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被豪門認回當天,她爸認為我和女兒是妻子的汙點,把我們送去荒島折磨,要我們別再糾纏她。
妻子流淚發誓,讓我們堅持三天,一定會接我們出這人間煉獄。
我將生存物質讓給女兒,自己吃餿飯,喝汙水,被打時將女兒護在身下,挨到第四天,第五天,一個月,妻子沒來。
女兒卻恨我,覺得因為有我這個廢物爸爸,外公不喜歡她,媽媽不要她。
重獲自由當天,我眼睜睜看著遊輪上,妻子在眾人簇擁下一臉幸福地接過未婚夫遞上來的捧花,儼然忘記當初誓言。
可當我麵無表情的從這對母女身前走過,保證再也不出現在她們身前時,她們卻瘋了。
「顧承,我和陸文昊訂婚隻是權宜之計,我爸說這樣才能把公司交給我。」
「你放心,等公司到手,我就接你和安安過好日子!」
化妝間裏,妝容精致的江慕雪飛快地說完這些,拿包就要出去。
她猶豫了一下,回頭,提醒我:
「你千萬別出來搗亂!」
我沒吵沒鬧,點頭。
從我被江父的保鏢帶進去,到她要走,還不到半分鐘。
以前她會因為我咳嗽一聲,緊張到拖我去醫院。
但現在的她沒發現我的衣服上滿是血漬,一身狼狽。
或許是沒看見,或許是刻意忽視,不重要了。
今天女兒安安在荒島上高熱驚厥。
為了給安安送醫,我終於和江父服軟,承諾會帶著安安離開。
江父不信,把我帶到豪華遊輪上讓我徹底死心。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對江慕雪沒有期待了。
外麵爆發著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親一個,親一個!」
甲板上,眾人圍成圈大聲起哄。
身為主角的江慕雪一襲紅裙,臉頰粉撲撲的,背挺得筆直。
她的身前,西裝革履的翩翩公子哥正單膝下跪,高高捧著紅玫瑰示愛。
江慕雪目不斜視,羞紅著臉接過。
周圍人打趣道:
「江家小姐和陸家大少真是天作之合,兩大豪門強強聯手,勢不可擋啊!」
「聽說他們快要結婚了,就下周,請帖都印出來了!」
江慕雪挽著陸文昊的胳膊,一臉幸福地將頭靠在陸文昊的肩上,接受大家讚揚。
那動作如此熟稔,看起來就是一對感情正濃的情侶。
我唇角諷笑。
曾經的她撒謊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現在的她卻麵不改色。
短短一個月,她都這麼熟練了,金錢的魔力還真大。
這就是江慕雪說的權宜之計,我看她倒是很開心。
眾人八卦問他們準備去哪裏蜜月旅行。
江慕雪抬眼,滿是依戀地看著陸文昊,嬌俏道:
「文昊是我初戀,無論和他去哪裏,我都覺得很幸福......」
後麵的話被海風吹散。
我淡漠看著眼前這一幕,自嘲一笑。
身上傷口被海風刮得生疼,渾身血液涼透了。
一個月前,她還叫周慕雪,卻突然被當地首富江氏認回,說找了她二十多年。
江父看不上我和安安,說我們是江慕雪的汙點,要我們簽字和江慕雪斷絕關係,不然就把我們放逐到荒島折磨。
我和安安誓死不從。
被押上直升機時,江慕雪抱著安安哭著說不要榮華富貴,最多三天一定把我們救出去。
可今天,已經是第一個月了。
我之前還心存幻想,以為江慕雪是被江父關起來了,才沒來救我們。
原來,這段時間她如此光彩照人,甚至已經有了未婚夫。
我和安安苦苦等待的江慕雪,早就為了錢拋棄了我們。
回神,我的目光變得堅定。
我要帶安安離開。
人群中,我和江慕雪的眼神遙遙對上。
隻一眼,她目光閃躲,不自然地催促道:
「文昊,外麵風大,咱們還是快點進船艙吧,今天還有晚宴呢。」
陸文昊也注意到了我,他唇角噙笑,滿眼嘲弄。
和江慕雪十指相扣的手指緊了緊,他笑道:
「都聽老婆的!」
江慕雪急忙拉著陸文昊進了船艙。
眾人也跟著散了。
在偌大的甲板上,隻留下我孤零零一個人。
恍惚中,我似乎聽到了女兒的童聲。
哭喊著爸爸,媽媽為什麼還不來救我們。
幻覺與現實重疊,安安正被江父牽著緩緩走來。
她大病初愈,臉色蒼白,一雙烏黑的眼睛定定看著我。
