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榭榭婉清榭榭婉清
佚名

1

我和妹妹都重生回了侯夫人來村裏選女兒那天。

前世爹娘舍不得妹妹,把我送給了侯夫人。

重來一次,妹妹一把將我推開,搶先跪在侯夫人腳邊。

聲淚俱下地控訴我們虐待她,想認侯夫人做娘。

臨走前,她得意地向我炫耀:「好姐姐,你就安心當村姑,這輩子輪到我當名滿京城的大小姐,嫁給攝政王了!」

我垂眸不語,拚命掩蓋著內心的激動。

上蒼憐我,這輩子終於有人替我下地獄了!

……

世人皆知,侯夫人出身微末,年少時無意救了落難到小陽村的宣平侯。

宣平侯愛妻如命,即便侯夫人無法孕育子嗣,也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為全無子之憾,宣平侯帶著侯夫人大張旗鼓回到小陽村選孩子。

沒有血緣的男孩不是正統,因此他們要選個女兒,帶回去填補寂寞。

我爹曾和侯夫人沾親帶故,我和妹妹又是小陽村最漂亮的兩個女孩,他們理所當然來到了我家。

妹妹先天不足,爹娘舍不得,所以宣平侯夫妻選中了我。

誰知他們要帶我離開時,妹妹衝過來狠狠將我推開,跪在侯夫人腳邊淚如雨下:

「貴人!貴人!柔兒不想留在小陽村被爹娘姐姐打罵了,求您做我的新娘親,帶柔兒走吧!」

我被狠狠推到一邊,看著跪在地上的妹妹謝婉柔,飛速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娘蹙了蹙眉,下意識去拉扯她:「你這孩子,瞎說什麼!」

謝婉柔不管不顧,跪在地上拚命磕頭:

「貴人,柔兒知道您能帶柔兒走,我今後一定孝順您,凡事都聽您的話!」

侯夫人感興趣地挑了挑眉。

爹爹有些尷尬,猶豫地看向宣平侯:「侯爺,這......」

宣平侯看了我一眼,我低頭躲開他的視線,做出一副膽怯害怕的樣子。

前世共處十餘年,我清楚知道宣平侯最厭煩畏縮怯懦之人。

果然,他見我躲閃,冷嗤一聲不再看我,隨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謝婉柔:

「那就她吧,身體弱點就弱點,侯府養得起。」

此言一出,謝婉柔喜不自勝,當即就改口叫宣平侯夫妻爹娘。

我爹和我娘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隻能認下了這個結果。

隻有我死死低著頭,拚命掩去嘴角的笑意。

沒錯,我是重生的。

沒猜錯的話,謝婉柔也重生了。

前世我被宣平侯夫妻帶走,成了侯府唯一的嫡小姐。

在侯夫人的培養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再加上一張稱得上美貌的臉蛋,未曾及笄就名滿京城。

後來更是嫁給攝政王做王妃,成為天下女子向往的榜樣。

人人都道我沈婉清命好,得了侯夫人青眼,從鄉野村婦一躍成為京城貴女。

可沒人知道宣平侯夫妻根本就是一對惡魔!

我剛到宣平侯府的第一天,就因走路姿勢不夠柔美端莊,被狠狠打了板子。

又因身段不夠纖細,被克扣飲食,每日隻能吃一個餿饅頭。

挑選養女排遣寂寞根本就是個幌子,他們隻是受不住旁人嚼他們沒有子嗣的舌根,想把我培養成全京城最完美的貴女,好狠狠打那些人的臉。

我被逼著學琴棋書畫,學禮樂詩書,還要保持身輕如燕,皮膚細白。

一旦出了差錯,就會被施以酷刑。

關小黑屋、用針紮我的指甲、拿鞭子抽我的身體、將我死死按進水裏看我窒息掙紮......

我無數次尋死,都會被他們請最好的醫官救活,再進行更殘酷的折磨。

我曾向偷跑回家向爹娘求助。

還沒進門就被謝婉柔打了出去。

「沈婉清,你搶了我的機緣,錦衣玉食當千金小姐,還要來我麵前炫耀你過得多好嗎?」

「你欠我的,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你!」

被侯府的人抓回去後,侯夫人親自夾了燒紅的炭,烙在我的大腿內側。

我的皮肉被燙熟,痛得甚至叫不出聲。

就此熄了逃跑的心思。

直到後來,我用盡一切手段搭上了攝政王蕭祈安。

借蕭祈安的手,才逃離了宣平侯府這個魔窟。

卻不想才出狼窟,又入虎穴,落進了另一個深淵......

我搖搖頭,收回了思緒。

重來一世,我定要遠離宣平侯府和京城的那些惡魔。

看著滿臉喜悅的謝婉柔,我有些不忍,還是提醒了她一句:「婉柔,京城複雜,不比小陽村自由......」

謝婉柔瞪我一眼:「住口,這輩子當大小姐過好日子的是我!以後你就是個村姑,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我不再講話。

良言難勸找死的鬼。

既然她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祝她成功吧。

宣平侯府的馬車走後,爹娘深深歎了口氣。

娘拉著我的手,雙眼含淚:

「婉清,之前讓你跟侯夫人走,不是爹娘不愛你,是因為你妹妹她從娘胎裏出來就體弱,娘怕她去侯府不習慣。隻是沒想到你妹妹她......」

聲音哽咽而愧疚。

我安撫地拍拍她的手。

爹娘隻是平民百姓,侯夫人要選孩子,自然不能違抗命令。

選擇將我送走,也隻不過是因為我更健康活潑,生存的幾率更強。

況且在他們眼裏,跟著宣平侯夫妻走,是要去京城當大小姐過好日子。

所以我從未怨過他們的選擇。

娘給我煮了碗香糯的米粥,又蒸了幾個熱騰騰的包子。

感受到食物的溫度,我終於有了重活一世的真實感。

即便隻是尋常農家的粗茶淡飯,但也比侯府的生活舒服得多。

沒有錦衣華服、綢緞香膏又算得了什麼呢。

雖然小陽村的日子清貧,但我不用晨昏定省地請安,不用為了練琴將手指彈得血肉模糊,不用每天隻吃餿掉的冷饅頭,不用挨打,不用和京城的少爺小姐勾心鬥角......

