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沈行之在一起5年。

在他最愛我時，我跟他提了分手，害死了他媽媽。

他說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除非我死。

後來我殺了人，坐了牢。

他請了律師幫我打官司，我被無罪釋放。

他問我：「你後悔了嗎？」

我說：「不後悔。」

他和聯姻對象舉辦了婚禮，我倉皇而逃出了車禍。

我沒死，唯獨忘了他。

他卻說他後悔了。

01

我從未想過，5年後再見沈行之，是在他媽媽的墓碑前。

今天我看到新聞，沈氏集團宣布了新一任接班人，沈行之。

他終於贏了，沈阿姨生前的夙願終於得以實現，而我也終於有理由厚著臉皮來看她。

隻是，沈行之也來了。今天沈氏舉辦授權交接儀式，我以為他沒空來。

沈行之一身黑色西裝，整個人沉穩了許多，隻是身上多了絲淡然和冷漠，讓人覺得疏遠。

5年了，他還是那麼恨我。

他一腳踢掉我給沈阿姨買的花。

「唐昭，你有什麼臉來看我媽？滾，我和我媽都不想再看到你。」沈行之看我的眼神蓄滿恨意。

如果不是我，他媽媽或許不會死。貨車撞來的瞬間，沈阿姨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我，自己卻被撞飛出兩米外，送到醫院時已經腦死亡。

我轉過身大步逃離，卻聽到背後傳來冰冷的聲音：「這輩子別再讓我看見你。」

如果恨我，能讓他舒服些，那便恨我吧，本來該死的人就是我。

02

手機收到同事發來的消息，今晚飯局，合作方的大老板也會來。

這個項目我跟了半年，能不能簽約，今晚是關鍵。

如果談下，會有一筆豐厚的獎金，弟弟的手術費也就不用愁了。

隻是我沒想到，大老板居然是沈行之。

他的衣服沒換，還是那身黑色的西裝。他走進來時，所有人都恭敬地起身迎接，我跟在隊伍後麵不敢抬頭。

老板很客氣地端著一杯白酒迎了上去：「沈總，久仰大名，這杯我幹了。」

沈行之的視線望向了我，老板用皮鞋蹭我，暗示我給沈行之敬酒。

我隻能硬著頭皮端著酒走到沈行之身旁，聲音幹巴巴地說：「沈總，我敬您。」隨後慌張地一飲而盡。

沈行之看都沒看我一眼，冷哼一聲：「唐總敬的酒，要命的，我可不敢喝。」

此話一出，現場的人齊刷刷看向我。老板給我使了個眼神，我趕緊再把酒杯滿上：「沈總，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

