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是雙胞胎,我天生健康,妹妹卻患有心臟病。
父母因此厭惡我,他們說是我把妹妹的養分全搶走了。
於是我從小就要讓著妹妹:留了兩年的長發被迫剃成光頭,隻因妹妹不喜歡;985的成績留在本地上二本,隻因要照顧妹妹。
就連與我相戀五年的戀人,也要讓給她。
媽媽總說:“你要讓著妹妹,你的命是借她的。”
於是戀人與妹妹大婚之日,我握著癌症診斷書,墜入海中。
妹妹,我什麼都不要了。
連我的命,也還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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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以安和妹妹餘歲歡的訂婚宴上,我沒有出現。
媽媽打來電話的時候,醫生正嚴肅地和我說著病情:
“餘小姐,你確定要放棄治療嗎?”
與此同時,電話那邊傳來我媽憤怒的聲音:
“餘小草,你現在真的是膽大包天,竟然連你妹的訂婚宴都敢不來了!”
“她就算和以安在一起又怎麼樣,你讓讓她會死啊?”
我將手機拿遠,隔絕了那些汙言穢語。
“是的,醫生,我打算放棄治療了。”
然後我又拿起手機,排山倒海般的惡言再次湧入我的耳裏。
如果不是驗過血緣關係,很難相信這是我的母親。
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回答她:
“是的,我會死。”
“現在,我不想讓了。”
2.
我回家拿行李的時候,不巧訂婚宴剛結束,大家都在。
我盡可能地降低存在感,想要溜進房裏拿了東西就走。
沒想到卻被我媽喝住:“站住!今天你妹的訂婚宴,你怎麼不來?”
我冷笑:“來幹嘛,來看我的戀人是怎麼變成她的未婚夫的嗎?”
“放肆!”我爸立刻給了我一巴掌。
而我那患有心臟病的妹妹則在一旁楚楚可憐:“爸媽別生氣了,姐姐也是委屈。”
“隻是我這個病實在是沒有辦法,我想在自己有限的人生中追求真愛······”
看到餘歲歡哭,爸媽也顧不得罵我了,連忙跑過去安慰她。
我又成了那個被遺棄的人。
就連曾經與我相戀五年的裴以安也責備地看著我:“餘小草,你明知你妹妹有病,還要這麼刺激她。”
“你太惡毒了。”
可是我卻想起了我和裴以安剛談戀愛的那年。
聽完我家的偏心,他隻是心疼把我擁入懷中:“沒關係的,餘生有我愛你。”
可曾經說要愛我一輩子的人,如今也站在了我的對立麵。
出門的那一刻,媽媽的怒吼還在持續:“餘小草!你出了這個門就不要再回來!”
多麼相親相愛又團結的一家人啊。
我早該知道的。
可是為什麼,門關上的那一刻,淚水還是沿著兩頰滑落。
餘小草,你要爭點氣啊。
3.
我租了一個小出租屋,戴上了假發,又笨拙地抹了口紅,整個人看起來才有點氣色。
這樣的打扮,以前在家裏是從不被允許的。
因為餘歲歡不喜歡。
我和餘歲歡是雙胞胎,我生來健康,餘歲歡卻被查出心臟病。
父母因此厭惡我,說這是因為我搶走了妹妹的養分。
他們要我事事都讓著妹妹。
盡管長大後我才知道,母體裏的胚胎是沒意識的,所謂的“搶養分”也不過是細胞的適者生存。
但幼時的我,還是主動攬起了照顧妹妹的責任。
三歲那年,父母工作忙,我便承擔了家裏的大部分家務,小小年紀就開始做飯,疊衣,接妹妹上下學。
為了照顧妹妹,我是沒上過幼兒園的。
因為缺乏和同齡人的交往,我的性格陰沉,常常被院子裏的孩子欺負。
他們往我身上扔石頭:“餘小草,醜八怪!”
“怎麼你妹妹那麼好看,你卻那麼醜?”
與我不同,餘歲歡從小嬌生慣養,又因病皮膚蒼白,看上去有種柔弱的美。
大家都喜歡她。
我也很羨慕她,於是偷偷留起了長發,想變得好看些。
七歲那年,我終於有了讀書的機會。
我以為那是我新生活的開端,畢竟要是能交到更多的朋友,就不用再受欺負了吧?
卻沒想到,那是我噩夢的開始。
開學第一天,就因為有個男生誇我的頭發好看,餘歲歡就回家大吵大鬧,要我剃成光頭。
“憑什麼姐姐又健康又好看!我卻什麼都沒有!”
我死死地護著頭發,卻還是被爸媽一把扯過去,推平了頭。
他們說:“你要讓著妹妹,你的命是借她的。”
看著頭發一縷縷落下,我的心也被那些死去的發絲纏緊,泛起疼痛。
可我無力反抗,因為我是健康的那個。
幸運,又不幸。
我就這麼頂著光頭,一路上了小學,初中。
初中那年,我從書上看到,並不是每個父母都會愛自己的子女的。
書上說:“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卻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因為這句話,我開始發奮圖強。
無論別人怎麼給我起外號,叫我“尼姑”“醜八怪”,我都置之不理。
最終,我我以年級第一的成績上了重高,而成績不好的妹妹也被花錢塞了進來。
就是在這裏,我認識了裴以安。
如果早知道他也認為我的出生是一種虧欠,那我寧願從未認識過他。
4.
