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徽出軌了。
我很清楚這不是第一次,但我無法再忍受下去。
反正我也時間不多了,這個婚,必須離。
令人諷刺至極的是,我死後,季徽重新愛上我了。
可是我已經死了啊!
哪怕季徽他占著我的身體,上窮碧落,他再也找不到我了。
收到季徽和秘書的親密照時,我正站在醫院冰冷的機器麵前領取報告單。
照片上是粉色泡泡飛揚,上麵刻印著季徽精壯的手臂摟著美豔秘書的甜美笑容。
兩張黑白的報告單輕飄飄的。
上麵的專業術語彙聚成要人命的結論——骨癌晚期。
醫生心疼地歎息:
「怎麼沒有早點過來化療,鑽心蝕骨的疼痛,很難想象你是怎麼忍下去的......」
的確很疼很疼。
不過我是個很能忍耐疼痛的人,否則也活不到這麼大。
手機上不斷收到陌生彩信,我知道是他的情人們趾高氣昂的炫耀。。
結婚五年,季徽出軌的次數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也從未避開我。
或許,是仗著我對他的愛。
又或是知道我早已無處停歇。
可現在不一樣,我快死了。
死亡的解脫似乎帶給我無窮的膽量,來斬斷不幸的婚姻和人生。
我拿出手機給季徽發去離婚的消息。
他迫不及待地趕過來。
約在路邊的一件咖啡廳裏。
帶著濃烈香味的男人,衣衫褶皺,脖子上布滿曖昧的草莓印,無一不在彰顯著季徽剛才酣戰的激烈。
「又想耍什麼陰謀詭計,居然舍得離婚?」
他的眼裏布滿厭惡與不耐煩,壓著火氣:
「這次,還要拿多少錢,一次性拿個夠。」
「我在你眼裏就隻會找你拿錢嗎?」
昔日愛人的厭煩化成利刃紮進心臟,殘忍地一刀刀剜心剔肉,硬是壓下骨頭裏的痛意。
我的眼眶酸澀,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有一絲感情在。
季徽忽然發難,他伸手狠狠地揪住我的衣領。
「你看上我,不就是為了我的錢。」
「宋聲聲,騙了我一次,還想有第二次。老子很蠢是嗎?」
脖子被衣領勒得喘不上氣,我淚眼迷茫地看著他。
「少踏馬用這副柔弱樣,我看了就惡心反胃。」
季徽甩出一大遝照片砸在我腦袋上,銳利的塑膠邊緣在我臉上畫出血痕。
「我警告你,宋聲聲。」
他用憎恨厭惡的神情望著我,語氣冰冷:
「你覺得我背叛你了?不,我從沒愛過你,出軌就是為了逼你離婚。」
「要不是有人揭發你,我還像個傻逼,不知道我們相識到結婚全是你一手設計的。」
我紅著眼眶撿起地上的照片,裏麵全是記錄著我將錢拿給爸媽的情景。
「這裏麵的每一筆錢,都是你偷偷挪動我的資金。」
「怎麼就這麼賤呢!宋聲聲。」
「你要錢就明說,跟老子談什麼感情,把我當狗耍很好玩是嗎?」
不是.......
不是這樣的......
這些,都是自己拚命掙來的錢。
幹淨的。
我剛想解釋,骨縫冒出密密麻麻的劇痛。
喉間湧上鐵鏽味,數不清的疼痛讓我疼得彎了腰。
季徽把桌子踹倒狂罵,周圍的物品他拿起來就砸,店裏的顧客紛紛對他指指點點。
他眼裏布滿血絲,瘋狂質問我為什麼要背叛他。
我眯著眼看向眼前這個我愛了九年的男人,已經看不透了。
早就沒有從前的半分模樣,陌生到讓我心驚。
「季徽,你為什麼不問我半句,你問我啊!」
我虛弱地開口:
「你就這麼確定照片裏的,和你所聽到的都是真的?」
他像是聽到世上最嘲諷的事情,捂著臉冷笑:
「你?想讓我心軟繼續當冤大頭被你騙,去你媽的。」
口腔裏的血腥味漸濃,我快要不行了。
忽然,我的餘光閃過鋒芒。
門口處傳來路人的尖叫聲,有人拿刀朝季徽砍過去。
我瞬間就不想放過他,原本還顧著最後的體麵,放季徽自由。
他如此憎恨我。
憑什麼?
