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離

初一全家去宗祠進香，我又看到了允兒。

他抬頭看到我，遲疑了一下，又挪開視線。

我心中酸澀。

終究是生疏了，不像小時候見到我就兩眼放光。

進完香是家宴。

蘇蓉坐在蕭蘅身邊，一手挽著蕭蘅，一手牽著允兒。

她母親宋氏坐在對麵笑得合不攏嘴。

我最後進門，看這不倫不類的座次，嗤笑一聲，隨意坐下。

宋氏斜睨我一眼，輕蔑一笑，諂媚著一張臉問蕭蘅：“王爺，蓉兒的玉碟聖上可有批準？再等這肚子可就藏不住了。”

我一怔，肚子？

蘇蓉摸了摸小腹，以一種勝利的目光看向我。

“我有孕了，王妃。王爺說，等聖上欽賜玉碟，便要風光迎我入府呢。”

她捂嘴一笑：“聽說王妃成婚當日嫁妝隻有八十八抬？王爺說了，要給我湊上一百八十八抬，繞全城走一圈呢！”

原來如此。

難怪自從上次就不見人影。

是有人給他生孩子了啊。

蕭蘅一言不發，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我飲下一口酒。

“那恭喜了。”

他眸光一冷，不再看我。

宋氏還在陰陽怪氣，話裏話外叫我不要記仇針對蘇蓉的肚子，甚至還要拿出像樣的進門禮以示對她的重視。

我氣笑了，扔了筷子：“我嫁妝單薄，身無長物，不如用這王妃之位做進門禮？反正她想得眼睛都紅了。”

蕭蘅臉色一沉：“你又在發什麼瘋！”

蘇蓉撫著他的胸膛一臉責怪：“王妃，我母親不過一民婦，就算說了什麼不妥當的你也該體諒一下長輩的愛子之心，怎麼還生氣了呢？瞧把王爺氣得。”

宋氏開始抹眼淚：“哎，都是我，什麼也不懂，張嘴就叫貴人不痛快！我也是擔心我女兒在這王府無依無靠的被人欺負......”

我冷冷地看著母女二人裝模作樣，心中直犯惡心，正要離開。

蕭蘅開口：“楊晚意，道歉。”

我蹙眉：“你說什麼？”

他有些不耐：“你出口傷人，對長輩不敬，不該道歉嗎？”

我看著他不遺餘力地踐踏我的樣子，那晚的求和仿佛是個笑話。

他是蕭蘅，永遠高高在上從不低頭的蕭蘅。

就算知道錯了，也隻會昂著頭冷笑一句：“那又如何？”

我攥緊拳頭，露出一絲諷笑：“我隻看見一個口出狂言僭越貴人的山野村婦，何來長輩？蕭蘅，你這麼喜歡到處認娘，很缺愛吧？仙逝的熹太妃知道嗎？”

蕭蘅怒目圓睜，重重拍向八仙桌。

“你放肆！”

他的憤怒嚇不到我。

我平靜地起身離席。

剛走到門口，突然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說：“為什麼不道歉！”

我怔住，緩緩回頭。

允兒站起來，小小的人兒還沒有八仙桌高，臉上卻寫滿了怒氣。

他握著蘇蓉的手，大聲質問我：“都是因為你母親才屈居妾室！父王明明最喜歡母親！王府中饋也是母親在操持！你什麼都沒做，憑什麼占著主母之位！”

我好似被打了一悶棍，腦中嗡嗡作響，怔愣地看著他。

短短一年，我一手帶大的孩子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

我啞著嗓子說：“允兒，我才是你的母親。”

他好似被針刺了一般，噔噔噔衝過來指著我叫道：“你不是！你是個自甘下賤的女人！都是你自薦枕席才氣死了我生母！是你不要臉！”

啪！

我腦子一片空白，手已經狠狠打到他臉上。

蕭允愣了片刻，哇哇大哭起來。

蘇蓉母女連忙過來抱住他，三個人哭成一團。

蕭蘅麵色陰翳，嘴唇翕動說著什麼。

可我聽不到。

或許是因為太痛了，我從身體中抽離出來，看不見，聽不見。

這個世界變得很靜很靜。

我突然醒悟，我一直以為荒唐的是他們，其實可笑的是我。

蕭允明明跟蕭蘅那樣像啊，為什麼以前從沒發現呢？

寂靜中，我咬著滿口血腥開口。

“蕭蘅，我要跟你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