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我高考落榜、被人欺辱的絕望時刻。

沈青陽救了我。

後來，他被人挑撥離間，我又不忍連累他，彼此分道揚鑣。

我本就不糾結於愛情。

那些害過我的人，還在瀟灑享受。

我怎能忘卻過去？

我要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第一次遇見沈青陽，是在學校的食堂。

校花李佳佳領著幾名學生，把我的餐盤打翻。

“顧茜，你挺會演戲啊！早上一邊吃飯一邊學習，害得我媽臭罵我！”

我低頭，看著散落一地的飯菜，一時有些惱火。

這份盒飯，花掉了我一整天的飯錢。

李佳佳卻不依不饒，一步步走向我，“你不是願意裝嗎？裝無辜、裝可憐，趴在地上把飯吃了，我讓你裝個夠。”

我抬頭，直視著李佳佳戲謔的目光，“我會把今天的事，告訴你媽。”

李佳佳眉頭一挑，露出陰冷的笑，吩咐旁邊的小弟，“過來！給我抓住她！”

幾個小跟班衝過來，死死壓著我的肩膀，把我踹倒。

李佳佳一手揪住我的頭發，一手按住我腦袋，把我的臉壓在菜湯裏，迫使我的嘴摩擦著臟了的飯渣。

“告我的狀！好啊！回家你敢多嘴！明天你隻會更慘！”

李佳佳的力氣很大。

我的嘴唇火辣辣地疼。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男聲在我的頭頂響起。

李佳佳下意識鬆開我，笑著說：“鬧著玩呢。”

幾個小弟也立刻放手。

男生顯然沒有被蒙騙住。

他的腳步停在我眼前。

“當我是瞎的嗎？欺負人很好玩？用不用我告訴校長，給你們個處分？”

李佳佳冷哼一聲，卻不願與他發生爭執。

“走！”

她領著小跟班們一哄而散。

男生伸手扶起我。

“你沒事吧？”

我看清了他的模樣，原來是班長沈青陽。

他家裏有權有勢，校長是他親舅舅，所以，連李佳佳都不敢招惹他。

“謝謝你幫我。”

“不用客氣。”

沈青陽擦掉了我臉上的菜湯，又重新給我買一份飯。

從那天起，他常常出現在我身邊。

在李佳佳欺負我、小跟班刁難我的時候，他一次次挺身而出。

我很感激沈青陽。

他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縷陽光，出現在我壓抑又枯燥的生活中，從深淵中拉我上岸，成為我的救贖。

說起李佳佳，與我相識多年。

她高傲狂妄，一直視我為下等人。

李佳佳家庭優越，我媽是她家的保姆，我爸是她家別墅的保安，工作包吃包住，我順理成章地住在了她家院子裏。

原本，我比李佳佳大一屆，去年參加過高考。

可惜，落榜後，我的成績剛剛過重本線。

我不甘心，對於窮人來講，考上名校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

爸媽的辛苦我看在眼裏。

我決定複讀一年。

李佳佳的母親得知此事，擅自做主，安排我分到李佳佳的班級。

她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拜托我。

“小茜，佳佳從小嬌生慣養，學習一塌糊塗。要不是我和她爸托關係、花大錢，她根本進不了三中念書。”

“你是憑成績考到三中的好學生，你帶一帶她。正好你倆是同班同學，讓佳佳多向你學習，刷題時你多幫助她。”

我當然不願意。

高三時間那麼緊張，我哪有空去教李佳佳？

她的刁鑽傲慢、頑固不化，在全校都惡名昭著。

可是，李佳佳的母親根本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我和學校打過招呼了，也和你爸媽商量過了，每個月給他們漲兩千的工資，就當是雇傭你幫助佳佳。”

“我聽說你奶奶癱瘓在床，你爺爺又身患重病。你姑姑在農村伺候，離了婚，沒工作，生活很艱苦。”

“每個月多了份收入，你爸媽很高興，他們能多寄給老家一些錢。這叫相互幫助、各圖所需，你們不吃虧。”

原本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裏。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爸媽辛苦操勞，奶奶在床上拉尿，爺爺拄著拐杖，姑姑滄桑憔悴的畫麵。

像我這種窮困的家庭，有什麼資格拒絕賺錢的機會呢？

於是，我接受了李阿姨的建議。

我開始監督李佳佳學習。

但她不領情。

我幫她寫作業，她躺床上打遊戲。

高三課業繁重，我擠出時間刷題，盡可能兼顧到李佳佳，教她一些基礎。

這些被李阿姨看在眼裏，常常表揚我。

“佳佳，你看看小茜的成績，一直很穩定，你怎麼就學不明白呢？同樣的班級，同樣的老師，她考第一，你考倒數。”

