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離開時,我的心情還可以說得上是喜憂參半。
雖然未來的像是巨石壓在肩上,但也算是看到了微薄的希望,有了重新開始的勇氣。
不過這點難得的喜悅在大門打開的一瞬間跌入穀底。
霍煜承正坐在客廳,聽到聲響就抬眼看了過來。
他正戴著一副防藍光的平光眼鏡,視線透過鏡片,看起來尤其的冷。
他沒問我去哪兒,隻是語氣平淡的開口。
“我有工作交給你。”
霍煜承沒有半點兒考慮我意見的意思,語氣平淡的下達了通知。
“你做我的生活助理,幫我處理家裏的瑣事。”
“每天我會給你行程表,你負責我的穿著,提前熨燙衣服準備配飾,不要出錯。”
霍煜承冷笑一聲,隨口激將:“以薑大小姐的出身,不至於連個正裝都搭不明白吧?”
我冷冷一扯嘴角。
這些上流圈子裏瑣事尤其的多,任何細小紕漏都可能被人在背後看低。
霍煜承出身低微,雖然如今身為首富,但對這些對外的零碎細節,也不過是靠著之前在會所和薑家的耳濡目染才有些了解。
但我自由受的就是貴族教育,什麼人用什麼禮節,穿什麼衣服,該讓他們看到什麼,幾乎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天然的信息差就擺在這兒,我確實存了專門讓霍煜承出醜的心思。
可惜那點搞事的小九九還沒實行就被點破,要是還在這麼簡單的事兒上耍手段,倒顯得我小肚雞腸了。
一波試探過後,霍煜承鋒利的下巴一抬,示意我去看客廳角落。
“之後我的快件都會寄到別墅,文件不要拆封,其他快遞你看著處理。”
霍煜承像是想起什麼,不太滿意地皺了皺眉:“沒用的東西就扔出去,別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往我眼前放。”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取快遞的傭人顯然也知道霍煜承的性格,文件和箱子分門別類,甚至按大小疊的整整齊齊。
好絕的資本家做派!
我冷哼一聲:“如果我沒記錯,我拿的是情人的工錢吧?”
霍煜承摘下了平光鏡,一雙眼睛略顯陰翳地看了過來。
我抿了抿唇,態度仍舊沒有半分軟化退讓:“熨燙衣服整理快遞,霍總是雇不起傭人還是保姆?需要我這麼個情人身兼數職?”
話音落下,整個客廳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已經做好了霍煜承大發雷霆的準備,卻沒成想他對上我的視線,半晌反倒是牽出個森冷譏諷的笑來。
“看來薑大小姐是忘得一幹二淨。”
我現在都快對薑大小姐這個稱呼有些PTSD了,自打家裏出事,但凡有人這麼喊我,那就準沒好事。
“或許您還記得那條秋季限定的高定禮服裙?”
預感成真。
我渾身一僵,像大冬天被潑了盆結冰的水,寒意順著脊骨一路向下,浸入骨髓。
我不記得那具體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反正那時霍煜承還是雨竹,他雖然領了個象征婚姻關係的小紅本,但在我麵前,卻從未擁有過什麼為人的尊嚴。
那條裙子是秋季的限量高定,一千四百多顆鑽石純人工縫製,全然不能沾水,寄送的時候都連著人台,整整齊齊端端正正,像是個一次性的工藝品。
當時的霍煜承需要每天為我熨燙禮服,我沒有給他任何提示,他也理所應得的將那件裙子摘了下來。
我記得很清楚,鑽石落了一地,霍煜承跪在地上,順著地板一步步地膝行過去,散落的鑽石裝了小小一盒。
他抬頭的時候,臉頰腫.脹,嘴角甚至還滲著血。
一聲嗤笑喚回了我的注意。
霍煜承似笑非笑:“薑大小姐是想起來了?”
他雙手環胸,倚著沙發,神色陡然冷了下來:“薑嬈,我說過,這都是你欠我的。”
我閉了嘴,默不作聲地走到客廳角落。
霍煜承的快件不多,又大多是被禁止拆封的工作文件,整理起來並不算麻煩。
而在那日客廳對峙過後,我自覺理虧主動退讓,幾日功夫我與他再沒爆發什麼爭吵,似乎是又回到了之前。
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之下,卻像是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
平衡是在一個下午被打破的。
我難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連帶著態度也有鬆懈。
霍煜承的快件一如既往被擺放在角落,我拆開最上邊的盒子,從裏頭拎出個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領帶夾。
“這是?”
領帶夾沒什麼使用痕跡,包裹的也很仔細,但包裝盒的防偽標已經被撕開,明顯不是全新。
我衝霍煜承舉起手中的領帶夾:“別人寄給你的,要留著嗎?”
霍煜承正從文件中抬起頭來,隻一眼,臉色就冷的像是寒冬驟降。
“誰準你拿它的?想提醒我什麼?”
不是?
我一手快遞盒一手領帶夾,久違的感受到了由內而外的憤怒。
“霍煜承,什麼生活助理是你自己說的,快遞也是你讓我幫你拆的。”
我冷笑一聲:“現在倒打一耙,問我誰準我拿?!”
我薑嬈就算寄人籬下,也向來不是泥人脾氣。
我將領帶夾狠狠砸向霍煜承,甩下一聲冷哼轉身就走。
“誰知道這什麼東西,你愛要不要!”
不知道為什麼,霍煜承沒有出聲嗬斥。
我將自己摔進軟綿綿的粉色大床上,越想越是不對。
委屈憤怒才翻上心頭,就被過去的記憶壓過。
......我想起那枚領帶夾的來曆了。
在白馬會所,我第一次見到霍煜承的時候,他穿著一身雪白的襯衫,身上別著的,就是這枚領帶夾。
當時的夾子還很新,應該是剛剛拆封,在會所斑斕的燈光下反射著貴氣的光,隻一眼就吸引了大多富二代們的目光。
我還記得當時耳邊的調笑。
“這麼貴的領帶夾?是伺候的多好啊?你往前邊站點——”
“這可是薑家大小姐,認識了沒?別說一個領帶夾,豪車別墅,就沒有我大小姐送不起的!”
我渾身泄了力氣。
該死的,我舉著這個領帶夾問他,霍煜承該不會覺得我是在陰陽怪氣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