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新包裝好的名媛送進商家公館時。
商鶴宇還在跟上一任女伴你儂我儂。
見我來了,他的兄弟們連忙告狀,說那女伴狗仗人勢賭贏了不少錢。
「枝姐,小心鶴哥的心真給這些雀兒叼走咯!」
我淡淡一笑沒放在心上。
「三分鐘熱度而已,你們就順著他點吧。」
跟了商鶴宇九年,我太了解他了。
愛一個人時能將她捧上天,不愛了就棄若敝屣,哪有真心可言。
可沒想到我剛坐下,那隻我親手調教的雀兒居然真敢踩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枝姐,聽說您調酒是京城一絕,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嘗一嘗呢?」
1.
寧甜話音落下,包廂內死一般寂靜。
整個京城除了商鶴宇,沒人敢要求我做什麼事。
「我調了,你敢喝嗎?」
沒想到寧甜不接茬,徑直撲進了商鶴宇的懷裏,仰頭看向我道:「為什麼不敢呢?」
「枝姐,這不都是你教我的嗎?擒賊、先擒王。」
言下之意,我是那個王。
我猛地看向她。
曾經為了幫商鶴宇奪權做障眼法,我培養了諸多假名媛,往他身邊隔一段時間送一個。
寧甜就是我一手調教好送去商鶴宇身邊的。
可之前那麼多女人,商鶴宇從未動過真格,全都是逢場作戲。
這也就彰顯了我的特殊,所有人都以為,我會是下一任商太太。
可現在,寧甜倒在他懷裏挑釁笑著,仿佛商鶴宇是她最大的靠山。
「阿宇,這酒我是能喝,還是不能喝呀。」
話落,商鶴宇的眉間蹙起,所有人都在等他給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一個教訓。
卻沒想到他點了點麵前擺著的酒具,衝著我寒聲道:「矯情什麼?讓你調個酒而已,又不是唱曲賣藝,拿上喬了還。」
在場的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識趣離開。
新歡舊愛麵前,所有人都不敢輕易觸了黴頭。
隻有我好像對此處變不驚,麵不改色地調了酒,乖順得像一隻黃鸝鳥。
但我的心默默記下了,這是商鶴宇第一次因為一個女人對我說重話。
這晚,我徹夜未眠。
「秦枝,選一套合身的貼身衣物到公館,還有,去查一查寧甜的口味,她昨天說想吃我親手做的早餐。」
我猛地坐起。
這麼多年來,商鶴宇從未碰過我送來的這些雀兒。
可他居然真的要了寧甜!
更讓我驚訝的是,高傲如他,竟也會為一個女孩進廚房!
但他不是沒做過的。
在我剛進商家,年僅九歲,商鶴宇被全世界提防,隻能和我相依為命。
我們吃的每一頓飯都出自他的手。
可自從我進入商氏集團。
漸漸地,細心照顧成了我的專屬,開始隻有我周全他的份兒。
我垂下眼眸,藏起失落,將打聽到的東西告訴他。
可我還是心有不甘。
說完,我忍不住提起,「商鶴宇,那晚在名爵會所......」
他卻徑直打斷了,「我不想回憶那天,秦枝,那是你的失職,我從不睡外來的肮臟女人,你不該那樣安排。」
原來他忘了,忘得一幹二淨!
我的心瞬間一窒。
那夜過後,我一直等著他給我一個交代。
沒想到他根本不知道那天跟他共赴雲雨的人是我!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說出真相時,那邊突然傳來了寧甜的嚶嚀。
我麵色驟然蒼白。
好像也沒有告知真相的必要了。
沉默間,商鶴宇再度開口,語氣微嘲,「秦枝,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我承認我喜歡寧甜,因為她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女孩!你應該祝福我,而不是妒忌!」
「不過我說過,我身邊的位置永遠是你的,我答應你終身不娶,對外,你還是所有人眼裏的商太太。」
是啊,商鶴宇多麼闊綽。
為了給我地位和身份,直接將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了我,還為我專門創立了娛樂公司供我把玩。
是他這麼多年的偏愛,讓我不知好歹。
可我要的是幹幹淨淨的感情,而不是有名無分!
否則我究竟算什麼?