裴以安是唯一一個沒有介懷我是光頭的人。
那時候,他總是跟在我身後,眼睛亮亮的:
“餘小草,你怎麼那麼厲害,每次都考第一啊?”
“餘小草,你的頭發好酷啊。”
“餘小草,你怎麼不理人呢?”
我隻是冷漠地開口:“裴以安,如果你想找個人陪你玩的話,你可以去找我妹妹餘歲歡。”
“她挺漂亮的,不是嗎?”
我是有氣的。
高中的時候,餘歲歡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有效的控製,幾乎不會再發病。
可是父母的偏愛卻再也改不過來了,於是我仍對她處處忍讓。
我的房間是她的,衣服是她的,父母是她的......
愛也是她的。
漂亮又自信的餘歲歡討人喜歡,而光頭的我仍是性格陰沉的怪胎。
沒人會喜歡我的。
可裴以安卻麵露疑惑:“可是,我不喜歡她啊。”
“我喜歡的是你。”
少年的眉眼柔和,我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後來,裴以安知道了我的家庭情況,向我許諾:“餘小草,我一定會帶你逃出那個家的。”
他會細細地撫摸著我紮手的短發,握緊我因為家務長滿繭子的手。
我們曾經是那麼好。
可這一切,在裴以安和餘歲歡認識後就變了。
得知我們談戀愛的那一天,餘歲歡死死地盯著我:“餘小草,我告訴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在父母那裏撒潑打滾,稱自己喜歡上了裴以安,要我把裴以安讓給她。
父母一如往常地命令我:“你就把裴以安讓給她吧,反正這都是你欠她的。”
那年,我22歲,也是我忍讓的第22年。
我第一次掀了桌子,稱我的愛人不是物品,何來讓渡一說。
父母罵了我,又開始私下撮合裴以安和餘歲歡。
一開始,裴以安不為所動。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幫餘歲歡說好話:“餘小草,歡歡也挺可憐的,從小患病,父母偏心一點也是正常。”
“你就讓讓她,別和她計較。”
後來,明明還沒分手,裴以安就公然站在了餘歲歡身邊,牽起她的手和我對抗。
“餘小草,你這一輩子還很長,還能遇見很多人。”
“可歡歡是在生死線上走的人,她的生命不定,這輩子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
“這次,我想滿足她。”
我看著麵前人熟悉的眉眼,說出的話卻是那麼陌生。
我早該知道的,所謂的有人愛我,不過是上天給我開的一場玩笑。
裴以安曾用愛為我編織了一場盛大的夢境,現在,夢該醒了。
5.
我收拾行李的時候,翻出了我的高考成績證明。
當時聽說我上了個二本,班主任恨鐵不成鋼:“你這985的成績,怎麼去了這麼一個學校呢?”
“可惜了。”
是啊,真遺憾啊。
就像我的人生一樣。
高考那年,我的成績足矣上985,而餘歲歡的成績卻隻能上本地二本。
父母讓我放棄上985,和餘歲歡一個學校。
我第一次反駁:“可是餘歲歡的病已經不再需要別人照顧了!”
父母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話一樣,氣得滿臉通紅:“餘小草,要不是你,歲歡前十幾年會遭這麼多罪嗎?”
“我告訴你,這學你不上也得上,你必須照顧好歲歡,防止她出事!”
他們把我揍了一頓,又把我鎖在房間裏,私自幫我報了誌願。
我拖著傷口呆在房間裏,被懲罰不能吃飯,毫無意外地發起了高燒。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報誌願已經結束了。
餘歲歡倚在房門看著我笑:“餘小草,你再厲害又怎麼樣?還不是得陪我上二本?”
她捏著我的臉,神色中透露出一種癲狂:“你的命是從我這借的,這是你欠我的。”
想到這裏,一口鮮血突然吐出,染紅了整張成績單。
看來病情又重了啊。
餘歲歡,你不是總覺得我虧欠了你嗎?
現在,我什麼都不要了。
連我的命,也還給你。
6.
我去了曾經想上的985參觀,那裏陽春三月,櫻花正開。
春意正濃,我忍不住拍了幾張照片發上朋友圈。
下一秒,我就被家人的信息轟炸了。
我媽:“餘小草,你還有心思在外麵玩?快滾回來參加你妹的婚禮!”
我爸:“不孝女!看人家歡歡多孝順,怎麼得病的不是你!”
餘歲歡更是直接發了朋友圈,照片裏,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牽著裴以安的手,父母樂嗬嗬地站在身後。
配文是:歲歲皆歡年,餘生皆是你。
我冷笑一聲,評論:“做第三者還好意思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