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的電話打來的著急,也算是救了我,我不想和江潮再糾纏下去。
我直接出門,他還想攔著,我看了他一眼,”你這麼大義的人,難道要攔著我去救人?”
江潮這才讓開路。
一路上我還有些心不在焉,可到醫院的瞬間,緊繃的思緒裏隻剩下了病人。
一個男人衝上來拉著我的手,哭著說:“醫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老婆,沒有她我活不下去,我求求你了。”
醫院裏誠懇的愛意和真心比任何地方都要多。
我向他保證,“我會盡全力的,一定會的。”
這是我的本分,也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事。
他還是在哭著說,“求求你了,真的......拜托你了。”
我懂他的無力,但也沒工夫安慰他,我看了助手一眼,助手把他拉開,順便把患者的病例送到我手上。
心肌梗死,需要馬上手術。
我趕快問了幾句有沒有其他病,助手說在此之前一切健康。
心肌梗死一般是發生在冠狀動脈病變的基礎上,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基礎病會少很多顧慮。
我熟練的換好衣服,跟著人群跑進手術室,手術室門關的一瞬間,那個男人跪下來,朝著我們深深磕頭。
在我的手上,從沒丟過人。
我相信,隻要我想,隻要我拚,就一定能從閻王手裏搶到人。
但我萬萬沒想到,這一次的情況危急到我駕馭不了。
一張張病危通知書傳出去,我眉心蹙的越來越深,助手不停的擦汗,沒有一個人敢鬆下一下口氣。
整整五個小時的搶救,患者一次次徘徊在生死邊緣。
我要看她睜眼,我要讓她活過來。
隨著檢測心率的儀器化為一條直線,整個手術裏的人都沉默了。
手術室燈滅,門打開後,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出去的,腦海中全是握著手術刀的情形。
怎麼會呢?
怎麼會有人從我的手上離開呢?
男人的哭喊聲陣陣,我不敢抬頭看他,隻想逃避。
想回到幾個小時前,回到還在搶救的時候,或者回到他們還沒來醫院的時候。
如果能早一點發現,早一點幹預,一切都早一點,我是不是就能告訴他,您的妻子沒事了。
男人嚎啕大哭,我聽見他喊,“沒有你,我怎麼活啊!”
我渾身發顫,助手扶著我,“楚醫生,你已經盡力了。”
是啊,我已經盡力,可還是......還是讓他們變成了生死離別。
我發軟的雙腿走不動路,蜷縮在走廊的角落裏。
助手守在我身邊,她無數次張嘴,但終究沒有開口。
她想安慰我,但又不知道怎麼安慰我。
路過的同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楚醫生,每個醫生都會有這麼一天的。”
我可以沒見過這個患者,可以不認識這個患者,可就是不能,不能讓她死在我手上。
我拚命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就像想要抓住患者的命一樣。
江潮......
鬼使神差,我想到了他。
我雙手發顫,給他打過去電話,他接的很快,問了一句,“手術結束了?”
我沒回答,他愣了愣,又說:“怎麼了?”
我沒出息的哭了出來。
“你在醫院是吧?等我,我馬上過去。”
電話被掛斷,我還在繼續哭,男人哭聲歇斯底裏,我甚至會去猜想,他們有多相愛。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獨自走出了醫院。
夜裏起風了,我等了很久,但沒有等到江潮。
天空電閃雷鳴,大雨傾瀉,我站在雨裏走著,想到了很多。
恩師告訴我,醫生是患者和死神之間的橋梁,你要好好學,要會學隨機應變,成為了一個好的談判者,才能帶回患者。
恩師第一次沒搶救成功那天,酒精過敏的他還是喝了酒,渾身發癢,骨頭酸痛,但還是沒能麻痹他的神經。
這是死神給所有急診室醫生上的一課,可為什麼要用人的命去換。
我覺得周圍很冷,想要回家,前麵一輛車閃著燈,車停在了路邊,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從上麵下來。
是江潮嗎?
他終於來了嗎?
男人走近我,我還沒看清是誰,就倒在了地上,頭撞在路沿上。
疼得我清醒了一瞬,看清眼前是個陌生的男人。
再醒來的時候,還是在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第一次讓我感覺到不適。
“醒了?”男人的風衣已經褪去,白色的衣服看起來像個少年。
我努力坐起來,他輕聲說了句,祖宗呦,別亂動了。
但還是幫著把我扶了起來。
我道謝後,才問:“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周誼禾。”他笑著說。
很像個女生的名字,但用在他身上,卻又讓人覺得很合適。
我笑著說:“周先生,真的很感謝你,還不知道能怎麼報答你。”
“楚醫生這就客氣了。”
“你認識我?”
周誼禾點了點頭,還沒等我問原因,手機響了,我趕快拿起手機,結果隻是個賣保險的。
我藏不住眼底的失落,周誼禾問:“在找江潮?”
我有些意外,他怎麼會對我的事這麼了解?
“我剛才碰見他了,有個女的胃疼,江潮陪了一晚上。”
心中抽搐,我終於認下了自己比不過夏夢這一點。
愛本來就是不平等的,是我甘願付出。
不管怎麼說服自己,還是忍不住的難過。
江潮的公司初創的時候,被人設計陷害,賠了很多的錢,他發不出工資,眼看著就要倒閉。
我拿出了所有存款,節衣縮食陪在他身邊,跟他熬夜,陪他一點點變好。
江潮說,他遲早會成為一棵樹,保護我。
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又聽周誼禾說:“楚醫生什麼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
“你好像很了解我?”
“倩倩!”江潮慌張的聲音傳來,他衝進病房,看起來很著急。
“你沒事吧。”
江潮看向我,又看了看站在我旁邊的周誼禾。
我的目光死死落在江潮身後,直到那個女人從他身後探出頭,小心翼翼抓著江潮的衣服,“江潮,她就是那個殺人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