「沒想到貴司居然招這種品行不端的人，我很懷疑貴司的業務能力，合同我看沒必要簽了。」說完起身就離開了包間。

老板臉都黑了，問我是不是得罪了沈總，如果項目丟了，我這個主管也別當了。

兩年前弟弟診斷出了白血病，為治病我的積蓄已經花光，我不能被降職。

03

我忙追了出去，在沈行之上車前攔住了他。「求沈總在商言商，不要摻雜個人恩怨。」

「我就是要報複你，怎麼樣？」沈行之蹙著眉冷笑地瞥了我一眼。

「沈總想要我怎麼做，才肯簽合同。」

「上車。」

隨即我跟著來到了他家裏。

這個家我曾經很熟悉，雨天我們窩在沙發看電影，冬天在那張長型胡桃木桌打火鍋，這裏每一件裝飾都是我們親手布置的。

隻是如今一件也看不到了，空曠的客廳顯得有些冰冷。

他坐在沙發上，手大喇喇地搭在沙發後背上，陰沉著臉就這麼凝視著我，一句話沒說。

我被盯得後背發冷，深呼了一口氣：「沈總到底想讓我怎麼做才肯簽合同？」

他眼睛瞟了一眼茶幾上的大半瓶洋酒，我看到他右手無名指上戴著婚戒，心裏似針紮了一下。

我上前拿起洋酒就往嘴裏灌，酒太烈，沒喝幾口我就被嗆得喘不過氣。

「唐總這副模樣怎麼看起來像是我在欺負你呢？」他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我。

我隻能忍著繼續喝，我本身酒量就很一般，灌了小半瓶的洋酒，實在是有點喝不下了。

他突然上前搶過酒瓶，狠狠砸在地上。酒瓶落地瞬間玻璃四濺，桃紅色的液體順著玻璃碎片流了一地。

「唐昭，你說這是不是報應。拋棄了我，你過得也不怎樣，為了一份合同追到另一個男人家裏來，你說他知道了，會怎麼看你？」

我抵著頭沒有回答。

「想要簽合同，也不是不可以，你—取悅我。」

我的眼底隻剩下一片通紅，轉身，渾身麻木地往外麵走。

沈行之冰冷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你還是會來求我的。」

走出別墅大門，我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燙著小波浪卷的漂亮女生走進了別墅。我在海報上見過她，她是韓氏集團千金韓雪，沈行之的聯姻對象。

如今，他已成為沈家掌權人，也有了未婚妻。或許我不該，也沒有資格再來打擾他。

一場大雨說來就來，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伴隨著一道尖銳的刹車聲，一個大哥拉住了我：「你怎麼闖紅燈呢，這樣很危險，你沒帶傘嗎......」

大哥後麵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剛剛我好像看到了沈行之，可我擦掉睫毛上的雨水時，又看不見了。

大概是我的幻覺吧，我冒雨走了很長的路，才打到車回家。

04

昨晚淋了雨，早上起床頭有點沉。這時弟弟的醫院給我打來了電話：「你弟弟的病情惡化了，你趕緊來醫院一趟。」

我匆匆跟老板請了假，起身換好衣服就往醫院趕。

「你弟弟的病不能再耽擱了，建議還是盡快手術，手術費用大概40萬，你想想辦法吧。」醫生說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弟弟住院兩年，我們的情況他也了解，隻是愛莫能助。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我看到了沈行之。

韓雪輕挽著他的手臂走到服務台，靦腆地問護士：「請問照B超怎麼走？」

護士起身抬手向我這邊方向示意：「前麵左轉，再直走就是了。」

原來他未婚妻懷孕了。

我木訥地愣在原地，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眼睛一直盯著沈行之看。他們轉身時也注意到了我，沈行之看我的眼神冷漠帶著恨意。

韓雪似乎察覺到什麼，輕聲問沈行之：「怎麼了，是認識嗎？」

沈行之搖頭：「不認識。」

韓雪點頭，又看向了我。

我猛然回過神來，匆忙地快步往弟弟的病房方向走去，腦海卻不斷出現他們牽手的畫麵，心底隱隱在翻滾。

弟弟的身體虛弱了很多，臉色煞白，沒一絲血色。

「恒延，你好好養著，醫生說等你身體好一點就可以手術了，等手術完，恢複好了，姐姐就帶你回家。」

「姐姐，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你別管我了，我不想再連累你了。」

「傻孩子，怎麼會是連累呢，姐姐隻有你了。」我按壓著他因長期打針而微腫的手。

從弟弟病房出來，我轉身沒注意撞上了一個男人的胸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抬頭迎上了沈行之的眼眸，他挑著眉，幸災樂禍道：「看你男人這樣，好像快要死了。」

