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幾乎把我溺斃。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卻再也沒有回頭。
孩子向來是顧佳音拿捏我的利器。
如今這把利器徹底將我的心臟剖開,變得千瘡百孔。
往常我一提到這個話題,她就沉下臉:
“我看透你了。你根本不愛我,娶我就是為了讓我給你當生育機器。
你們男人真令人惡心!”
後來我終於攢夠了讓她安心生孩子的錢。
一百萬的銀行存款、十多萬的月子中心、付了首付的學區房......
她這才鬆口。
可我又得到了什麼?
顧佳音聽到陳雲峰得白血病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去做了配型,又每天來醫院照顧他。
我隻是說了一句醫院病人太多,讓她戴上口罩,出入小心一些。
顧佳音當時就沉下臉,不耐煩打斷。
“周遠航,你能不能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有點同情心行嗎?
我就是和他分手了,他也是我青梅竹馬的哥哥,你要叫大舅哥的。
你出去問問,誰家不讓老婆去看生病哥哥的。”
回想往事,我隻覺得惡心。
從醫院出來,我直接驅車去了新買的學區房。
為了湊這套房錢,我媽賣了村裏的宅基地,出去租房住。
我更是早早地買了孩子的搖籃床、小滑梯放進去。
一想到屋子裏處處都會留下孩子玩耍、成長的痕跡,我就會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但現在,一切都沒了。
在徹底把學區房處理掉之前,我還想再看一眼,就當是緬懷那個失去的孩子。
隻是剛到一樓,我就覺得有點不對。
門口處缺了一條腿,被垃圾覆蓋的藍色搖籃床特別像我買的那個。
我的心咯噔一聲,一個勁地往下沉。
快步上樓後,我看到幾個搬家工人在我精心布置的房子裏進進出出。
我給孩子買的奶粉瓶、紙尿褲、幼兒繪本全部被當作垃圾扔在地上。
他們說,是房子主人讓他們來的。
我下意識拿出手機打給顧佳音,一個電話卻先打了進來。
我的離婚律師在電話裏說:“周先生,您說的學區房並不在您太太名下。”
他沉默片刻,又道:“經我們調查,那座房子在半個月前已經被您太太以一元錢的價格賣給了陳雲峰。”
彷佛寒冬臘月裏被迎麵潑了一盆冷水,我打了一個寒顫。
律師後麵說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我隻覺得荒謬至極。
我付了兩百萬首付,至今每月還在還貸款的房子就這樣以一塊錢“賣”了出去?
我又哭又笑,像個瘋子。
我的妻子滿心都是對我的算計,她一味偏愛另一個男人。
甚至不惜用我和女兒作為他們愛情的墊腳石。
我自嘲一笑,我真是個徹頭徹底的蠢貨。
早該看透的真相,卻直到今日被傷得遍體鱗傷才幡然醒悟。
直到顧佳音打來電話,我才恢複理智。
“老公,我想了一下,這次我是有一點不對,我和你道歉行了吧。
等我身體養好了,我就立刻給你生孩子。
你別再和我吵架了,我真的好難受好傷心的。”
顧佳音軟下聲調:
“你不知道我引產之後下身一直在流血,你還這樣氣我。
我不管,我要吃你做的紅燒牛腩、油燜大蝦......”
我悶聲打斷她的撒嬌。
“學區房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突然沉寂。
良久,顧佳音慌亂的聲音傳來:
“什麼學區房?學區房不是你在還貸嗎?問我做什麼?”
她現在還把我當傻子。
我嗤笑一聲,將律師告訴我的都說了。
顧佳音卻脫口而出:“周遠航你居然找人查我?夫妻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我平靜地說道:“如果你指的信任是你瞞著我一言不發引產孩子,又把價值七百五十六萬的學區房以一塊錢的價格送給初戀,那咱倆確實沒有信任。”
顧佳音啞然。
但最後,她的聲音再一次加大。
“房子既然是記在我名下,我賣了怎麼了!孩子都沒了,學區房你現在用得上嗎?
何況雲峰又不是不給錢!他隻是病了,手頭有點緊,之後會把錢給我的!”
每一次她心虛的時候都會這樣先聲奪人。
可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周遠航了。
我一言不發,靜靜地聽她蒼白無力的辯解。
顧佳音也感覺到不對,聲音越來越小,
“當時雲峰兒子急著上學,你又在外地。
我想著你那麼善良,不用問也一定會同意,才把房子過戶給他的。
沒想到你居然......”
是啊,我善良,所以才被他們當傻子一樣玩弄於鼓掌。
現在還想道德綁架我。
這不是善良,是我的愚蠢。
是我被蒙蔽了雙眼,愛上了一個不愛我的女人。
我輕笑一聲,打斷她的話。
“有什麼話你和離婚律師說吧。”
我懶得再和顧佳音廢話了。
說完,我就掛斷電話。
可沒想到,不過五分鐘的功夫,手機第三次響起。
陳雲峰居然打給了我。
我到的時候,陳雲峰正在喝藥。
黑乎乎的中藥帶著一股隱隱約約的腥氣,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夏日菜市場腐爛的生肉。
我強忍住嘔意,皺眉看向陳雲峰。
“學區房的事情自有律師和你談,我隻想知道我女兒在哪?”
大夫說顧佳音把打下來的孩子帶走了,但顧佳音卻一直不肯說孩子到底埋哪兒了。
所以陳雲峰打電話說要和我談談時,我強忍著惡心過來了。
心裏已經做好了他向我耀武揚威的準備。
但他不知道,我已經徹底不愛顧佳音了。
隨他去收破爛。
提到學區房,陳雲峰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你以為我想要你的破房子?”
但怒意很快收斂,他不知想到什麼嗤笑了一下,
“不過你女兒的下落,我還真知道。”
我蹙起眉頭,心中帶著不知名的煩躁不安,隻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卻又說不出來。
我冷聲開口:“你再不說,我就走了。”
陳雲峰卻不急不躁,嘴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藥,答非所問道:“你知道紫河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