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0.

再見成青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險些沒有認出來。

他胡子拉碴，頭發蓬亂，唯有一雙眼睛還算清亮。癡癡地看著我，手握冰淇淋向我走來。

“喏，給你吃，你最喜歡的冰淇淋。”

他小心翼翼地遞給我，見我接了，激動地聲音都帶著哭腔：“安然，我就知道你會原諒我的。”

“還記得嗎？你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穿裙子.......”

“第一次化妝，第一次穿高跟鞋..........”

“還有第一次吃大餐，第一次結婚，好多好多的第一次，都是我陪你度過的。”

“現在，讓我陪你走完生命最後一程，好嗎？”

這些，我都記得。

對我來說，這些第一次不是小恩小惠，或者是難忘的回憶。而是構成了我生命色彩的顏料，是我為數不多在快死的時候，夜夜還會夢見的幸福。

我咬了口冰淇淋。

還是那麼甜。

嘴角都忍不住揚了起來：“好啊，我可以讓你陪我走完最後一程，但首先你要和我離婚，把妮妮過戶給安欣。”

“將來你可以去看妮妮，可以告訴她，你是他爸爸。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像傷害我一樣傷害她，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成青愣了愣，似是喘不過氣般捂住了胸口，癱倒在地上。

“怎麼還是要離婚？”

“安然，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我懶得回答，把安欣喊了過來，告訴她，如果妮妮沒有過戶，到我死，都不準再讓成青見我一麵。

成青沒辦法，隻好同意。

不僅過戶了妮妮，還給安欣留了一大筆錢。

這讓我對他的態度改觀了一些，看著日漸憔悴的成青，偶爾會跟他聊上幾句。

安欣也說：“成青看上去不是裝的，這家夥也是有夠賤誒！你愛他的時候，他不珍惜，現在你快死，他又要死要活地折磨自己.........”

“也不知道圖個什麼。”

11.

我沒有精力思考這些事情。

漸漸的，我的意識開始渙散，過去的很多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很多人也逐漸淡忘，隻能認出妮妮和安欣。

“他是誰啊，老是哭哭啼啼的，煩死了。”

我指著那個看上去病怏怏的男人，不解地問安欣。

安欣還沒有說話，那個男人就衝上來抓我的手：“我是成青啊！然然，我是你的老公，你怎麼能不記得我呢？”

我嚇得連忙躲開他，縮成一團。

安欣哭著抱住我，把那個男人趕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我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旁邊的機器“滴滴”響個不停，好多醫生護士衝了進來。

我覺得越來越困，眼皮都險些睜不開。

但還是強撐著，看向安欣。

直到她說：“放心吧然然，我一定把妮妮，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照顧。”

我這才安心地閉上了眼。

意識緩緩自身體抽離，消散的那一刻，我看見成青手裏捏著甜筒，跪在我的病床旁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