我說話的話,慌忙繼續開口,
“可是,可是你現在正在住院,現在離婚?”
“是啊,你也知道我現在住院,可是,沈修瑾,你有沒有來看過我一次?”
答案是沒有,一次也沒有。
沈修瑾沉默了,但是還是帶了一絲遲疑,可最後,他以為我還在耍小性子,隨即開口,
“江煙,你理智點。”
“離婚可不是兒戲,如果離了,我就…”
“就再也不會複婚了是嗎?”
“那正如我所願。”
我替他回答了接下來他想說的話,隻是冷笑的開口。
“怎麼,不滿意嗎?我如你所願的大度了。”
他有點惱怒,覺得我玩的太過火了,
“江煙,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轉過身,一點點的往外走。
“不要了,我誰都不要了。”
可天昏地暗,身上的傷口已經到了極限,突然裂開,血一點點的流下,我整個人再次昏了過去了。
一片虛無之中,係統給我帶來一個消息。
“宿主,我為您取消了痛覺,你再也感受不到疼了。”
我很開心,可我知道,是有代價的。
“那懲罰是什麼?”
“懲罰就是,宿主,您隻能活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