“佳佳，爸媽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你應該比小茜優秀。她從小到大什麼都沒有，偏偏比你學習好，你不覺得丟人嗎？”

李佳佳本就討厭我。

這些話聽多了，對我的厭惡，衍變成嫉妒、不甘、埋怨，李佳佳開始報複我。

她聯合同學孤立我。

她在我的書桌裏、書包裏塞滿了垃圾。

我的卷子上寫滿了‘白蓮花’、‘綠茶婊’。

甚至跑到班主任麵前造謠，說我背後詆毀老師，說我隻欣賞上一屆的班任，說我看不起他們。

我嘗試著解釋過。

可一張嘴，怎麼說得過幾十張嘴？

班級五十多個學生，至少一半都畏懼李佳佳。

剩下一半隻想好好學習，根本不管我們的閑事。

我成了誰都可以隨意欺淩的複讀生。

沒有朋友，沒人幫我。

李佳佳把我堵在廁所，找人暴打過。

她還在我的水杯裏，吐過唾沫，逼我喝下。

還有些難以啟齒的惡行，每日折磨著我。

那日在食堂，打翻我的飯，是再正常不過的手段了。

我沒想到，會被沈青陽撞見。

更沒想到，沈青陽願意出手救我。

他一次次護住我，李佳佳看在眼裏，氣在心底，念在沈青陽的麵子上，不得不收斂些。

十九歲的我，麵對十八歲的陽光大男孩，難免會心生喜歡。

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沈青陽。

至少，在考入名校，工作之前，我沒資格談情說愛。

誰知，第一次月考結束，沈青陽突然向我表白。

我記得那天，他說自己過生日，邀請我一起吃晚餐。

放學後，我們找了家飯店。

沈青陽拿出一枚戒指，送給我，“佳佳，當我女朋友好不好？”

柔和的燈光鋪灑在男孩的臉上，映襯著他英俊的麵容熠熠生輝。

我一時慌了神。

“我喜歡你，我想和你一起考大學，一起工作，結婚生子，共度餘生。”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美的情話。

男孩的愛情總是勇敢無畏的。

我戰戰兢兢道：“我比你大一歲，你不介意？我家庭條件不好，你不怕我拖累你？”

沈青陽搖搖頭，“咱們都已經成年了，我會對今天的承諾負責。”

他凝視著我，眼神閃爍，期許著我能收下定情戒指。

我沉默了良久。

在現實與美夢間掙紮。

他是那麼美好，明明有璀璨的未來，怎能被我拖下水？

終究，我選擇接受殘忍的現實。

“我複讀，隻為了考上名校，不是為了談戀愛。等到我們上大學，參加工作，以後有緣分，還會遇見的。”

沈青陽先是一愣。

緊接著，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失望透頂，“所以？你是委婉地拒絕我了？”

我不忍傷他的心，謹小慎微，解釋著。

“沈青陽，等到我們步入社會，才能看清內心。現在一時衝動，將來後悔怎麼辦？如果我們真的喜歡對方，可以等幾年。”

沈青陽沒有說話。

他凝視著我，眼神裏揣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是失望？是怒氣？是傷心？亦或是憐憫？

我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拒絕你……真對不起，請你理解我。”

沈青陽自嘲地笑了。

他眼睛彎彎的，好似掛在夜空的月牙，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語氣不羈，“你不用道歉，不喜歡我就算了，不是你的錯。”

“沈青陽，你別生氣，我沒有討厭你……”

我還想解釋，其實，我對他有好感，但是，我們不合適。

我不能耽誤學習，我需要考入名校，我要有一份高收入的工作，才有資格談情說愛。

然而，不等我說完，他站起身。

“你慢慢吃，我已經結過賬，我先走了，不惹你難堪。”

他頭也不回離去。

這一晚，我備受煎熬，睡不著，又學不進去。

沈青陽把我從深淵中救出來，是他阻止了李佳佳的欺淩惡行。

而我，沒有替他做過任何事。

像他那麼驕傲的男生，被我這麼普通的女生拒絕，一定很惱火吧。

那日以後，沈青陽無視掉我的存在。

他不再和我說話。

不再幫助我。

仿佛我和他之間沒有過情誼，隻是陌生人一樣。

同學們很快察覺到關係的轉變。

李佳佳又開始欺負我了。

甚至連我那事不關己的同桌，都刻意遠離我。

我隻是去趟廁所的功夫，課本就被人寫滿了‘死變態’、‘真惡心’等等汙言。

我知道，連沈青陽都放棄我，便再也沒有人願意救我了。

人的忍耐，總會到達極限。

我決定自救。

在李佳佳又一次打我的時候，我故意引導她說出以前的惡行，並且，用手機錄下了她的話。

當晚，我把身上的傷痕都拍照，與錄音一起，發到網上公開。

這是麵對欺辱，我這種窮學生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

我的要求隻有一個：“李佳佳向我公開道歉，並且立刻停止對我的一切傷害。如有違背，必須承擔法律責任。”