我哭了很久,終究沒有出現,他也無暇過問。
但他的電話還是在半夜打了過來。
「秦枝,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原來是我很早以前為寧甜安排的商務工作需要她出席,可寧甜現在傍上了商鶴宇拒不合作,電話都快被打爆了。
我捋了把頭發,煩躁道:「她還沒解約,必須走流程協作。」
「那就馬上解約!」
商鶴宇在那頭暴怒,「秦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藏著什麼心思!」
「你要是敢接些亂七八糟的工作毀了寧甜,我就毀了你!」
我用力地捏緊了手機,一向堅強的我第一次莫名其妙紅了眼眶。
在他身邊這麼久,從未聽他說過這樣的重話。
但我的聲線還算平穩,「對麵是歡譽國際的,不好弄僵關係......」
這時,寧甜開口了。
「既然如此,讓秦枝親自去一趟呀,她不是公司對外的經紀人嗎?拿著股東的份額,總得為公司衝鋒陷陣吧。」
「幹嘛,你舍不得啊?你要是舍不得她,那我自己去!反正是你的生意夥伴,我可招惹不起!」
終究,商鶴宇妥協了。
寧甜笑著親了他一口,湊近了手機,嬌滴滴道:「秦枝,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別讓人家失望哦。」
2.
商鶴宇從前從不讓我在單獨去酒局談生意。
他說他的人,就應該幹幹淨淨,他喜歡出淤泥而不染。
可現在,他保護得另有其人了。
太突然了。
突然到我的落差感太大。
大到一晚上酒櫃空了大半,頭腦卻仍舊是清醒的。
次日打開手機。
寧甜在公司小組群裏發了一張照片。
是商鶴宇常年戴在手上的綠扳指,現在掛在了她的胸前。
祖上傳的,從不輕易取下。
這是把寧甜放在了心尖尖上寵著啊。
我嗤笑一聲。
仰頭灌下最後一杯酒。
既然注定得不到,那我也不稀罕了。
打印好解約合同,兩份,打車去了公司,直奔最高層。
「什麼東西?」
「您之前說的,寧小姐的解約合同。」
商鶴宇很信任我,看都沒看直接簽了,連同我的那份。
我知道,如果我單方麵提出解約,他勢必不會同意的。
還得感謝寧甜,沾了她的光。
收走合同,我剛準備離開,商鶴宇再度叫住了我。
「還有,現在形勢穩當,之後不用給我安排演戲的人了,從今天起,你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寧甜的身上,直到捧紅她為止!」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商鶴宇撿回來養大的,也是唯一一個讓他開口留下的,重要程度幾乎可以媲美曾經的商太太。
可今天,他正式宣布留下寧甜。
那些公子哥的話仿佛一語成讖。
也是,鳩占鵲巢,本就不是話本裏才有的故事。
是我太貪心了。
還好,我選擇了及時止損。
我咽下心中苦澀,「我想捧,也不見得寧小姐希望我當她的經紀人啊。」
的確,寧甜雖狐假虎威,卻也害怕極了我,當即指定了我的死對頭為她造勢。
而當晚,我也應了他的話,履行我最後的責任前去歡譽國際赴會。
如我所料,歡譽老總就是條瘋狗,色膽包天。
將我帶來的幾十號人支走,我退無可退,隻能躲在包廂的洗手間內打電話求救。
可是給商鶴宇打了三四個都處於無人接聽。
門外禿老頭快把門拍爛了。
饒是一貫處變不驚的我也慌了神。
「秦小姐,您可別再垂死掙紮了,進了我的房間,哪裏有出去的道理?」
好在,第五個電話被接通了!
「商鶴宇,快來救我!」
那邊傳來的卻是寧甜的嬌嗔,「阿宇,你看看這條裙子好看,還是那條蕾絲邊的好看?」
「左邊紅色那件。」
「阿宇!你又在接誰的電話,能不能心無旁騖地陪我呀!」
我低著聲音瘋狂求救,可傳來的依舊是商鶴宇溫柔哄著寧甜的聲音。
他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商鶴宇!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
終於,他回話了。
帶著濃濃的不耐,「秦枝,有完沒完?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這麼沒用嗎?連個簡單的酒局都處理不了?」
「你是不是故意找存在感?就為了彰顯你的特殊?一定要絞盡腦汁破壞我和寧甜約會嗎?」
「你知不知道我很忙,沒空應付你們女人之間的把戲!」
我不信他不知道歡譽國際的名聲有多臭!否則他昨晚又怎麼會大動肝火?
可他依舊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眼見門鎖漸漸鬆動,我轉頭看向角落裏擺放著的滅火器。
還好,不算太重。
既然如此,隻能拚死一搏了。
走出洗手間,我猛地給了那人後腦勺來了一下。
最後看似是我占了上風,可我畢竟隻有一個人,歡譽的人聞聲不對後立馬衝了進來,全都和我廝打在一起。
徹底昏過去前,我渾身上下都是那禿老頭身上的鮮血,黏糊糊的,還帶著丁點溫熱。
「秦枝?」
睜開眼,熟悉的筆墨味道讓我以為身邊陪著的是商鶴宇。
卻沒想到是商鶴宇的死對頭,蘇慕陽。
「你們商氏集團的人談生意都這麼拚命?出賣色相無果,所以在酒店大打出手?」
他的語氣略帶嘲意。
哦對,那天吃飯的餐廳是蘇家的地盤。
我沒理會他,下意識打開手機,想著兩夜未歸,商鶴宇總是要擔心我的。
上方卻突然傳來蘇慕陽涼涼飄來的話,「別看了,商總現在應該帶著他的新歡在酒會的發布會現場。」
「傳聞中的枝姐,現在怎麼混到連個十八線小明星的不如了?」
3.
