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一世我用貞潔，換了雲霆的命。

他得知此事後，抱著我說他不在意這些，說此生絕不負我，說會十裏紅妝娶我進門。

可後來，罵我水性楊花的是他，罵我生性浪蕩的是他，叫我去死的也是他。

重活一世，雲霆的仆人送信讓我救他。

嘖嘖，同樣的坑，誰會跌兩次呢？

我是昭陽公主。

十七歲為救睿王雲霆委身攝政王。

雲霆告訴我，他不在意這些。

我拚死逃出時，卻看到他抱著美妻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區區一個殘花敗柳，怎配得上我堂堂睿王。」

……

我看著眼前的小廝。

「公主！公主您救救睿王！他現在被攝政王囚禁，您不救他還有誰能救他啊！？」

我掀開茶蓋，吹了吹浮在上麵的茶沫，末了還輕啜了一口。

見我這悠閑樣，清風實在忍不住了，撲騰一聲跪下，聲淚俱下。

「公主！睿王可是您兩心相悅之人啊，他、他承諾過以後會娶你的！」

我聽得心煩，抬手喚來丫鬟。

「小七，送客。」

「公主……公主！」

回來後的小七對我左看看右看看。

我扶了扶發簪，「有事就說。」

小七咬了咬牙，「公主，您真的不管睿王了？」

畢竟我曾對他要死要活的。

「不，當然要管。」

小七本雀躍的心情一下跌到了穀底。

哎，公主還是那個戀愛腦。

我被她這幅樣子逗笑了，拍了拍她的頭，「本宮才不會讓他在地牢裏那麼好過。」

於是我帶著小七雄赳赳氣昂昂地到了攝政王府。

睿王，攝政王，是當今唯二的兩位異姓王。

有臣子上奏，「攝政王手握重權，在朝堂上屢次幹擾進諫，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攝政王常年在戰場，有傳聞他的名字可止小兒啼哭，頑劣孩童也聽話。

其實他們不知，真正狼子野心的是睿王。

他下手奪權，被攝政王發現，囚在了地牢。

皇上？

那個年幼的傀儡皇帝，我的小皇弟，還親熱地叫攝政王叔父呢。

我到的時候，裴行照正悠然品茗，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來。

我看著麵前的男人。

上一世我委身的人。

他一襲玄衣，更襯身量修長，指白如玉，冷硬的線條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五官。

這張臉，比被譽為「玉麵書生」的雲霆更甚，甚至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野性。

看到我來，他微微眯了眯眼，幽幽念出我的名字。

「李清歡……」

我渾身一顫，周身被像是被毒蛇纏住的危險氣息圍繞。

要不是雲霆，我上輩子包括這輩子，都不會想跟他扯上關係。

笑話，一個不穩，我們李家江山就沒了。

靠一個小皇帝和毫無實權的長公主，遲早要完。

上一世我身死後，皇帝十有八九撐不住這江山。

但這一世，我一定要保住李家的江山。

要想掌握棋局，裴行照是關鍵一招。

……

還得找他。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我福了福身，盡量顯得乖巧，「得知睿王殿下正在王爺府中，本宮……」

「你來救他？」

「啪」一聲，茶杯被人用力放在桌上。

這和前世確實不一樣，前世我沒親自來找他，而是派人救雲霆，所以也不知當時是怎麼個情景。

今日一見……

他生的哪門子氣？

算了算了，盡管想不通，還是把話說清楚的好。

「王爺有所不知，睿王與我早已沒有幹係，隻不過他所做之事實在傷了本宮的心，因此若他有錯，王爺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我言語中已經透露出四個字:該罰就罰。

