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羨的白月光被淩辱虐殺了。
他拿刀抵著我。
「是你做的,對不對?」
看著他痛苦的表情,我笑了。
「那是她罪有應得。」
那天以後,裴承羨就給我判了死刑。
1
十五歲之前,我的人生是囂張肆意的。
給我囂張資本的,是我的父親。
可我人生的缺憾,也始於我的父親。
他與我的母親相逢於微末,倆人一起挨過凍,受過苦。
我母親靠著那一手繡活,撐起了整個家的所有開支,和父親的趕考費用。
然而,當父親高中狀元,一步步攀上宰相之位時,母親卻已因長年勞累,撒手人寰。
父親奔忙於政務的同時,也不耽誤他不斷抬姨娘。
但換來換去,我發現每個姨娘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兩處與母親相似。
這讓我對他責備的聲音都顯得有些中氣不足。
由於我是幼年喪母,父親看著與母親幾乎同一模子的我,總是格外縱容。
但隨著繼母進門,以及姨娘越來越多,父親的孩子也漸漸多了起來。
於是,我就顯得不再那麼特別。
很快我就意識到,隻有足夠驕縱任性,就會博得父親更多的關注,或者愛。
依仗父親的影響力,我人生的前十五年都有家境相仿、奉承自己的閨中密友。
我親耳聽見過別人對我的議論。
「長得不錯,就是聽說脾氣不好。」
「可不是,聽說還隨意打殺下人,也就是有個好爹,不然......」
「比起她來,住宰相府對麵的裴小侯爺可真是天壤之別,不僅相貌堂堂,還謙遜有禮。」
每當這些話語傳入耳中,我雖會片刻反思,但很快便拋諸腦後。
他們所言非實,我雖囂張,卻從未傷人分毫,更別提殺人。
我與裴承羨的緣分,始於五歲那年。
宰相府與寧遠侯府比鄰而居,父輩間的深厚情誼,也讓我們自小相識。
裴承羨年長我三歲,參與了我人生諸多重要的時刻。
我剛從外祖家接到父親身邊時,繼母的兒子,也就是我名義上的弟弟沈言濤欺淩我。
是他幫我教訓了沈言濤。
沈言濤被他揍得屁滾尿流,並掉了兩顆門牙的事,我至今記得。
我寫得一手好字,是他教的。
我會騎馬,也是他教的。
我第一次來月事,他見證了。
那時他以為我快要死了。
抱著我驚慌失措,大喊大夫救我的命。
絲毫沒看到我父親想攆他滾離我身邊的表情......
那一刻,他的緊張與擔憂,讓我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情愫。
所以,喜歡上他,似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父親得知我的心意後,開始關照寧遠侯府,在朝堂上,對裴承羨更是傾力培養。
所有人都認為,我們終將攜手共度餘生,連我自己也深信不疑。
而裴承羨也一直守身如玉,一個通房都沒有,就等著我及笄。
但是,我在十四歲時失去了裴承羨。
2
我第一次見徐沁雪,就已經預感到裴承羨肯定會愛上她。
那天,長平公主舉辦馬球比賽,京城裏的官家子女、貴婦們幾乎悉數到場,場麵熱鬧非凡。
而我,卻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她。
徐沁雪身著一襲淺白色杏花紋樣的羅紗裙,靜靜地站在桃花樹下。
她的麵容清麗脫俗,眉眼間流露出淡淡的柔情與恬靜,仿佛能瞬間撫平人心中所有的煩躁。
微風拂過,桃花瓣隨風飄落,她的衣袂也隨之輕輕飄動,宛如風中的仙子,美得讓人心醉。
她的出現,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公子哥兒們,就像被她施了定身法一般,動彈不得。
原本要跟我一起組合打馬球比賽的裴承羨,拉著韁繩的手停在空中,就這樣出了神。
「聽說裴小侯爺馬球打得極好,不知可否願與雪兒一同拿下公主殿下賞的彩頭?」
徐沁雪的聲音溫柔而悅耳,帶著一種讓所有男人都不忍拒絕的魔力。
然後,我看到一向隻與我組隊的裴承羨,與她打了一場又一場的比賽。
而我,卻隻能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的身影在球場上穿梭。
回府後,我氣憤難平。
我大聲呼喊,摔打著手邊的物件,以此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父親聞聲趕來,語重心長地哄著我。
「不就一男人嘛,不喜歡換另一個就是。」
當他從我的貼身丫鬟綠芍口中得知了馬球比賽上的事情後,雖然麵上仍在安慰我,但轉頭就派人去敲打裴承羨一番。
第二天一早,裴承羨拎著兩盒杏花酥過來找我。
看到杏花酥,我就想起徐沁雪那一身淺白色杏花紋樣羅紗裙......