我的心寸寸冰冷,巨大的悲傷仿佛要將全部情緒吞噬。
蘇慕陽出於仁義道德將我送來,嘲諷了幾句後就離開了,臨走時,還貼心地幫我致電商鶴宇。
隻是一直到我出院,也僅僅隻有商鶴宇讓助理打來的一個慰問電話罷了。
久而久之,寧甜露麵的次數越來越多。
豪門圈子也都嗅出了貓膩,紛紛琢磨著商太太的位置指不定真的要換人了。
但我沒管這些,生活一如往常,隻是寧甜不打算輕易放過我。
像是想要證明什麼似的,我代替商家出席拍賣會,她就央求著商鶴宇帶她前去。
我拍什麼,她便強拍什麼。
毫無疑問地將我們這段「三角戀」送上了當天熱搜。
後麵她更是登堂入室住進了公館。
一來就看上了我的房間,要求我搬走。
甚至當著傭人的麵質問商鶴宇,我和他是否有在這個房間裏做過什麼。
「寧小姐,不是所有人都念著爬床的。」
寧甜冷笑,「你這話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誰恬不知恥爬床,誰低賤。」
這是我曾經用來規誡她們的話,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可沒想到現在的寧甜有恃無恐,惱羞成怒下竟直接給了我一個耳光,「秦枝,我看你還沒認清楚自己的地位!」
我目露狠意,剛準備還擊,卻又漸漸收起怒火。
跟商家解約後,合同冷靜期有七天,律師告訴過我,這七天內最好不要出什麼事端。
既如此,剩下的日子,忍忍就過去了。
這一熬就到了商鶴宇的生日。
恰好。
這也是合同冷靜期的最後一天。
雖然明麵上現在寧甜受寵,但我畢竟在商家數年,眾人的心都是向著我的。
商鶴宇的生日宴,給我準備的禮服都是和他配套的情侶款。
而寧甜又想故技重施。
「這禮服是給枝姐準備的,你們不能拿,拿了枝姐一會兒穿什麼?」
寧甜一臉不以為然。
「一口一個枝姐叫得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要讓你們跟狗似的舔著她。」
她的小跟班也跟著道:「就是,你們可不要想不開討好錯了人。」
「我們寧甜姐和商總可也是從小到大的情分,當年商總在安鎮的時候,可就對寧甜姐傾心不已,你們要是這樣不長眼,惹錯了不該惹的人,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此話一出,我的大腦轟地一響。
安鎮?
那不是我還沒被商鶴宇帶走的時候待的地方嗎?
「不許多嘴。」
我細心捕捉到了寧甜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
「懶得和你們廢話,來人,直接全給我搬走!」
我沒打算阻攔,反正我已經準備好抽身,誰出這個風頭都與我無關。
「這個不能動!」
可是沒想到寧甜得寸進尺,居然想把我家人留給我的墜子一塊順走,「寧甜,別太過分了。」
「過分?你再攔著我,信不信還有更過分的。」
我們四目相對,瞬間激蕩出不小火花。
這一刻,我無比後悔選了她進商家,怪我識人不清,這樣大的野心哪裏是在商鶴宇身邊演一出戲就能喂飽的?
可我不會退讓。
幾下拉扯下,寧甜失去耐心。
下一秒,居然直接將墜子砸碎在妝台上。
這一刻我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目眥欲裂。
根本來不及思考,我反手就將寧甜拽倒在地,「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寧甜,自你到了商家,我從未阻礙你分毫,你為什麼還要苦苦相逼?」
寧甜微微勾唇,「因為隻要你留在商鶴宇身邊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寧,秦枝,別裝得這麼清高,都是女人,我難道看不懂你是什麼心思嗎?」
她真是瘋得徹底。
說這番話,也委實瞧不起我。
我雖受製於商家,卻也有骨子裏的傲氣,從不屑當插足者。
我放開她,回去撿拾我的墜子。
那是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紀念,是我努力的信仰。
可現在,都四分五裂了......
突然,身後的寧甜爆發出一陣尖叫,我回過頭去看,她睡袍下擺居然緩緩綻出朵朵血花,格外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