我很知足。

反觀謝婉柔,不,現在已經更名叫沈婉柔了。

沈婉柔進侯府的第一天,就被關了小黑屋,勒令下人不許給半點水米。

隻因她的身段也不夠柔美輕盈。

侯夫人給她買最好的首飾綢緞,敷最細的胭脂香粉,請來最有經驗的禮儀嬤嬤,養得如同真正的大家閨秀一般精細。

但也會因說話重了,走路快了,背書慢了等一些小事將她往死裏打。

宣平侯冷眼旁觀,隻會勸侯夫人消氣,從不管沈婉柔的死活。

沈婉柔一次次被打得神誌不清,將前世我的遭遇都經曆了個遍。

但不同的是,她從未燃起過逃跑的心思。

甚至侯夫人帶她回了小陽村,她也高昂著頭,居高臨下地笑我是個村姑。

對侯府的生活隻字未提。

沈婉柔回小陽村那天,我正將采來的鮮花搗成花汁。

前世侯府生活十餘年,我對京城女子喜愛的妝品甚是熟悉。

借著前生的經驗,我做起了胭脂生意,以此改善謝家的生活。

沈婉柔來時,我的麻布衣裳因采花被泥土沾了一身,和她華貴的絲綢襦裙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滿眼嘲諷:「謝婉清,落魄成這樣,你也不嫌寒磣。」

我眼皮都沒抬,繼續搗著花汁。

沈婉柔見我不理她,一腳將我的花汁盆子踢翻:

「大膽刁民,本小姐可是侯府千金,見到本小姐還不下跪!」

我愕然,抬頭震撼地看著她。

不是,她去侯府這些年,除了挨打,竟是半點也沒長腦子嗎?

本朝不興跪禮,平日下跪,無非是百姓跪祖宗皇室,或者奴籍跪官員。

我乃清白的農家女,且不說她隻是個侯府收養的小姐,便是見了宣平侯,我也是不必跪的。

見我沒動,沈婉柔又轉頭吩咐侍女:「彩月,押這個賤民跪下。」

我眨了眨眼。

彩月我也認得,是侯夫人身邊最忠誠的狗。

平日裏,侯夫人吩咐的針刑鞭笞,很多都是彩月代勞。

難得回家一趟,不趁機告狀逃跑就算了,竟然還帶著平日欺壓自己的人來我麵前擺威風。

這得是多恨我啊。

彩月理都沒理她,站在一旁巋然不動。

沈婉柔自覺丟了麵子,惱羞成怒地要來打我。

我扣住她揚起的手腕,認真注視著她的眼睛:

「沈婉柔,你要做你的侯府千金就好好做,別來惹我,代價你付不起。」

沈婉柔氣急敗壞:「謝婉清,你別得意。等將來我嫁給蕭祈安,成了攝政王妃,我看你到時候跪不跪!」

我恍然。

原來是惦記上了蕭祈安。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我躲在小陽村避之不及的變態,居然是她眼裏的香餑餑。

也罷,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我搖搖頭不再理她,發誓賺夠了錢就帶著爹娘下江南,離這幫子人遠遠的。

可誰知,侯夫人找到了爹娘,說要將我也帶去侯府。

「讓婉清也跟我們走吧,和婉柔做個伴,將來我與侯爺還能為她們都挑個好夫婿。」

我與沈婉柔齊齊變了臉:「我不願意!」

我和沈婉柔的意見自然是無效的。

侯府勢大,侯夫人放話要接兩個女孩去侯府做千金小姐,哪有我們說話的份。

爹娘哪怕再舍不得,收了侯府一筆不菲的銀子後,也就默許了這個決定。

畢竟女孩不值錢,他們還年輕,完全可以再生個傳宗接代的兒子。

沈婉柔跪在侯夫人腳邊,一如三年前她央求侯夫人帶她走的樣子。

隻是還未開口,就被侯夫人一腳踹開。

彩月將她拖去一旁,摸出銳利的銀針狠狠紮入她的指甲。

沈婉柔痛得幾欲昏死,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不再言語。

侯夫人將目光轉向我。

我順從地上了侯府的馬車。

本想著,今生遠離紛爭安穩一世,誰料天不遂人願。

既如此,我也不是個怕事的。

畢竟我恨得刻骨的仇人,可都在宣平侯府。

沈婉柔盼著我倒黴,故意誇張地捂著鼻子:

「好臭。母親,姐姐的衣裳這樣臟,像個下人似的,待會兒下車平白叫人家以為我們侯府來了個討飯的......」

侯夫人看了看我沾染花汁和泥土的衣裳,不悅地皺緊眉頭。

沈婉柔佯作無辜地提議:「不如姐姐脫了衣裳,裹了席子叫小廝抬進府,就推說是新添的家具,也免得旁人看見姐姐的臉,讓侯府鬧了笑話。」

惡毒之心昭然若揭。

但敏銳地戳到了侯夫人癢處。

侯夫人愛潔,眼裏容不下半點臟汙,已經在認真考慮沈婉柔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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