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生下了一對龍鳳胎,穩婆說小少爺剛出生就沒了氣息。
隻有我知道他沒死,因為他在我的身體裏。
十五歲那年瑞小侯爺欲納我為側室。
「我是侯爺之子,你不過是一小小侍郎之女,側室都是抬高了,你有什麼不願的。」
顧辰生在我心裏罵的很臟。
我將身體讓給他控製,他一腳踢向瑞小侯爺的下身,「想讓小爺做側室,你也配。」
1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正是宮宴觥籌交錯間,北國使臣帶著濃厚的醉意將矛頭對準了我,「聽聞大楚巾幗不讓須眉,不知貴妃之尊可亦如是?」
席間其他使臣趕忙推說他喝多了,我心裏冷笑,哪裏是喝多,不過是借酒瘋行事,隻因我坊間不學無術的傳聞風靡,欲搓我大楚麵子罷了。
一旁的皇帝則攥緊手中酒杯,眉頭緊鎖頗為為難的看著我。
我端起酒杯與他杯盞輕碰後微笑回望。
他眉心瞬間舒展開懷道,「那就辛苦貴妃了。」
行進場間,我將身體交給顧辰生。
他出來帶著我的身體隨奏樂耍了一套劍舞。
不似女兒家的嬌柔,盡顯英姿颯爽,舞到暢快興奮至極時,他又作了一首戰場殺伐英雄本色的詩詞。
醉酒的使臣看呆了,一個勁拍掌大喊,「大楚果然人才濟濟,巾幗不讓須眉。」
皇帝龍心大悅。
宮宴結束離開時,我遇到了喝的已經走路不穩的瑞小侯爺,如今已經是瑞侯爺了。
他彎腰屈膝向我行臣子禮,起身時眼神迷離欲喊我辰......
我打斷他冷聲道,「侯爺,醉了。」
他紅著臉伸手要拉我衣袖,「貴妃,還喜歡臣嗎?」
我躲開他的爪子直白道,「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放著皇上不喜歡,喜歡你這個渣子。」
一句話把他整懵了僵立在那,我頓覺無趣跨步離開。
回長樂宮的路上我在心裏和顧辰生說,「這人真是沒點邊界感。」
第二天就傳來瑞侯爺因政務被皇帝斥責,貶斥到淮州任職的雅聞。
隨之後宮也迎來兩道旨意,一則是將德妃打入冷宮的斥令。
一則是冊封我為後的詔書。
我將那份詔書放在桌上,輕啜一口綠柳剛泡好的雨前龍井,心中甚是暢快。
午膳時我又叫禦膳房做了大肘子端來。
顧辰生看直了眼,我都能聽到他在我心裏拚命咽口水的聲音。
他大口的吃著嘴上含糊不清,「如今是皇後了,以後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的,沒人敢欺負你了。」
我問了一聲,「啥?」
他沒理我,繼續大口朵頤。
我就靜靜地看他吃,他以為我沒聽到,以為我不知道,他要離開了。
從小我就知道他陪不了我一輩子。
他愛讀書,我就裝成學渣,讓他恨鐵不成鋼的幫我讀書,其實夫子講的我都有聽。
他嘴毒還暴力,一言不合就揍人,卻在我挨打時搶過我的身體替我承受苦楚。
他羨慕馳騁戰場的英雄,可以耍刀弄劍。
所以在發現德妃派人故意,在北國使臣麵前散播關於我的傳言讓使臣以為在宴會上,借我就可以打壓大楚時。
我也隻不過是順水推舟,為的是讓顧辰生可以有理由放縱一次,因為我的身份讓他太局限了。
我在心裏輕聲說,「顧辰生,我會好好的。」
他沒有再說話,他離開了,就那麼悄無聲息的,亦如他來時。
2
我第一次知道顧辰生還活著,是我五歲那年。
