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閣樓裏的金絲雀。
夜夜笙歌,精疲力盡地跳舞。
我求他解開我腳上的鎖鏈,發誓再也不逃。
他卻吻上我的眉眼,“妍妍哭起來真美。”
多年前,我還是他撿回來的盲女。
孤身流浪在街頭巷尾,尋找滅門的仇人……
崔易在銅雀閣待了三天三夜了。
我也跳了三天三夜,腳踝被腳銬磨到流血露骨。
“妍妍不乖哦~”
他眼中布滿血絲,抿了一口葡萄美酒。
我終於崩潰,跪在他麵前哭道:“妍妍發誓再也不逃跑了。”
“你還跟阿陸暗中款曲,拿我當死人了嗎?”
阿陸就是帶著我逃出府的家丁。
我撩起衣袖,露出守宮砂,“妍妍跟他是清白的。”
崔易笑意更加瘮人:“若非如此,你早就被我處死了。”
說白了,我就是他豢養的一隻金絲雀。
不聽話可以馴服,用鐵鏈鎖住腳,關起來磨磨野性。
可臟了毛,就會被廢棄,處死。
我匍匐在他腳邊,仰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
“妍妍的腳真的好痛……大人能不能解開鎖鏈?”
他吻住我的眉眼,動作溫柔到極點。
可話語卻冰冷得刺骨:“妍妍哭起來真美,可惜眼淚對我沒用。”
世人皆知,崔尚書潔身自好,三十歲還未娶妻。
皇帝親賜的美人侍妾,都被尚書婉拒了。
奇怪的是,他的府中建著一座奢靡無比的銅雀閣。
閣裏藏著一位蘇美人,夜夜笙歌,無人知其容貌。
連皇帝都好奇,能讓尚書都如癡如醉的美人,究竟有多絕色。
其實我並非絕色,他也從未碰過我。
我也納悶,崔易是葉公好龍呢,還是他不行呢?
如今我想解除禁足,就要冒險一把了。
崔易品著酒,眼神卻無醉意,我主動摟住他的脖頸。
“妍妍願意向大人證明,妍妍的心隻屬於大人。”
他的喉結一動,“你……當真願意嗎?”
我輕輕吻住他的嘴唇,眼見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然而,就在我解開他衣帶時,他卻將我一把推開……
這男人真不解風情!
“本大人追捕你那天,遇到刺客了,腰上中了一刀。”
他灼燙的鼻息,噴在我耳邊,讓我毛骨悚然。
“妍妍知不知道是誰派來的刺客呢?”
我的牙齒咯咯打顫:“妍妍……不知道……”
他冷笑著,一下下蹂躪我的紅唇,“等著本大人腰傷好了寵幸你。”
我抖得跟小鵪鶉似的,把頭埋得低低的。
他解了我的腳銬,但還是不準我走出銅雀閣。
昔年,我還是流浪街頭的盲女,跟我的狗相依為命。
某天,我的大黃被幾個乞丐打死了。
因為大黃在他們的地盤覓食,爭奪為數不多的殘羹剩飯。
如果沒有大黃,我早就餓死街頭了。
我抱著大黃,哭得嗓子都啞了,那些乞丐還笑得猖狂。
我抄起防身的匕首,跟他們以命相搏。
他們以為我眼盲,不足為懼,可他們不知道我聽力靈敏。
我像瘋狗一樣追著他們,攻擊他們。
“瘋子!你個瘋子!”
“不就是條狗嗎?這是京城,天子腳下,你敢行凶?!”
我毫不猶豫揮刀,溫熱的血濺到臉上。
到處逃竄的乞丐都死光了……
我看不見,隻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忽然聽到有人輕笑一聲。
從我跟乞丐廝殺開始,崔易的馬車就停在路邊。
他默不作聲,看完一整場好戲。
好幾次我差點被乞丐反殺,他都沒有出手相救。
“小姑娘,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持刀橫在麵前,緊張到手都在抖,“你是誰?”
“鄙人崔易,當朝尚書。”
於是我抱著死去的大黃,上了他的馬車。
“尚書大人為什麼要收留我?我隻是個瞎子乞丐。”
他愉快地笑了:“我覺得你很可愛,揮刀的那一刻太可愛了。”
我抱緊大黃冰冷的屍體,微微翹起唇角。
越是可愛的東西,就越是可怕啊……
崔易找了很多神醫,治好我天生的眼盲。
我能看見了,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光暈中的崔易。
之前聽他低磁的聲音,我便猜想他是個舉世無雙的美男子。
果然如此,他笑起來如春風徐來,百花齊放。
崔易對我很好,好吃好喝待著。
他常常將我抱在膝蓋上,教我讀書寫字。
蘇明妍,是他給我取的名字。
“明”字取自陽光明媚之意,“妍”字誇我容貌嬌美。
可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隻能算中上之姿,算不得嬌美。
他卻說我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姑娘。
及笄那年,他的好友將我堵在長廊下,好一番調戲。
“崔兄向來不近女色,你必定有過人之處吧?”