重重罰。

裴行照手一頓，多看了我幾眼，似乎不太信我。

我心一狠。

「本宮並非為他而來，今日與王爺是有要事相商。」

他似笑非笑地把玩著茶杯，眼底幽深，「哦？公主有什麼要事？」

他尾音像個鉤子，語調淺淺，饒有興趣的樣子。

我拿出寬大袖子裏的紙張，緩緩伸開擺在他眼前。

「這是江南水患一事參與貪汙的官員名單，當做見麵禮送給王爺。」

前世當然也有這張名單，不僅如此，還有牽扯更深的人員名單。

嗯，隻不過被我這個戀愛腦一股腦全送給了雲霆。

他即位才那麼容易。

重來一次，不整死他我不姓李。

裴行照手一頓，似乎沒有想到我上來就送他這麼一個大禮。

江南水患，朝廷撥款幾乎全數吞進了當地官員的口袋裏。

隻是遠在南邊，人數又雜，調查起來不是一件易事。

不然憑攝政王手眼通天的能力，怎麼能不先我一步拿到名單。

而這些人，大多都是內閣首輔張行英手下的。

張行英，活脫脫大奸臣一個。

我甚至懷疑他和雲霆一樣，滿腹的謀反之心。

和攝政王那叫一個勢如水火。

裴行照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捏住薄薄的紙張。

「公主有什麼目的？」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本宮想和你談一樁合作。」

好像聽到我不是來救雲霆的，他心情還挺愉悅。

「保我李家江山不倒，你永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他勾了勾唇，「公主怎麼知道臣求的不是萬萬人之上呢？」

哈？

不能吧。

上輩子雲霆奪了位他還悠哉悠哉在王府呢。

其實前世他並沒有碰我，我要什麼他給什麼。

隻不過我當初心心念念雲霆，並不在意他所做之事。

現在一想，雲霆是用我換的江山？

媽的畜生。

我放大招，「若是王爺同意這樁合作，本宮能給你的，是身處皇位也得不到的東西。」

裴行照眼眸淺淺，「好。」

雲霆被折磨了挺久才放出來。

他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

估計是來算賬。

「歡歡，你……實在太讓本王寒心了。」

文文弱弱的睿王殿下站在我麵前，臉色蒼白，一張清秀的臉上是對我滿滿的控訴。

「殿下可算出來了，本宮擔心得夜不能寐……」

我佯裝擦淚。

他一旁的小侍女看不下去了，怒氣衝衝，一雙杏眼瞪大。

「你現在還裝什麼裝！明明是你不救霆哥哥的！你……」

我抬眸看去。

哦～

咱們未來的皇後殿下。

雲霆的正妻。

沈盈。

也是前世把我推進湖裏的人。

如今還隻是一個任人拿捏的小侍女，就敢如此對我說話。

看來當初我還是太大意了，這麼個東西在身邊都毫無察覺。

嘖嘖嘖。

我看了她兩秒。

沈盈有些害怕，「你……你看我幹什麼？」

前世我一心戀慕雲霆，就連他侍女對我的不敬都能忍。

甚至於她穿衣用度無一不用我的，光鮮亮麗堪比我這個公主。

「小七，打。」

原本憤懣不平的小七可算找到了出口，上前左右開弓，給了她兩巴掌。

沈盈不可置信地捂著臉，「你，你居然敢打我！？」

沈盈父親也算是個小官，幾年前她被雲霆救了一命就纏在他身邊了。

雲霆即位後，沈盈成了皇後，她父親也跟著水漲船高，一下子成了國丈。

隨後帶著她那一堆親戚，大搖大擺地住在我的公主府。

想到這，我捏緊了拳頭。

我明白現在還不能和雲霆撕破臉。

於是我期期艾艾地看著他，「阿霆，母後說了，讓我們擇日進宮去看她。」

太後就我一個親女兒，恨不得千嬌萬寵。

而雲霆，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他原本還想發作的臉色一下偃旗息鼓，對我展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