隔壁尚書府的小公子獻寶似的遞給我一顆糖,我欣喜伸手將要接過時,手卻突然不受控製的將那顆糖打掉了。
「再給她吃糖,我揍你!」
那是我的聲音。
我正握著拳頭用稚氣的嗓音放著狠話。
胖墩墩的小公子被「我」嚇得一愣一愣的,半晌終是沒忍住哭著跑回了府裏。
我也哭著跑回了小院,我覺得我被臟東西附身了。
蜷縮在緊閉的廂房中,我哭著說,「你快從我身上下去。」
然後那個臟東西在我心底說話了,語氣裏滿是對我的嫌棄,「哭什麼哭,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打著哭嗝反駁,「我是女子,我可以哭!」
被他一岔,我的哭勁一斷,也沒那麼害怕他了。
我問他,「你是誰?」
他說他叫顧辰生。
顧辰生,我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名字有點耳熟。」
他道,「顧思辰,我是你兄長。」
我猛的滯住,顧辰生可不就是我那生下就沒了氣息的兄長名字。
他的名字是早就起好的,而我的名字是為他而起的。
我問他為什麼在我身體裏,他說出生時是我拽住了他將消散的殘魂保存在我的神魂中。
而他被我滋養五年,才有了與我對話的能力。
難怪我那麼能吃,敢情都是為了養他。
被迫接受這離譜的事實後,我問過他為什麼出手打掉那顆糖?
然後他讓我齜牙照照鏡子。
3
自那天起我一直謹小慎微的藏著我們的秘密,直到七歲那年。
父親將我送進學堂啟蒙,柳昭昭霸著唯一的空位不讓我坐。
柳昭昭的父親是戶部右侍郎,我爹是戶部左侍郎,平日裏倆人就互相看不慣不對付。
她爹嫌我爹占個左字,在同級裏還要壓著他惡心他。
我爹嫌她爹占著茅坑不拉屎,人事不幹,慣會溜須拍馬。
因耳濡目染,平日裏我與柳昭昭相遇,她都要刺我兩句。
如今見我與她同在鑒生堂讀書,更是當著眾人出言嘲諷,「什麼時候吃了自己兄長的人也能讀書了,我可不要和你一個堂,省的沾上了黴運。」
當時我便嚎啕大哭,「我沒吃,我從不吃人。」
然後哭著哭著我就沒聲了,顧辰生又出來了。
他扯著柳昭昭的羊角辮,大張著嘴威脅說要吃了她。
我縮在角落裏陰暗爬行,顧辰生,你在用我的身體做什麼啊!
周圍人慌亂起來拉架,少年人血氣方剛的常有磕磕絆絆,有人又趁亂報私仇,一瞬間。
「誰踩我腳了!」
「我的胳膊!」
「昌狗,我看到你踢我了。」的混亂聲此起彼伏,最後還是學堂夫子出現,費了老大勁才分開我們。
被拉開的柳昭昭還在驚叫連連,回府就病了,嚇的。
我回去也病了,被我爹傳了家法打的。
我蹲在角落裏歎氣,看著我爹罵罵咧咧,罵完右侍郎,又罵柳昭昭,最後又罵我,說我跟畜生打個什麼勁。
我娘在一旁就呼天搶地的喊我兄長的名字,「若是生哥還在,定不會如此魯莽。」
我又看回唉聲呼痛的顧辰生,很想說,「這一切都是他幹的。」
可我也隻能幹看著,因為今日回了府,他就又把我的身體搶走了。
回房後我對他說,「疼就把身體給我吧,你歇會......」
他很是感動,說,「不了,我可以。」
「我疼會兒再換你回來,也有個緩衝。」
那時待我把未說完的話補齊後,他沉默了。
4
從那天起我腦子有病的消息就傳遍京城。
鑒生堂裏再沒人敢和我搶位置,就連我周圍的座位都空著,一群人硬擠在一個座位上也不敢靠近我。
搞的我是什麼蛇蟲鼠蟻似的,離得近了還能傳染?