我為了能夠站在他身邊,和他結婚,咽下多少苦水。
無法擺脫原生家庭的迫害。
甚至放棄最好的朋友們。
得到的是什麼的?
季徽的無數次出軌。
他寧願相信子虛烏有的照片,也不肯信一句愛了他九年的枕邊人。
左右都要死了。
強烈的不甘化為力量,讓我支撐起破敗的身軀,擋在季徽的身前。
「噗呲」
溫熱的液體濺了季徽滿臉,他的瞳孔急劇地放大,全身僵硬。
直到我失血過多無力下滑後,他仿佛大夢初醒般地抱住我。
「聲聲......」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慌亂和愧疚,我知道我賭贏了。
我顫巍巍地抬起冰涼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他的身體抖得比我厲害。
「你不信我,你怨我。季徽,我愛了你九年。」
我暢意地任由生命力離開我的身體,輕笑著說:
「以後,我再也不會愛你了。」
脫離意識的那一刻,我看到季徽眼中留下悔意的淚水,和撕心裂肺的哀鳴。
2
那一刀在是下了死手,往心口處捅進去的。
理應在劫難逃的我,卻醒來恢複了意識。
我飄在自己的屍體旁,正躺在急救室裏麵。
不用救了。
我在心裏對搶救我的醫生說。
都靈魂出竅了,救不活的。
「有心跳了,快,血紅蛋白和血氧上來了嗎?」
拿著除顫器的醫生哽咽地喊道:
「堅持住,會有奇跡發生的。」
「兩項數據都上來了!!」
麻醉師把手捂在口罩上:
「她....病人睜開眼睛了!!!!!」
我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碰巧對上睜開眼的自己。
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誰進到我身體裏了....
靈魂狀態的我自然無法問答,隻能靠自己的觀察。
片刻,我的身體徹底清醒後,我無比確定。
此時此刻,季徽在我的身體裏。
一種極度的荒謬顛倒感蔓延全身,我靜靜盯著他艱難地適應千瘡百孔的身體。
季徽無措地看了半天身上的衣裙和手掌,像是終於確定和我互換了身體。
「踏馬的。」
我聽到他暗罵一聲。
「老子信了她的邪,還以為她真的對我一往情深,原來擺在這裏坑我。」
「呸!賤女人,白眼狼不知道會對我的身體怎麼樣。」
生死關頭走一趟,我倒是不會生氣,平靜地雙手托腮看他表演。
「聲聲!那個死丫頭呢!」
我媽那刺耳的刻薄聲在外麵響起。
「你們憑什麼攔我,裏麵是我女兒,耽誤我時間,死了你賠的起嗎?」
如附骨之疽的陰影讓我瞪大眼睛,抖著手下意識地護住腦袋。
我張開嘴大口呼吸,不斷地安慰自己。
別怕,別怕。
我已經死了,她打不到自己。
我媽還是闖了進來,季徽厭煩地看了她一眼,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她皺著眉,徑直撲上來,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賠錢貨,什麼眼神,啊!賤皮子幾天沒打皮癢了是吧!」
有醫生護士想把我媽拉開,被她揮舞著掙脫。
她橫眉豎眼地瞪著季徽,雙手叉腰:
「敗家娘們,才多大的傷,衝個水就得了,還敢在醫院躺著?這一分鐘得花多少錢,你配嗎?」
季徽震驚地會不過神,下意識回她:
「我用自己的錢住院,怎麼就不配了??」
「我呸!你自己的錢?」
我媽的死魚眼恨不得剁了他:
「哪裏的錢是你的?全部都是我們的。」
陳木花肥碩的身子撞開醫護人員,推開季徽。
一屁股坐在床上,用油垢的指甲死死戳著他:
「賠錢貨,我可是聽到風聲,你想跟季徽離婚。」
「我告訴你,就算你死了,也不可能同意你們離婚。」
「你最好跟狗一樣聽話,什麼事我都做的出來。」
我諷刺地笑著,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在偏僻的農村,女孩的性命就是草芥,我媽整一個瘋子,她在我小時候無數次想溺死我。
