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顧舜和我結婚那天臉色十分平靜，可就在他接了個電話之後，

臉色忽然十分慌張，甚至換掉了婚服快速跑出喜宴大廳，

麵對我的阻止，他不顧一切甩開我的手，

“你懂點事！真真這次數據出現了問題，我要去陪著她！”

“我們的婚什麼時候結都可以！”

可他口中的真真，甚至連真人都不是。

可後來，有人說，京城的那位科研新貴瘋了，

不惜一切代價，隻為做出一個AI版的我...

和顧舜結婚那天，顧舜的臉上一點喜色都沒有，甚至平靜過了頭，

我以為他是心中緊張所以表情僵硬，興高采烈招呼著來往的賓客，

可就在雙方長輩坐定、婚禮馬上開始時，顧舜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剛聽一會兒，顧舜表情就變了，他連電話都沒掛掉就飛速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新郎服，

我一把拽住顧舜，

“顧舜，馬上就要結婚了，爸媽都在外麵等著，你要去做什麼？”

顧舜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抱歉一一，今天這個婚可以暫時取消嗎？”

我驚呆了，“你說什麼？”

“一一，真真的數據突然出現了一些很大的變動，她的一些程序也出現了BUG，我必須要過去守著，”

“她現在甚至還有了一些自我意識，我所有的精力和心血全在裏麵，現在真真沒有我在身邊會發生很大的紊亂，我不能不去！”

“這些事情你公司的人不能做嗎？為什麼非要在我們倆結婚的時候出亂子！”我急切拽緊了顧舜，

“顧舜，先把婚禮忙完可以嗎？你知道的，這場婚姻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

“我都說了改天改天，你能不能懂點事！”顧舜大力甩開我大吼出聲，

聲音大到讓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顧舜陰沉著臉色，轉過頭，

“真真對我來說很重要，AI真真已經有了一些自我意識，她比你更懂我，比你更知曉我靈魂深處所需要的東西。”

“再加上如果我不在，她的程序會促發自己做出傷害周圍人的事情，我這是在做好人保護無辜的人！”

“反正你弟弟欠錢時間還早，在這之前結不就好了？非要耽誤我這一點時間嗎？！”

“趙一一，你應該慶幸你長得像蘇真，我才可以容忍你到如今這個地步！”