「歡兒開心就好。」

「雲霆哥哥，她……」

沈盈還想說什麼，被雲霆一個眼神安撫。

太後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對坐在一旁的雲霆視若罔聞。

太後自是不同意我和雲霆的，她眼光毒辣，一打眼就知道他是個什麼玩意。

可前世的我偏生看不清。

太後時常說，「我這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糊塗蛋呢。」

害。

我看了看雲霆，他有些坐立不安，於是我笑了笑，「母後，你別光顧著問我，雲霆還在這兒呢。」

太後提高音調，「誰？誰？」

「我老了，耳朵聽不清了。」

我:……

母後還是母後。

小宮女稟報，「太後娘娘，攝政王求見。」

這下輪到我不可置信了。

誰？誰？

他一個權臣敢來後宮？

那道身影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停在了我的正對麵，衝著太後微微點了點頭。

攝政王權大已到了不用向太後行禮的地步。

「貿然來訪，臣多有冒犯。」

我撇了撇嘴，知道冒犯還來。

「隻是臣這裏有一份名單，實在關乎重大，這才馬不停蹄前來。」

我和雲霆都把心提了起來。

我敏感地捕捉到名單兩個字。

太後看了我倆一眼，「睿王殿下，先退下吧。」

我看見雲霆暗戳戳咬緊牙關，眼裏的狠厲被垂眸遮住。

太後展開薄紙。

我湊過去。

太後看我。

「母後，這是啥？」

裴行照搖了搖折扇，「公主說呢？」

我不敢說。

因此在太後跟前退下後我悄咪咪甩掉雲霆找到了裴行照。

「那是什麼名單，難道是我……」

他嘴角含笑，「不是。」

我還沒問出那是什麼，就看到他收起折扇點了點我身後，微微挑眉。

「公主殿下還是先好好想想怎麼哄好你的情郎吧。」

我看著身後的雲霆。

他步伐焦急，一臉你倆有奸情的表情看著我，「歡兒，你和他……」

「你怎麼能……」

他痛心疾首地看著我。

我擺手，「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裴行照見我這樣，輕笑了聲，什麼都沒說，留給我們一個背影。

雲霆見狀，迅速PUA我。

「攝政王此人深不可測，與他有關係無疑與虎謀皮，歡兒。」

他伸手握住我的肩膀，一臉深情款款。

「我才是那個真正愛你的人。」

我暗暗呸了一聲。

這東西就是怕我和攝政王聯手，那他篡位的機會就更小了些。

我掙脫他，反手按住他的肩膀，一臉堅定。

「阿霆，你放心！我此生最愛隻有你一人，絕無可能再與他人有牽扯！」

我情緒激動，像極了一個迫不及待證明自己衷心的女人。

經過我暗中調查，那份名單……

居然是我給裴行照的江南水患名單的puls加強版。

不是，他到底從哪裏搞到的？！

不管了不管了。

他既然獻給太後就說明是我們這一邊的。

接下來是瓦解雲霆勢力。

雖說他在朝中勢力遠不如攝政王，可實力也不容小覷。

與其說是瓦解，不如說是劃到己方陣營。

施以恩惠，籠絡部下。

這是太後教我的。

作為長公主，我又怎可能是一個空殼子。

於是我迅速拉攏勢力，將雲霆的部下收為己用。

他目前還不會懷疑我，畢竟在他看來，我也許就是個他的無腦追隨者。

但裴行照手眼通天，我做什麼他都能先一步知道。

這種被人掌握一切秘密的感覺真不好受，不過好在不是敵方。

這種人做敵人也太可怕了。

心思愁悶下我進了宮。

小皇弟今年十歲，鼻涕還擦不幹淨。

他生母不是太後，卻是被太後養大的。

據說他母親為救太後而殞命，因此被太後視為親子。

來得巧，來得妙。

就在我剛教完小皇弟「權」怎麼寫時，小太監提著食盒進來。

「陛下，太後娘娘怕陛下勞苦費心，腹中饑餓，命奴才送來了糕點。」

李子麟神氣地哼哼了兩聲，「母後向來是最疼朕的。」

說完挑釁地看了我兩眼。

我:這小孩……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李子麟剛靠近的時候，小太監眼神一凝，突然掏出一把閃著森寒冷光的匕首。

不好！

我心下一片驚懼。

一旦李子麟身死，李家再沒有人能坐穩這江山。

那就全完了！

況且，他心地善良，與我，與太後都有著這麼多年的感情。

我來不及多想，上前推開李子麟，躲閃不及，腹部被狠狠紮了一刀。

嘴裏湧出大量鮮血，我喉嚨也發不出聲音。

李子麟驚恐地看著我，哭聲響徹天地。

「皇姐！」

意識消散之際，我恍惚看到了一片玄色衣角。

再次醒來是在……

龍床？

我眨了眨眼睛，想讓自己清醒點，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驚呼。

「皇姐！你醒了！」

我轉眸一看，淚眼朦朧的小人正趴在床邊抹眼淚。

「嗚嗚嗚皇姐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死掉了……」

他急的連朕都不用了。

我輕輕抬手撫摸他的頭，「閉嘴。」

說完才發現旁邊還有一人。

裴行照。

依舊是一身玄衣，靜靜立在那，我看向他，他一句話也沒有。

他眼底有些發青，見到我眼神回避了一下，半晌聲音沙啞道，「我去叫太醫。」

？什麼情況。

李子麟悄咪咪湊近我，小聲道，「皇姐，叔父……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我擲地有聲，震驚道，「何出此言？」

