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竟然也跟我一樣,毀掉了之前那幅百鳥朝鳳圖,重新趕製了蝶戲牡丹圖。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在腦海裏快速回顧過往幾天所發生的一切。
自重生後,除了吃飯喝水上茅房,我不曾踏出過繡房一步,也沒有任何人進入過我的繡房。
就連我的貼身丫鬟小翠,也不曾踏入過繡房。
柳如煙是通過什麼途徑得到了我的底稿,偷學到我娘的繡法。
我的腦子亂成了一團,直到王氏出聲喊我。
“大小姐,你默不作聲的杵在門口做什麼呢?”
老夫人不滿的皺了皺眉頭,“成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太有失貴女風範了。”
柳如煙體貼道,“姐姐怕是也在為長公主的生日宴趕工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道姐姐想要做出怎麼樣的驚世之作呢?”
她嘴上說著體貼的話,看向我的眼神中卻帶著滿滿的挑釁之色。
見我不說話,老夫人愈發的不耐煩,“問你話連個回聲都沒有,越長大越像你娘,沒規沒距,像什麼樣子!”
我又驚又怒,驚訝於柳如煙能再一次模仿我的蝶戲牡丹圖,更憤怒這麼多年來我娘的白白付出。
當年要不是我娘靠著天下第一的繡工,做刺繡供養我爹上京趕考,我爹哪裏能做到如今尚書的位置。
即便我娘供養我爹考舉,又侍奉公婆操持家務,老夫人依舊不喜歡我娘,嫌棄我娘出身低。
我爹做官後,老夫人便施壓把她侄女王氏娶回家中。
我娘勞累成疾,又心中抑鬱,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回想著這一切,我死死的握緊了拳頭,指甲不知不覺地嵌入到掌心之中。
我再也抑製不住失控的心態,跌跌撞撞地跑回了繡房。
打開木箱取出底稿和蝶戲牡丹圖,我瘋了似的撕裂布匹和底稿,直到雙手酸痛,滿地碎片。
我坐在一地碎片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有辦法,一定有什麼我沒有注意到的細節,讓柳如煙鑽了空子。
把院子裏所有的下人和婢女全部遣散到院子之外後,我取了紙墨畫筆和做繡工的工具,一股腦兒地搬到了院子中閑置的空房中。
我不吃不喝,趴在桌子上再次投入到創作之中。
三天之後,我又得到了一副更為滿意的月下幽蘭圖,滿月如銀,螢火點點,嬌蘭清貴。
不僅構圖深遠流長,意境更是引人遐想。
不過繡法難度也提升了好幾個台階,想要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完成這幅繡圖,恐怕要花費不少的心血。
我拚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就算不為自己爭口氣,也要留住我娘天下第一繡娘的名聲。
我渴了就喝涼水,餓了啃口饅頭,把自己完全封閉在院子裏,埋頭趕工了七天,終於把空穀幽蘭圖大體的樣子給繡了出來。
鏡子中的我,早已憔悴的沒了人形。
雙頰凹陷,頭發淩亂,嘴唇幹枯,唯獨一雙眼亮的嚇人,閃爍著不甘心的光芒。
院門外小翠焦急的喊著,“小姐,這都七八天了,您不能不出來啊。”
“老夫人召喚了您好幾次,這會兒正在發脾氣呢。”
我歎了口氣,終於是放下了手中的繡針。
不過這回,我把底稿和繡布仔仔細細的疊起來,用布兜裝著,隨身攜帶。
我再也信不過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好像隻要我離開一步,柳如煙就能偷竊我的東西。
我頭重腳輕的隨著丫鬟走到老夫人院子外。
裏麵一片歡笑聲。
“如煙啊,你讓我怎麼說你才好,真真是個心高氣傲的小丫頭。”
“瞧瞧這畫麵,瞧瞧這繡工,老婆子我活了那麼多年,還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繡圖。”
老夫人端詳著繡布,止不住的讚揚。
王氏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老夫人,我看啊我們如煙,在京城是一頂一的繡工。”
柳如煙故作謙虛道,“娘您就別誇我了,這幅空穀幽蘭不過是女兒心血來潮的作品。”
“畢竟姐姐傳承了蘇州第一繡娘的手藝,就是不知道姐姐繡出了什麼得意之作呢?”
柳如煙輕蔑的瞥了一眼站定在門口的我。
而我整個人突然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我依靠在門框上,堪堪支起身子。
空穀幽蘭!
她也繡了空穀幽蘭!
這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每一次柳如煙繡出來的東西和我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