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節期間，遠嫁三十多年的大姑媽帶著兒子回來了。

她想要我們一家出錢出力助她兒子娶個好媳婦，

被我拒絕後，更是不遺餘力想要將我盡快嫁出去。

她給我介紹奇葩相親對象，收了十萬塊將我“許配”給邋遢老頭。

她勸我“吃虧是福”，

於是我用行動向她證明，

有我，才是她最大的“福氣”......

、

今年年初二，我家比往年要熱鬧得多。

因為我那個遠嫁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熬死了家暴老公的大姑媽要回來了。

大姑媽將近五十歲的年紀，一身貴婦打扮。烈焰紅唇，大框墨鏡，還穿了一件貂。美中不足的是牙齒被他老公打掉了一顆，說話有些漏風。

而她兒子張彬，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眼珠子四處亂轉，就是不敢對上任何人的眼。

才踏進門檻，大姑媽便吆喝著：“兒子啊，你先把送你舅舅的燕窩~海參~還有茅台~放到裏屋去，小心不要磕了碰了啊！”

席上眾人眼睛一下子亮了。

“喲，這可都是好東西啊。要不少錢吧？”

“肯定啊，也就翠鳳大方，一般人可不舍得。”

“看來翠鳳這幾年過得不錯呀。我果然沒看走眼，以前我就說過她是富貴命來著！”

大姑媽嘴角越揚越高，翹起蘭花指捋了捋鬢發：“也就小幾萬而已，隻要我弟弟能念著點我這個姐姐的好，那也就夠了！”

我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總感覺這收的不是禮，而是一張大額欠條。

連忙主動接過表哥手裏的東西：“在場的都是自家親戚，既然是好東西，那我們更要一起分享了。”

如果這“欠條”不得不簽，那拉多些人平攤也好。

大姑媽笑容瞬間凝滯，想要製止卻已經來不及，其中一個禮盒被我快速打開。

下一秒，大家齊齊傻眼：“八......八糧液？？！”

好家夥，高檔的外包裝裏麵，茅台成了山寨五糧液，燕窩成了雪燕，海參成了木耳，全部加起來都不知道有沒有一百塊，簡直是大型詐騙現場。還好我直接當著一幫親戚的麵打開，不然可真說不清了。

大表哥臉漲得通紅。

大姑媽惱羞成怒：“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誰教你當著客人的麵拆禮物？”

我無語：“大姑媽，這你也沒提前跟我們說是假的呀，我見你將禮單念得比唱的還好聽，才想著拆開給你長長臉呢！”

“你......弟妹!你就是這樣教孩子跟長輩說話的嗎？生不出兒子就算了，怎麼連女兒也教不好？你對得起我們老淩家嗎？”

“大姑媽，你找我媽撒氣幹嘛？如果說沒教好女兒對不起老淩家，那怎麼也是我爺爺奶奶先對不起才是。你......”

我媽拍了拍我的肩膀，止住了我後麵的話。

“大過年的，和氣生財，先吃飯先吃飯！”

“哼！”大姑媽鼻孔朝天，理不直氣也壯。

直至吃飯時嘴還一直叭叭個不停，一會嫌棄魚蝦不夠鮮甜，一會嫌棄蔬菜太老，一會嫌棄湯太淡。

然後，在我們一言難盡的眼神中，跟她兒子一人幹掉三碗飯。

2、

飯後，去給爺奶上香時，大姑媽說起了此行目的。

“我跟阿彬這次回來了就暫時沒打算回去了。阿彬今年也31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現在的女人很勢利，都要求有車有房。我剛看了下，咱們家的新宅子正適合做婚房，到時我住一樓，阿彬住二樓，三樓留著給以後孩子住。不過車就得重新買，媛媛那輛我不太喜歡。我這幾天先看看，選好要買哪款再跟你們說。”

大姑媽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自然得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我跟我爸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乎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大姑媽，中午都沒喝酒呢，你咋說起胡話來。大表哥要車子房子自己買去啊！我們的房子、車子，跟你們可沒半毛錢關係。”

大姑媽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輕嗤了一聲：“你個丫頭片子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以後這些房子啥的，不留給你表哥難不成還要給外頭的野男人啊？”

我爸臉色難看，摁滅了手上的煙。

“大姐，媛媛是我的女兒，我的東西以後自然都是要給她的。更何況，建新房子的錢可都是媛媛出的。你開玩笑也得有個度。”

大姑媽不悅，摘下墨鏡，一把將表哥扯到我爸跟前：“弟弟，我這可都是為你們好啊。你們就一個女兒，這跟無後有啥區別？阿彬是你們親侄子，這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們的財產由他繼承也合情合理。要是不放心，那就我吃點虧，讓他給你們當幹兒子算了。平白撿這麼一個大胖兒子，這說出去也是倍有麵的事。”

“大姑媽，你這是剛從清朝穿越回來的吧？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重男輕女這一套。能長臉的事情那麼多，你卻隻能揪著生兒子這一點，是其他地方都沒得誇了嗎？你的寶貝兒子還是自己留著吧，免得百年之後都沒人給你摔盆！”

什麼人啊？臉比屁股大，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讓我們一家把幾十年的努力成果雙手奉上！這算盤珠子都蹦我臉上了！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一家人計較那麼多幹嘛！常言道‘吃虧是福’懂吧？你也是讀過書的人，事事爭強好勝對你沒好處。人這一輩子，就該多吃點苦，以後老了才有福氣。”

這無恥模樣真給我逗笑了。

膈應人誰不會啊？

我咻的一下站起來，直接跑到祖宗牌位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爺奶、各位列祖列宗還有諸天神佛在上，剛您們也聽到我大姑的話了。既然‘吃虧是福’，那就請你們保佑她從今往後天天吃虧。我這輩子會吃的虧、會受的苦，也請一並轉贈給她，由她替我吃遍世間之苦，享遍這潑天的福氣。”