我心頭一軟,勉強站直身子,想顯得不那麼狼狽。
「江總,我願意帶著安安離開,多遠都沒關係。」
我向安安伸出手去。
江父的表情似笑非笑。
下一秒,安安卻抓著江父的衣角,藏在他身後,對我滿臉厭惡:
「我才不和你走呢,都是因為我流著你的血,外公才不想認我,媽媽才不來救我!」
2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子顫聲道:
「安安,不是這樣的——」
安安一把推開我,聲音奶聲奶氣,語氣卻全是鄙夷嫌棄:
「你根本不配當我爸爸!」
「陸文昊叔叔給我買了公主裙,給我吃瑞士進口巧克力,還帶我去遊輪頂層看風景!我要他當我爸爸!」
我怔住,良久,自嘲一笑。
被扔到荒島後,我把每天稀少的生存物資全部讓給了安安,被江父的保鏢折磨,吃泔水,喝汙水,都沒有怨言。
被打時,我更將安安死死護在身下,自己皮開肉綻也甘之如飴。
可陸文昊不過給她買了一條裙子,一塊糖,帶她出去玩了一下,安安便如死忠一樣認定了陸文昊。
我大口呼吸了一下,企圖讓心臟的刺痛減輕。
當初江父隻是讓我和江慕雪離婚,卻是真心實意想要除掉這個帶有江慕雪血統的孩子。
是我拚命護著,跟著安安受罰,才保住安安的命。
卻沒想到,安安最怨恨的人是我。
我鼻尖酸澀。
這些年來,我的付出,到底是不值得。
我的手無力垂下。
也好,這對母女倆,以後我不會再招惹了。
一直在看戲的江父向我扔來一個文件夾。
「顧承,你就別執迷不悟了,認清現實吧。」
我毫不猶豫地簽下眼前的離婚協議書。
江父滿意看著我簽字的文件,沉聲道:
「顧承,你要向我保證,以後永遠別出現在慕雪和安安麵前。」
我木然點頭:「好。」
江父眉頭舒展。
「遊輪今天就靠岸,你下船之後趕快給我離開這座城市。」
我還是點頭。
見我識趣,江父拿出一張卡,輕蔑道:
「顧承,我也不是惡人,這張卡足夠你下輩子生活了。」
我接過這張卡。
江父神情更加不屑。
下一秒,我將卡掰折,徑直扔進海裏。
「江總,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隻要屬於我的東西。」
江父冷嗤一聲,他身後保鏢將一個塑料袋扔給我。
之後,我眼睜睜看著安安毫無留戀地跟著江父離開。
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幹了,我倚在欄杆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麵。
腦海中不斷閃過這七年,我和江慕雪的點點滴滴。
大學時,我初遇江慕雪。
或許是因為同是孤兒,我和她惺惺相惜,漸漸走到一起。
她像溪邊柔韌的野草一樣,眼裏永遠有光,也照亮了我的人生。
在一起後,我把她捧在手心嗬護,什麼重活累活都舍不得她做,拿出自己多年兼職的積蓄給她當啟動資金,陪她創業。
有了安安以後,我更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我沒想到,短短一個月,什麼都變了。
七年感情,比不過萬貫家財。
我自嘲一笑,打開江父臨走前扔給我的塑料袋。
裏麵有離婚協議書和我的手機。
我開機,一個月來,竟然沒有任何消息。
是了。
變成老婆奴和女兒奴後,我和玩的好的兄弟,同事都漸行漸遠,失去聯係。
如今的我,就是個孤家寡人。
我動動手指,給國外曾經幾次三番想挖我的公司發去郵件,表示願意入職,哪怕從最底層做起。
那邊回複的奇快,說他們等我很久了。
隔天,船靠岸。
江慕雪坐著豪車和我去了不同方向。
我打開家門,家中布置和我走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屋內家具已經蓋上一層薄薄的灰。
顯然,江慕雪這一個月裏從沒回家一次。
生活了七年的家,她沒有絲毫留戀。
我自嘲一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突然覺得自己累極了,我躺在床上,陷入沉睡。