最後因為我能下地幹活、換取彩禮,堪堪保住性命。
她眼裏隻有我的弟弟。
蜜罐裏長大的花朵季徽他不知道啊!什麼時候接觸過人性的陰暗麵。
我媽在他麵前慫的屁都不敢吱一聲。
他呆愣地看著我媽,這一眼就給我媽看急了。
她用雙手把季徽從病床上拽下來,像拖著死狗往外麵走。
季徽死命掙紮,卻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身上的傷口還是裂開了,地上蜿蜒的條血痕無比刺眼。
最終我媽被保安強行帶走。
我看著醫生歎著氣給季徽上藥,說他的命太苦。
等到病房裏空無一人,季徽縮成一團,手腕和臉上全是我媽掐出來的紅痕和淤青,無聲地掩麵啜泣:
「對不住....原來你的力氣真的很小。」
我漠然地看著哭泣的男人。
是啊!日複一日的毆打虐待,有時沒辦法隻能跟野狗搶吃的,哪來的力氣呢!
可季徽宗說我做作,下三濫的招數。
手機屏幕亮起來,是我媽發來的消息:
【給你兩天時間,拿五十萬給我,不然我就把你拖到季徽麵前甩巴掌。】
【你這麼愛他,不想讓他看到你難堪的樣子吧。】
3
季徽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裏。
他神色緊張地翻動著我的手機,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除了我媽頻繁要錢的記錄,剩下的。
不外乎是我在夜深人靜時,身體不舒服時,想念他時。
一遍遍的呼喚。
隻是君無歸期。
他的手指定格在最後,也是唯一的回複。
【季徽,我們離婚吧。】
【好。】
季徽好似被毒蛇咬到受了驚嚇,冰冷的手機變得滾燙無比,忽然被他丟出去很遠。
他神經質地來回走動呢喃:
「不不....這有可能是假的。」
「她在我麵前一直都很幸福,不可能是這種吃人的家庭!!!」
嗯,我裝出來的。
我那麼愛季徽,怎麼會舍得讓他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麵,看到趴在我身上吸血抽髓的至親。
他們醜惡的嘴臉一旦被撞破,我沒有把握季徽還會不會喜歡我。
所以,我裝了九年。
來回踱步的人,突然停下來,眼神空洞:
「就算是吃人的家庭,也不是她私自挪動資金的理由。」
季徽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腦袋,眼眶泛紅:
「為什麼你不肯跟我說,我肯定會幫你的。」
「聲聲...我是愛你的啊!」
他遊蕩著走進臥室,一路上自言自語地說話,似乎在說服自己: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會換回來的。」
季徽拿起床頭的結婚照抱在懷裏,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
躺在床上的人閉上眼睛,笑著祈禱:
「幸好你還是愛我的,我會砸重金找最好的大師幫我們換回身體。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
我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早就沒有以後了。
心存妄念的人啊。
我已經死了,世上最好的大師也無力回天。
人死燈滅。
4
季徽住在我體二十二個小時後,公安局打來電話。
說是季徽被找到了,讓家屬過去認領。
他喜出望外地掛斷來電,匆忙收拾後就急速往公安局的方向趕過去。
我也十分好奇。
季徽在我身體裏,我在他頭上飄。
那他身體裏的又是誰呢?
我到了局裏麵見到季徽後,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