說完我實實在在給磕了三個響頭。

我爸望望天，默默從口袋裏重新掏出一根煙點上。

大姑媽嘴唇哆嗦了好久，最後指著我的鼻子瘋狂咒罵。

3、

結果就是，大姑母子連同他們帶來的禮品，都被我打包送去老宅了。

她記恨我給她難堪的事，住下當晚就在村裏兜了個遍，逢人便訴苦。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就連村口的大黃狗都知道了我欺負她孤兒寡母這件事。

“我命苦啊，當年家裏窮。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我早早便輟了學，15歲去城裏打工，17歲就把自己嫁了。沒有我的無私，哪有我弟的今天！”

“可沒想到，他們一家不感恩也就算了，我那好侄女還當眾給我沒臉。隻恨我爹媽死得早，沒能給我做主，我受了苦也隻能往肚子裏吞。”

這些話傳到我爸媽耳朵裏，他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因為輟學、打工、嫁人這些事情都是大姑自己的選擇，爺奶根本拿她沒辦法。她在外打工期間沒給過家裏一分錢，後麵跟大姑父好上了，爺奶不同意，她還將爺奶的全部積蓄都給卷跑了。

為此，爺爺氣得一病不起，奶奶日以繼日不停繡花掙錢，把眼睛都給熬壞了。我爸也不得不跟著輟學幫忙掙錢填補家用。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顧念著那麼一點血脈親情不追究當年的事情了，卻沒想到反被大姑媽倒打一耙。

我媽默默把原先準備給大姑一家的禮品都放回了裏屋。

我爸悶頭抽著煙，許久後歎了口氣：“算了，到底是我親姐。以後跟她少些往來就是了，這事鬧開了大家都沒臉。”

他們總是這樣，不管私底下有再多齟齬，明麵上也不想鬧太難看。

用他們的話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用我的話說，有些人你今日留一線，明日就還要留二線三線，還不如直接撕破臉再也不見。

4、

我到底低估了大姑媽的厚臉皮。

初三白天還在村裏到處說我家壞話呢，晚上又若無其事來我家嘮嗑。

我剛見完朋友回來，一進門就聽見她那帶著空氣感的大嗓門。

“弟妹啊，你跟我弟兩人就媛媛一個閨女。在村子裏已經夠抬不起頭了，再嫁不出去這可怎麼活？”

“我當年17歲就嫁人了，而她現在已經23了還沒個著落。她這種性子，有人不嫌棄就趕緊嫁了得了，不然再拖幾年，真要爛手裏了。”

“做父母的，你們不能一味慣著她。現在的人，在外麵好的不學壞的學，動不動就說不婚不育，讀書讀太多都把人讀傻了。去年村裏有個閨女，就是個例子。25、6歲還不肯嫁，最後還是她媽把她騙回來關家裏，結果不到半年就成功嫁出去了，現在孩子都快生了。你們要是想早點抱孫子，態度可得支棱起來。”

客廳裏人不少，我媽還是給她留了幾分薄麵。

“大姐，現在年代不同了。孩子的事，我跟她爸都尊重她的選擇。”

“再說，你介紹的這幾個，要麼老要麼醜，別說媛媛了，我都看不上。我們家的事，還是不麻煩你了。”

我來了興致，抬步走了進去：“給我介紹什麼人呀？”

鄰居小孩哥將手機遞給了我，捂嘴偷笑。

好家夥，上麵四張照片，三張醜得人眼睛疼，看得我嘴角直抽。能給我找到這麼幾個相親對象，估計也費了不少功夫。

大姑媽皮笑肉不笑：“長相不重要，嫁人還是要找適合過日子的。這幾個我都知根知底，跟你配得很。”

“這一個，今年29歲，長得多有福氣，現在在自主創業，活脫脫的潛力股。”

“還有這個，年紀是大了點，但年紀大會疼人，嫁給他每天在家享福就行。”

我直接指向唯一一個長得還行的，好奇問：“這個呢？”

大姑媽眼睛亮了亮：“這個好啊，這個今年26，接受過黨的教育，長相氣質都是頂頂的好。你要是看上了可以先定下，明天我安排他父母跟你見麵，等他下個月回來直接圓房就行。”

“？為什麼是見他父母？他人呢？大過年不回家該不會是在外麵花天酒地吧？”

“不會，這個你放心，他在外麵包吃包住的，有人管著不會做壞事。”

我眯起眼，懷疑地看向大姑媽：“該不會是在吃牢飯吧？”

大姑媽表情明顯一僵，又很快恢複正常。

“年輕人犯點錯怎麼了？人家至少知錯就改，而且經過國家的精心教育，他現在肯定是大大的良民。”

“你都23了，眼光別那麼挑！”

我挑眉：“不挑不行啊，我可不想以後說話漏風！”

“你......”這話戳中她的痛處，她氣得撲上來要甩我耳光。

我身手敏捷一躲，旁邊正興致勃勃看熱鬧的鄰居嬸子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好你個淩翠鳳，老娘招你惹你了？！”

“誰讓你站這裏，活該你倒黴！”

“呸！大過年的你說誰倒黴呢？我最倒黴的就是遇到你這個喪門星，克父克母克夫的黑心肝玩意！”

矛盾瞬間轉移，客廳裏一時間更加熱鬧了。

我抓了一把瓜子退後幾步：“住手，你們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嘻嘻......

5、

兩日後的一個大早上，我被樓下的爭吵聲驚醒，迷迷瞪瞪裹上大衣下了樓，才發現出大事了。

我莫名其妙被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