顧舜陰沉著臉說完後快速離開了，就連一個回頭也沒有施舍給我。

我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好友一臉尷尬和心疼的上前來攀住我肩膀時，才回過神來。

一陣陣尖銳的刺疼在我心窩處，像淩遲一般來回碾壓著。

其實今天這場婚禮，是他主動和我提起並一手操辦的。

可顧舜，好像忘了。

如果這世間所有的感情都能長相廝守就好了。

和惡俗電影、小說情節一樣，顧舜曾經有一個白月光，

她叫蘇真，她什麼都好，學識過人、優雅知性，顏值隻是她最不起眼的一個優點而已，

在大學裏，她是所有男生心中最完美的女神，

也就是這樣完美的一個女神，投入了顧舜的懷抱，

他們的感情令人豔羨，很多人都以為他們能長久，

好景不長，因為顧舜家中長輩對蘇真不滿，覺得她限製了顧舜的發展，

導致雙方出現爭執，蘇真爭執間被推得摔入車流之中，最後連個完整的遺體都拚湊不出來。

顧舜對蘇真的愧疚難以平複，從那以後，隻要見到和蘇真長得相似的人，他都會格外關照，

而我則是他格外關照的人中，呆得最久的那一個。

我永遠都記得，那是一個冰冷的雪夜，雪花融進我單薄的衣服中，寒意浸透至骨髓，

我瑟瑟發抖，從下而上看著他伸出的手，

“隻要你跟我走，我會讓你離開這個家。”他居高臨下看著我，嗓音低沉有磁性，

像弟弟小時候拉的那架大提琴。

我的家破敗不堪，家暴成性酗酒如命的爸，膽小卑微以為愛能止痛的媽，

一個爛泥扶不上牆卻被父母都捧在手心的弟弟，一對隻認孫子不認孫女的外公外婆。

以前我不叫趙一一，我叫趙來弟，父母想要一個兒子的心從來都不加以掩飾，

就連我名字的諧音都懶得變動，

趙一一這個名字是顧舜為我取的，他說我名字裏的一，是獨一無二的一，

這個世上隻有一個趙一一。

我和蘇真有八分相似，特別是眼睛，

顧舜每一次失去理智和我抵死纏綿時，都會一遍遍撫摸我的眼睛，

我對替身這種事排斥又反感，可因為拯救我的人是顧舜，

我才心甘情願在顧舜身邊4年，當了4年蘇真的替身，

我也不可自拔的、清醒著沉淪，愛上了體貼紳士又溫柔的顧舜。

可人生哪有那麼多一帆風順？

大概是我的存在讓天上的蘇真不滿，

一個又一個打擊接踵而至，打得我措手不及，

爸媽將高利貸貸款人的信息填成了我，隻為了給弟弟還300多萬的賭債；

而一個月前，我剛收到惡性腫瘤的通知書。

醫生說情況沒那麼壞，做手術可以去除；

我隻需要顧舜給我一些錢，帶著我離開這座城市，

我的父母和弟弟就不會再找我麻煩，我就可以頑強活下來，

顧舜答應過我會娶我，會好好過日子，爸媽也答應了顧舜，隻要給他們500萬，

他們就會和我脫離關係，不再騷擾我。

我真的隻需要顧舜娶我而已，

可顧舜又在這個檔口，製造出了和蘇真一模一樣的AI人，

為了這個AI人，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注入在了它身上，

我和顧舜4年的情分、我編織了4年的夢，

在顧舜甩手離開我的那一刻，崩潰瓦解。

“一一，這婚今天，還...”好友巧巧為難地開口，

我極力忍住落淚的衝動和泛起的頭疼，扯起一抹笑容。

還結什麼呢？

我沒時間了。

惡性腫瘤堵塞了我的腦神經，每天晚上我都會硬生生疼醒，

我的記憶下降得很快，頭發一把把的掉，

那個醫生是個騙子，他說情況沒那麼壞都是騙我的。

我換下了顧舜為我選的婚紗，最後再輕輕摸了一下，走出了化妝間，

禮堂中，所有人都望著我，除了顧舜的父母，

剛剛顧舜離開後，他的爸媽也都跟著走了，

隻剩下我的爸媽和弟弟，正虎視眈眈、帶著幾分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我。

“對不起。”我拿著話筒，手抖如篩糠。

“今天的婚禮就不辦了，份子錢和禮金等等我會聯係在場的禮儀人員退還給大家，”

“很抱歉，讓大家看笑話了！”

我和顧舜的情分就是一場笑話，

我甘願當替身這件事，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當初對著自己打的賭，在今天滿盤皆輸。

賓客一哄而散，眼中或帶著嘲笑，或帶著探究，或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沒有一個是對我的在意和關心，

賓客散盡後，我的頭發被爸爸狠狠抓住，

“他媽的，當初說得冠冕堂皇，說什麼一個科研大佬喜歡你，你跟著他有數不盡的錢可以花，錢呢！！”

“老子的兒子家寶欠得錢怎麼辦？！啊？媽的臭婊子，和你媽一樣！都他媽是廢物！”

媽媽在一邊漠然看著我，開口說出來的話，聽得我耳鳴陣陣，

“趙來弟，當初你明明答應了，隻要跟著顧舜就可以給家寶500萬，錢呢？”

“沒有錢了，你還有什麼用呢？”

是啊，我在這個世上，除了拚命給他們錢以外，好像就沒有一點用了，

以前顧舜會護著我，用睥睨的眼神嚇退我這欺軟怕硬的爸爸，

可顧舜還是沒有忘了蘇真，甚至製造了一個和蘇真一模一樣的AI女友來代替陪了他4年的我，

我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能扔掉的過期品而已。

“爸媽，那個劉總說可以給我還，但他看上我姐了，”趙家寶在這時開了口，

我機械地抬頭望著他，他的嘴一開一合說著什麼，我聽得模模糊糊，

我想跑，因為我聽見了“送給他”、“玩幾天”這些話，

可我跑不掉，我想呼救，可嗓子怎麼都發不出來聲音，

顧舜，救救我...