直到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將我驚醒。
我才發現外麵天都黑了。
我皺眉,帶著疑惑出去。
卻發現是江慕雪。
她的手藏在身後,望見我,眼神一亮,笑著拿出禮盒:
「顧承,今天很忙,我現在才有空來找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她笑容如此明媚,好像我們還是當初的樣子。
江慕雪把那塊精致的表從禮盒中拿出來。
這塊表我曾在雜誌上看過,價值上百萬,曾是我和江慕雪不敢肖想的。
她一臉嫌棄地把我手上的手表取下來扔在桌上,就像在扔垃圾。
全然忘記這是當年我們過第一個情人節時,她攢了一個月的工資給我買的生日禮物。
看著她頭頂的發旋,我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躲過江慕雪為我戴上昂貴手表的動作。
我搖頭。
「江慕雪,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受不起。」
江慕雪指尖一僵。
她咬唇,強壓火氣,勉強溫聲道:
「顧承,我知道,你還在因為我和陸文昊訂婚的事情生氣,我不是說了嗎,那隻是逢場作戲。」
我還是搖頭。
「不是因為這個。」
「你當初說過,三天內,就會帶我和女兒離開荒島,可你從沒來過。」
我以為她至少會出現一絲懊悔,難堪的神情。
可是沒有,她隻是一臉坦然,似乎我在說廢話似的反問:
「嗯,所以呢?」
3
我怔怔看著江慕雪。
江慕雪自顧自地倒了杯水:
「我爸帶我看過了,荒島有基礎設施,吃食雖然單調,但是缺不了你們的,你真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那麼慘的樣子。」
「昨天你跟個乞丐一樣出現,就算為了我爸的顏麵,我也不能當麵認你啊!」
我諷刺一笑。
確實有基礎設施,但那些都是給折磨我的保鏢準備的。
我平靜說道:
「江慕雪,你相信你爸嗎?我在荒島被你爸的保鏢毆打,吃泔水......」
「夠了!」
江慕雪手上水杯一砸桌子,杯中水灑在地上。
她眉梢揚起,滿眼惱怒:
「顧承,我忍你很久了,你別蹬鼻子上臉汙蔑我爸。他不是那樣的人,安安和你不都好好的嗎?」
既然她不信,我也懶得再說。
隻是覺得挺可笑的。
她不相信我這個和她結婚七年的老公。
卻相信剛冒出來一個月的爹。
明明當初江父要認回江慕雪的時候,她還一臉倔強。
她說她不可能回去,錢對她來說不重要,她要靠自己的雙手打拚。
現在,她全然是個千金小姐的模樣了,一舉一動,都帶著以前從沒有過的傲然。
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好陌生。
疲憊感席卷全身。
我走進臥室,躺在床上,閉目。
「江慕雪,我困了,就不送你了。」
江慕雪定定在床邊看著我,小聲道:
「顧承,你今天晚上一直惹我生氣,我才發火的。」
「這一個月你們不好過,我比你們更煎熬啊,為了能快點接手我爸的公司,我每天隻睡四個小時......」
我沒理她。
良久,我聽到她輕歎了一聲,然後把我的被子往裏掖了掖。
卻沒想到第二天清晨,我的門被砰砰砸響。
一晚上沒睡好的我一臉憔悴。
開門。
隨後瞪大眼睛。
門外,一群人憤怒地看著我:
「小偷,還不把陸大少的東西拿出來,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這種手腳不幹淨的當時就應該扔進海裏喂魚。」
我不明所以。
人群後,陸文昊按著眉心,輕聲道:
「雖然我的手表是在船上丟了,也未必是他幹的,大家還是聽聽他的解釋吧。」
我目光一凜,瞬間明白了一切。
沒想到陸文昊一個豪門少爺竟然這麼不要臉,誣陷我偷他東西。
我說我沒有。
眾人怎麼會聽,蠻力進來翻箱倒櫃。
有人手中高舉著昨天江慕雪帶來的那塊名表,大喊道:
「你還狡辯,人贓俱獲,給我拿下!人模狗樣的,竟然敢在江家遊輪偷東西!」
我張口,還沒說話。
「發生了什麼,這麼吵。」