這種事關注度很高。

短短兩天的功夫，網上聲討一片，都是對李佳佳為首的幾名壞學生，譴責和咒罵——

“高三，多數滿十八歲了，毆打別人，能坐牢了。”

“歲數小的也有十七歲，性質惡劣，應該拘留罰款。”

“建議給他們留下案底，一輩子走到哪裏都刻著汙點，否則惡人不會長記性。”

從不管事的班主任，主動和我溝通。

“佳佳，班級的問題你何必鬧這麼大？有什麼委屈，你告訴我，學校和老師都會積極幫你解決困難的。”

我冷笑，瞧著老師假裝關心我的模樣，回懟道：“從李佳佳第一次動手，我就到辦公室找過你。可惜，你說過，學生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

“我這種窮人家的學生，活該被欺負嗎？既然你們和稀泥，不想招惹有錢人家，我隻能用自己的方式處理。”

老師代表學校，提出補償方案。

“你把視頻刪除，對外公開，此事和解了，讓熱度盡快過去。學校會保護你，禁止李佳佳靠近你，保證你在班級的安全。”

我詢問網友們的意見。

多數人勸我和解，畢竟現在我是高三，主要目標是衝刺學習，沒必要為了爛人，耽誤我的前程，隻要堅持幾個月，大學就各奔東西了。

少數人建議我硬撐到底，要錢，要道歉，大不了魚死網破。

我權衡再三，沒有忘記我複讀的初心。

隻有考入名校，才能擺脫掉貧窮的生活。

我接受了老師的和解方案。

有了學校的重點關注，我的校園生活好了很多。

沒有欺壓，沒有咒罵，沒有毆打，當然也沒有人願意和我講話。

我一個人除了上課，就是刷題。

熱點過去了半個月。

在我已經靜下心來，沉澱自己、突破自己的時候，李阿姨主動與我談話。

“小茜，我前陣子去外地出差，沒想到家裏鬧出些流言蜚語，到底怎麼回事？”

我一五一十地告訴李阿姨，她的寶貝女兒都做過哪些壞事。

傷痕累累的身體，手機裏李佳佳的錄音，就是鐵證。

李阿姨的態度極好。

她的語氣溫柔，和藹可親，“小茜，凡事講究前因後果，佳佳確實叛逆、淘氣，但是，她不是個壞孩子，她針對你，一定有原因的。”

我直言不諱，“原因就是我比她成績好，她學習不如我，所以接受不了我這個窮人壓她一頭。阿姨，教她做題學習，我盡力了，以後不會再管她。”

李阿姨捏起茶杯，輕抿一口，依舊保持著臉上風輕雲淡的微笑。

她拿起電話，“佳佳，媽媽在客廳，你馬上下樓，給我和小茜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聽得雲山霧罩，母女倆要演哪一出啊？

幾分鐘後，李佳佳陰沉著臉下來了。

李阿姨提出了疑問。

李佳佳怯生生地瞥我一眼，雙手緊張不安地攥著衣角，扭來扭曲，一副難以啟齒的扭捏樣子。

“媽，顧茜她是、她是個、女、同……”

我和李阿姨同時露出震驚又費解的表情。

李佳佳低垂著眉眼，小心翼翼地解釋，“她對我動手動腳，所以我才會厭惡她。找人打她罵她惡搞她，我承認，我做得不對。”

“但我的目標是逼走她，讓顧茜遠離我。每次單獨相處，她都會騷擾我，這麼難以啟齒的醜事，我不敢告訴任何人。”

“你胡說！”我情緒激動，歇斯底裏地大吼，“你這是汙蔑！誹謗！”

我從未想到，李佳佳竟然會扯出如此荒誕的理由。

李阿姨鎮定地開口：“佳佳，你們兩個人發生的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沒有證據啊。”

李佳佳瞥我一眼，清清嗓子。

“沈青陽親口告訴我們的，他說，顧茜是個女同，班級很多學生都知道，又不是我一個人在傳話。”

沈青陽？

這三個字像是炸彈一樣，在我的腦海中轟然爆開。

那個無數次伸出援手救下我，幫助我，拉我爬出深淵的人，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蠢話呢？

“顧茜，就算沒有我，大家也會排擠你、討厭你、咒罵你，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厭惡你。”

李佳佳毫無悔意，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