聞言我身體不受控地給了他一巴掌。我懵了，他也懵了。

他用舌頭頂了頂臉腮，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他以為這是那天晚上的男人。

05

我還清晰地記得那一晚。

那晚的雨報複性的下個沒停。酒店頂樓套房內，淋得濕透的沈行之一身狼狽過來找我。

他滿眼卑微無措：「昭昭，我不要分手，你等等我，好不好。」

我說：「你憑什麼讓我等，你隻是個私生子，沈氏集團又不會落到你的手上，況且現在已經有人能給我更好的生活了。」

我在沈行之乞求的眼神下，一把投入了我高薪聘請的男模的懷抱。

沈行之眼眶通紅，拳頭攥緊得有些發白。

明明心裏很痛，我卻還能笑得甜蜜：「沈行之，現在的你，一無所有，若有朝一日你當上了沈氏集團總裁，或許我可以考慮一下。」

「要不，你跪下來求我，那我也可以考慮看看。」

沈行之對權和財並不看重，也無心參與集團爭奪，所以沈阿姨才會那麼著急。

沈行之自尊心很強，我故意激他，想讓他知難而退。

但沈行之目光轉向我身邊的男人，慢慢低下了頭，還真的跪了下來。

我說：「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昭昭，你要的，我會努力給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就算你跪了，昭昭也不會多看你兩眼，窮鬼的承諾還不如個屁，還能發聲響。」

我心痛如刀絞，拉著男模演員快速離開了房間，留下跪著的沈行之。

分手之後，沈行之頹廢了一陣，酗煙酗酒，沈阿姨很擔心他，便來找我。

我和沈阿姨約在咖啡廳見麵，碰巧在路口遇到。一輛大貨車闖了綠燈，車速極快地往我們這邊衝了過來，沈阿姨毫不猶豫地把我推開，自己卻被撞飛到了路邊。

慌亂中我打了120，渾渾噩噩地跟著救護車來到了醫院，沈行之也匆匆趕了過來，頭發雜亂，胡須拉渣，襯衣皺巴巴的，身上很重一股煙味。

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表情無奈地對著我們搖了搖頭。

沈行之雙眼的光漸漸暗了下去，順著牆滑癱坐在地上，眼眶通紅，怨怒的眼神注視著我，不斷地問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唐昭，我情願從來都沒認識過你。」

沈行之的眼神像把鋒利的刀，把我的五臟六腑都紮出了血。

如果不是我約沈阿姨見麵，就不會發生這場意外。

這是我們之間永遠過不去的坎，我知道我們再無可能了。

手機鈴聲響起，拉回了我的思緒。

06

老板說項目要趕進度，通知我回公司加班。直到晚上10點，終於忙完，隱約聽到同事在議論：

「沈總真的好帥，他未婚妻也太幸福了吧。」

「他前女朋有眼無珠，估計都後悔死了吧，沈總，有錢有顏，還專一，現實版何以琛啊。」

我湊過去看了一眼屏幕，是沈行之的采訪視頻。

我回到座位偷偷用手機搜索打開，主持人問他：「聽說沈總前段感情談了5年，還是初戀，為什麼最後還是分手了呢？」

沈行之頓了頓：「曾經我以為愛能排除萬難，但她跟我說，我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找到了條件比我更好的人，為此拋棄了我。」

「沒想到沈總居然也會被女生拒絕，那你恨她？」

「當然，畢竟當時的我，隻是個窮小子，她怎麼會看得上我。她不值得我恨，我從來就沒真正看清她。」

「那你現在還會想起她嗎？」

「不會。我現在和我未婚妻很相愛。」說完眼神溫柔地看向觀眾席的韓雪，導播也很懂事地切了韓雪的鏡頭。

韓雪溫婉地笑著，他們看起來真的很般配。

眼淚不自覺落下，怕同事看見，我低頭埋在桌子上。

原來他一直很介懷，這句話傷他很深吧。

第二天，開完早會後，老板讓我留下，告訴了我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合同簽下來了。

壞消息是我被開除了。

我瞳孔一震，疑惑不解：「合同簽下來了，為什麼我還會被開除？是沈總的意思？」

老板歎了口氣，搖頭回複道：「你知道，生意場上，沒有哪一家企業敢得罪沈氏。大老板覺得你和沈行之以前有過過節，怕日後與沈氏的合作會因為你出現什麼變故，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解聘你。」

我懂了，這種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沈行之說什麼做什麼。我得罪沈行之的話在行業傳開，哪家公司還會敢錄用我。

「你放心，我給你爭取到n+1的賠償，也算是對你的一點補償吧。」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已經無需再爭取什麼。我回到工位，整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司。

回家放完東西，我就去了醫院，正好有時間陪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