江慕雪清淩淩的聲音在門口驟然響起。
她皺眉看著屋內的鬧劇,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我的身前。
眾人吵嚷起來。
「嫂子你來了!這小子在遊輪上偷了陸哥的手表,人贓並獲還在這裏抵賴!」
江慕雪眉間折痕更深。
我說:「這表是別人給的,不是我偷的。」
江慕雪深吸一口氣:「這是我——」
門口,一個黑衣人突兀出聲:
「小姐,老爺他還在樓下等你呢。」
江慕雪驀地攥拳,緩緩鬆開。
她閉目,下定決心道:
「我不允許有人在我們家的船上盜竊,來人,按照規矩來!」
4
瞬間,幾個保鏢將我摁住,用粗麻繩將我五花大綁。
下一秒,他們將我吊在窗台外麵。
失重感讓我有瞬間的心悸眩暈,身下是數十米的高空。
生理性的恐懼讓我手腳冰涼,渾身戰栗。
江慕雪為了她的計劃,還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眾人見事情鬧大,都麵麵相覷。
江慕雪隻留下了陸文昊,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
不一會兒,我就被拽了上去。
癱倒在地的我看見一雙做工精良的皮鞋。
「就你,也想肖想慕雪,慕雪和我門當戶對,你給她提鞋都不配。」
陸文昊用鞋尖挑著我的下巴。
我被迫抬頭。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我,滿眼惡意。
明明陸文昊才是那個在我和江慕雪婚姻中突然出現的人,卻如此理直氣壯。
我覺得可笑,淡然道:
「沒人和你搶。離婚協議書就在桌子上,我買了今天的機票,馬上就走!」
陸文昊一愣。
就在這時,江慕雪手裏拿著藥箱從臥室出來。
陸文昊眼疾手快地給我解開麻繩,笑道:
「顧承,你受委屈了,我沒想到那些人會這麼過激,你不會怪我吧?」
江慕雪撫摸著我手上青紫的勒痕,低聲道歉:
「抱歉,剛才我爸的人盯著我,我才出此下策。」
「但我演這一出戲,也是為了我們一家三口的未來啊。你應該能體諒我的,對嗎?」
這話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我直接甩開她,冷嗤一聲:
「江慕雪,既然你選擇了錢,就不要大言不慚,說什麼口口聲聲為了我們。」
江慕雪瞪大眼睛,一臉愕然。
她從沒想過,平時對她百依百順的我會有一天,用這樣厭惡的語氣和她說話吧。
陸文昊柔聲道:
「慕雪,我看顧承還是因為咱們訂婚那事生氣呢。」
轉過頭來,他笑意更濃。
「顧承,你放心,我和江慕雪真的隻舉辦婚禮,不領結婚證,你還是她老公。」
江慕雪眉頭緊皺:
「顧承你以前沒有這麼不懂事啊。」
似乎為了懲罰我,她冷聲道:
「這段時間我帶著安安,免得你把她教壞了。等你什麼時候認識到錯誤了,什麼時候才能見她。」
說完,江慕雪帶著人全都離開了台風過境一樣的家。
要是以前的我,肯定服軟,求江慕雪不要帶走安安。
現在的我提起行李馬不停蹄地趕往機場。
隻是沒想到,在值機的時候,江慕雪就打電話過來。
我覺得稀奇。
一般情況下我沒道歉,她是要和我冷戰到底的。
還是覺得罵我不過癮?
我原本想掛了電話,卻下意識點了接通。
電話那頭,江慕雪聲音裏滿是驚恐:
「顧承你快過來把安安帶走,我爸他瘋了,他說安安是他無法容忍的汙點,想要除掉她!」
安安哭號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爸爸,爸爸救我,外公找了好多恐怖的叔叔要抓走我,我害怕!」
我沒吭聲。
江慕雪急了,嘶吼道:
「顧承,安安都遇到危險了,你快來啊,我爸真的做得出來!」
我自嘲一笑。
是啊,女兒遇見危險了,江慕雪這個當媽的知道讓我去擋刀了。
而隻有在需要我幫忙擋刀的時候,安安才會喊我爸爸。
這兩母女,還真是如出一轍的自私自利。
沉默半晌,我冷聲道:
「不好意思,你們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