這可不興說啊。

小屁孩語氣莫名其妙，怪怪的，「哎呀，就是，叔父砍了刺客後，看見你一身血躺在那，那表情……」

「他在朕身邊輔佐這好幾年，朕都沒見過，活像想吃人的樣子。」

「然後抱著你去找太醫，朕就在後麵跟著他邊跑邊喊，他一句話都不搭理朕……」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停。」

「別亂說。」

裴行照的清白可不能毀在我手上。

但是，確實有點可疑啊。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

危機並沒有解除。

裴行照還留了那人一口氣，重刑逼問下依舊什麼也沒問出來。

不過我知道是誰。

雲霆。

前世他就曾刺殺過李子麟，那個時候已經是後期了，他早就不裝了。

也許是我的重生改變了事情軌跡，很多事，都悄無聲息的不一樣了。

他已經開始急了。

我與攝政王走的近讓他不得不把造反的打算往前提了不少。

玲瓏閣。

京中女子追求的時興服飾簪子皆出於此，萬金難求。

我去試衣服的時候，小七在外麵等。

好巧不巧，雲霆也來了。

還帶著沈盈。

沈盈帶著笑意拿衣服在身上比劃，「雲霆哥哥，這件好看嗎？」

雲霆眉目溫情，溫柔笑道，「好看。」

說完喊來老板打算買下。

「這件……已經被人定下了。」

沈盈臉色一下垮下來，嬌縱道，「誰啊，讓她讓出來。」

小七剛好看到這一幕，打算上前，被人抬手按下。

「本宮。」

兩個字讓店裏夥計跪了一地。

雲霆顯然沒想到在這能看見我，一下不知道怎麼解釋。

沈盈更不爽了，「你？公主府不早就沒錢了，你拿什麼買？」

說完好像想到了什麼，嬌笑連連，「不會是……爬上了攝政王的床吧？」

整個店裏被嚇得大氣不敢出。

我淡淡扶了扶發簪，「哦？」

「這位……」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為難道，「小婢女？」

沈盈最怕別人詬病的就是她的身份，平時仗著有雲霆相護，格外跋扈。

可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果不其然她黑了臉。

沈盈氣結，「你！」

「你知道本宮是誰嗎？」我瞟了雲霆一眼。

「你知道單憑你說的這些話，你有幾個頭都不夠本宮砍的嗎？」

她聽罷笑笑，挑釁地看著我，「你敢嗎？」

前世的我是不敢。

因為雲霆說，「盈盈於我而言是妹妹，她自小嬌縱，你多讓著她點。」

可他難道不知道。

我才是千嬌百寵長大的公主。

這個天底下最該嬌縱的人，卻為了他一忍再忍。

靜默過後，她以為我真不敢，熟不知我早有了別的打算。

我輕蔑一笑，「沈小姐還是把手裏的雲錦放下吧。」

她一聽更急了，「本小姐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

說完三兩下撕碎了手裏的綢緞。

我打了個響指，「掌櫃，記賬。」

掌櫃的低頭應聲，「是，東家。」

小七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沈盈渾身氣得發抖，指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雲霆皺眉，「歡兒，既然你是這玲瓏閣的東家，何不放手讓給盈盈一件雲錦呢。」

我一改剛才的表情，痛心疾首地看著他，連「本宮」都沒用，「阿霆，你可知……這雲錦才是我最喜愛之物？從小到大，我喜歡的東西母後都會為我尋來，我卻為了你對她一忍再忍。」

「雲霆，我才是公主。」

「難道我喜愛的東西，什麼都要讓嗎？包括……」

我淚眼朦朧看著他，定定說出那個字，「你。」

似有千斤重。

雲霆一時間愣住，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如今一聽。

滿心都是愧疚。

縱然想搶她李家的江山，可李清歡這些年……

如此真情對他啊！

哪個男人能無視？

我明白，他愧疚了。

沈盈好日子……

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