那雙賊溜溜的眼睛,色眯眯瞄著我,讓我渾身不得勁。
“再看她,小心我將你眼睛挖出來!”
崔易神出鬼沒的,擋在我麵前,眉眼間盡是殺氣。
好友笑嘻嘻去攬他肩膀,“怎麼還急眼了呢,崔兄你見色忘義。”
崔易眼神如淬寒冰,一把折斷了他的手臂。
“滾。”
我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失禮,心莫名怦怦亂跳。
事後,他在我手臂上點了紅色的小痣。
“這叫守宮砂,隻要妍妍接觸了別的男人,它就會消失。”
“妍妍可要警醒著點,別讓它消失,不然妍妍的命就會一起消失。”
“聽懂了嗎,妍妍?”
我嚇得連連點頭,“懂……妍妍懂了……”
他撫摸著我的頭發,眯起眼壞笑:“妍妍的守宮砂,隻能因我消失。”
彼時,我還不懂這是什麼意思,直接嚇跪了。
“妍妍的命,也會因大人而消失嗎?”
他前仰後合地大笑:“哈哈哈,妍妍果然是傻得可愛。”
崔易的府上很熱鬧,時常有刺客造訪。
無論是武功多麼高強的刺客,都會死在他的劍下。
直到那次,他被府中的小丫鬟春桃刺傷手臂。
春桃向來安分守己,誰都沒想到她是這麼個狠角色。
等待春桃的下場,隻有一個死字。
我向崔易磕頭,求他饒過春桃,額頭都磕破了。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頜,嗓音都帶著顫抖。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躲得及時,她就將我一劍穿心了。”
“你隻顧及她是你好姐妹,你心裏還有沒有我?!”
我不希望春桃死,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要打要罰都憑你做主,我求你不要殺她好不好……”
崔易眼中的痛色能將我壓垮,“你還是沒把我放在心上。”
說著,他癲狂大笑起來,似是自嘲。
“求求你別殺春桃。”我更卑微地伏低身子。
他徹底瘋了,把我和春桃關進小黑屋,並丟進來一把匕首。
“天亮之前你必須殺掉她,否則你們倆都別想活。”
他竟然逼著我動手殺春桃……
我猶豫了一晚上,都沒鼓起勇氣殺春桃。
春桃哭成了淚人,“我的弟弟被他控製了,我不得不奉命刺殺尚書。”
我激動地握住她的手,“你奉的是誰的命令?”
她隻是搖頭,死到臨頭了,還不肯說出主使的名字。
崔易權傾朝野,樹敵不少,莫非是哪個大官?
“春桃,你現在招供,或許他還能留你一條命……”
她仿佛沒聽到,恍惚道:“妍妍,天馬上要亮了。”
我抱住她,泣不成聲:“天亮了我再去求他,我不能殺你。”
她卻微笑著,將刀把塞到我手裏。
“春桃你不要做傻事……”
等不及我反抗,她就操控著我的手,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親手殺死自己親近的人,原來是這種感覺。
我的心好像被一起被刺穿了,痛得瀝瀝滴血……
次日天光大亮,我渾身是血,一步步走出小黑屋。
崔易高興地將我擁入懷中,“妍妍做得好。”
我傻了……
從此,再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生辰那天,他送了我銅雀閣。
金碧輝煌,雕梁畫棟處處精美,堪比天上人間。
“妍妍以後就住這裏好不好?”
他的手搭在我肩上,似有泰山壓在我心上。
銅雀閣,銅雀春深鎖二喬……
“可妍妍不想住在這裏。”
“妍妍是在忤逆我?”
他盯住我的眼睛,我慌忙低下頭去。
他察覺到我在微微顫抖,還抬起我的下頜,逼我直視他。
“你怕我?我到底哪裏對你不好?”
把我關在精致的籠子裏,還理直氣壯說這種話……
我住進了銅雀閣,做了他掌上的金絲雀。
“妍妍,為我跳一支舞吧。”
“妍妍,我要把你跳舞的樣子畫下來。”
“妍妍,喜不喜歡我送你的鸚鵡?”
除了處理朝政,他幾乎日日跟我待在這銅雀閣。
我不喜歡他熾熱的眼神,仿佛在看愛寵。
我要離開尚書府,離開他日漸瘋魔的愛意……
所以,我勾引了那個瘸子家丁。
阿陸心思單純,我羞紅了臉給他送荷包,他就真以為我喜歡他。
籌劃了半年,阿陸帶著我逃出尚書府。
我故意留下了蛛絲馬跡,引誘崔易來追捕我。
多麼好玩的遊戲……
他養著金絲雀,我放長線釣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