碎了一半屏幕的手機在旁邊振動著，

我回過神來，看向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顧舜。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我光著身子，

身上有一道道烏紫和鮮紅的印記，還有大大的咬痕，痕跡不一，形狀不一，

我嘴角有血，牙齒掉了一顆，臉上有數不清的巴掌印，

我戴著的假發不知道被何時扔在了角落，此刻我的頭發稀疏，頭頂禿了好大一塊，

我的肚子很疼，疼的感覺很深，幾乎蔓延到我的心臟。

真的好疼，就像有一隻手在狠狠攥著不斷撕扯。

我的手慢慢觸碰到手機，再慢慢點了接通，電話那邊沉默了一瞬後，

傳來了顧舜低沉又疲憊的聲音。

“一一，你現在在哪裏？真真的數據處理完了，現在我來接你。”

“我知道你在生氣，但現在你應該冷靜一下，一一，除了我這裏，你無處可去知道嗎？”

“告訴我你的地址，我過來接你，不要任性，真真隻是一個AI人，不會和你爭的。”

我靜靜聽著顧舜的聲音。

“我之前選擇你，是因為你聽話、懂我，知道我對蘇真的愧疚，所以我創造了這個AI人。”

“但這個AI人絲毫不會改變我們兩人的關係，我還是會娶你，這點你可以放心。”

我看著腿間汩汩往下淌的血和斑白的汙濁，頭一次沒有了害怕的感覺，反而覺得一身輕鬆，

“顧舜。”我聲音嘶啞的開了口，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你嗓子怎麼了？一一，你現在在哪裏？回答我！”

顧舜是在關心我嗎？我怎麼聽出了慌亂的語氣呢？

怎麼會呢，他都有AI蘇真了，怎麼可能會關心我？

頭暈目眩，眼睛一陣陣發黑，可我一字一句，口齒清晰的開口，

“顧舜，我不結婚了。”

“一一，你說什麼？”顧舜的語氣帶著錯愕，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笑了，滿嘴的血，還是個半光頭，真惡心。

“我不結婚了顧舜，你和那個AI蘇真結婚吧。”

“祝你們白頭到老，子孫繁茂。”

祝你孤獨終老，所愛皆失。

“趙一一，你什麼意思？趙——”

手機被我摔碎了，我笑得瘋狂，笑出了眼淚，

我笑自己眼瞎，明明所有人都對我這般，我卻像個癡傻一般相信著總有人會對我不一樣；

我笑自己心盲，明知道顧舜心中有人常駐，卻依舊癡心妄想覺得他總有一日會回頭看看我，

我更笑自己為何不是個男人？若是男人，我也會被爸媽取名為趙家寶，

我也可以什麼都不顧及隻需要爸媽幫我收拾所有爛攤子。

可我是趙來弟，顧舜不愛我。

被撕扯得稀爛的衣服口袋裏，還有一張孕檢單，那是我懷孕三個月的孕檢結果，

我本來想著，在婚禮上告訴顧舜的，還想著他知道這個消息後，是驚嚇多還是驚喜多呢？

可現在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是我不該來這個世上的。

我來到樓頂，看向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圓，都說月圓時分是團聚之時，

可我無人可見，無家可回，也無人愛我，無聚可團。

失重的感覺快速襲來，我的身體像隻蝴蝶一樣在半空中伸展、急速墜落，

尖叫聲此刻在我耳邊像是一曲動人的交響樂，鮮紅的視線就像綻放的玫瑰，

這一刻，我終於觸碰到了月亮，暖暖的，像是下一世的溫度...

“天啊有人跳樓了！”

“快，快報警啊，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