心裏更是不得勁。
「誰跟你說我喜歡吃杏花酥了?我最討厭杏花酥了,拿走!」我生氣地喊道。
裴承羨卻以為我又在無理取鬧,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著說道:「別鬧了,我讓人一大早去買的呢。」
說完,他便像往常一樣教我練字。
他的字體飄逸而自由,在紙上飛揚著。
字如其人,也如其心境。
看他那愉悅的樣子,我心裏更加煩躁。
「你為什麼要和她一起打球?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我終於忍不住質問道。
裴承羨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們隻是朋友,你別多想。」
「真的?」我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出些什麼。
他卻避開了我的目光,拿著毛筆繼續寫字。
他的反應讓我有些不安。
我從來沒有這樣急切地想要將裴承羨捆在我的身邊。
但是我卻發現,我已經與他越走越遠。
我甚至無法阻止他和徐沁雪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逐漸熟識。
我親眼見證著他的變化。
他那冷峭的眉眼、利落的輪廓,在徐沁雪麵前變得溫柔而細膩。
3
後來,我與他的相處,漸漸多了一個徐沁雪。
我與徐沁雪站在一起時,對比就很明顯。
在所有人眼中,我是刁蠻無禮的相府千金。
而徐沁雪是善解人意的絕色人兒。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常常與裴承羨高談闊論,以至經常遺忘了身邊還有個我。
我有時也會忍不住想參與他們的話題,但終究是融入不了。
雖然我識字,但也僅僅是識字,一看到書就頭疼。
總覺得看書遠不如收集奇珍異寶,或吃喝玩樂來得有趣。
在他倆人麵前,我是如此的無知世俗,又格格不入。
裴承羨理所當然地愛上了徐沁雪。
最先讓我真正介意的一次,是我們幾人在京城郊外小鎮遊玩時,徐沁雪不慎摔下馬。
裴承羨一臉驚慌地飛身奔向她,一把將她抱入懷裏。
「雪兒,可傷到何處?」
她被他抱在懷裏,麵上紅雲緋然。
「沒事,承羨哥哥,你抱疼我了。」
裴承羨勾唇一笑,連耳廓都變成粉色。
我與徐沁雪對視。
她依舊躺在裴承羨懷裏。
「讓玥玥姑娘見笑了。」
我直擰著眉毛,毛躁得如同刺蝟般回嘴。
「那你還不起來,這麼多人,你不覺得羞恥?」
「玥玥。」裴承羨蹙了蹙眉心,語氣有些嚴厲。
我負氣丟下他們,騎著馬兒急奔,任憑疾風將我濕紅的眼眶吹得幹澀。
當晚,我們住在小鎮上。
半夜後,我們被一幫悍匪盯上了。
不,正確的說,應該是我被他們盯上了,他們想把我抓走,不過幸好我父親暗中派了兩名暗衛跟著保護我。
所以,當裴承羨趕來時,那幫悍匪正和保護我的人纏鬥不清。
「承羨,小心!」
徐沁雪不知何時突然出現。
等我們發現她時,她已經為裴承羨擋了一劍。
那劍正中手臂,血迅速染紅了她那素白色的長袖。
「雪兒!」
裴承羨又抱住了她。
那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緊張。
等所有悍匪被擊退後,我望著裴承羨和徐沁雪離開的方向發呆。
4
當我再次與裴承羨相遇,他的眼中已不再有我,而是滿滿當當都是對徐沁雪的愛意。
徐沁雪望向我,眼神中帶著一絲輕蔑,輕聲說道:「玥玥姑娘,下一次,可要反應快點啊。」
裴承羨和徐沁雪的事,遭受了裴家長輩的極力反對。
我心中雖感卑劣,卻也忍不住幸災樂禍,甚至想放鞭炮慶祝。
許久不出來走動的寧遠侯府當家主母,也就是裴承羨的母親羅氏,約了我與徐沁雪一同見麵。
那天,羅氏當著我的麵對徐沁雪冷聲道:「承羨與玥玥一同長大,我對玥玥視如己出、喜愛有加,一直都把她當兒媳婦來疼的。」
「徐小姐,希望你認清自己有身份,不要自討沒趣。」
我僵硬地扯出笑容,試圖活絡氛圍,卻未來得及開口,徐沁雪已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朝羅氏鞠了一躬。
「好的,我知道了。」
她故作堅強,但眼尾的脆弱卻以一抹淡紅流泄出來。
裴承羨見狀,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
徐沁雪卻推拒開他,與他擦身而過,徑直離開。
屋內驟然安靜下來,我忙跟上前去。
「我送你。」
可她卻對著我冷笑了一聲,眼神中充滿了嫉妒與恨意。
屋內隻剩下我與裴承羨母子。
我呆滯地站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裴承羨疲憊的聲音響起。
「母親,我隻當玥玥是妹妹。」
羅氏皺眉。
「玥玥很好,母親希望你不要辜負她。」
「可我不愛她。」裴承羨的聲音篤定而低沉。
羅氏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這可由得不你,徐沁雪是什麼地位你不清楚麼?」
「她父親隻是一個六品小官,她母親是歌伎出身,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外室。」
「如果你想收她為外室,也得經過玥玥的同意才行。」
裴承羨目露寒意。
「我答應過雪兒,要娶她為正妻。」
羅氏聞言,再也不顧我就在旁邊,怒視裴承羨。
「你瘋了!她一個妓女生的狐媚子,你居然讓她當我寧遠侯府的主母?!」
「裴承羨,你放著堂堂宰相府的千金不要,娶一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入府,是不是當我死了?!」
羅氏的怒吼聲在屋內回蕩。
裴承羨看著他的母親,忽然倏爾一笑。
「上不得台麵?沈玥玥不就是有個好爹嘛,論其他的,她哪點比得上雪兒!」
他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
可我的手裏,甚至沒有一個物件能夠摔落在地上,以讓人察覺我還在原地。
裴承羨不愛我。
他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這句話說了出來,連爭取的餘地也沒給我留。
我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佯裝什麼都沒聽見。
然而,就在那一刻,我做出了一個讓我人生最後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