我輕嗤一聲,「我爹天天接觸我也沒見他染上瘋病。」
因夫子還未來,周圍眾人又小聲議論起柳昭昭,說她嚇破了膽,她爹用棍子攆都死活不來念書。
我就在心裏和顧辰生吐槽,「真是什麼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柳昭昭鐵定自己不願意讀書裝的。」
挨到上課時我發現為老不尊的夫子也視我為無物。
雖說起來有些寂寥,過起來卻極其自在。
我就在上課睡覺,下課吃飯睡覺中度過在學堂的每一天。
然後我成了學渣。
後來隨著年歲漸長,我出落得越來越美,以至於蓋過了我腦子有病的缺點。
有那麼些人對我的態度就變了。
下學時瑞侯府的瑞小侯爺攔住了我,紅著臉遞給我一盒糕點。
「顧思辰,我聽說你特別喜歡崔子號的點心,這是我昨日特地去買的,你嘗嘗。」
崔子號的點心好吃是好吃,就是要排很長的隊,因著太費勁我平時都是讓丫鬟去買。
但一來一回也需要很長時間,也就很少吃到。
我有些猶豫試探的伸手,因為我怕顧辰生突然出來,爆頭瑞小侯爺。
然直至糕點在手,他都沒有出來,也沒有在我心裏說話罵人。
回府後我沒忍住問他,「你怎麼沒出來打人?」
他沒好氣道,「我又不是暴力狂,見人就打。」
我撇撇嘴。
「你很期待我打他?」
我瘋狂搖頭,「不期待,當時這麼多人在,你若是打了他回頭還不是我的身體挨打。」
他噎住,半晌似自言自語,「白菜長大了,有豬來拱了。」
他問我,「你喜歡他嗎?」
我吃著糕點,口吐不清道,「我喜歡他的點心。」
5
在那之後瑞小侯爺就對我屢獻殷勤,有時會寫情詩贈與我,雖然那些情詩都被顧辰生貶低的一文不值。
有時就邀我泛舟,大清早的拉我在湖中劃船,說帶我看最美的日出。
我困得直打哈欠,到了最後日出美不美我也不知道,因為我睡著了,醒來時身上正蓋著瑞小侯爺的披風。
在一件充滿詩情畫意的事裏我竟睡著了,這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他卻一臉歉意的對我說,「怪我來的太早了,我請你吃崔子號的點心作為補償。」
然後變戲法似的將糕點拿出。
在吃到糕點時我那點不好意思也煙消雲散。
我和顧辰生說,「我好像有點喜歡他了。」
他嗤之以鼻,「給你點心吃的你都喜歡。」
我沒說話,還是不一樣的。
直到上元節那天,在一盞盞嬌豔紅燈籠的映照下,瑞小侯爺向我正式訴說了愛意,並遞給我一個簪子。
他說,「我想給你最好的,你值得最好的。」
「這是我親自挑選的,娶你為正妻時你就可以戴著它。」
然後他說要回家稟明父母,就去我家向我提親。
可是第二天他沒有來學堂,連著三天我攥著簪子有些泄氣。
到了第五天,下學後他兩眼烏青的攔住我,欲言又止,「辰辰,你願意當我的側室嗎?」
「父親選定了章國公的嫡女,不同意我娶你為正妻,可是我不想失去你......」
我沉默片刻皺著眉將手中攥著的簪子還給他,「瑞小侯爺,我不願。」
還沒有進門就讓我退一步為側,答應了以後日子怎麼會好過。
他破防了,惱怒地伸手過來就要抓我肩膀,嘴上還說著,「我是侯爺之子,你不過是一小小侍郎之女,側室都是抬高了,你有什麼不願的。」
顧辰生此時在我心裏罵的很臟。
我索性將身體讓給他控製。
接管我身體的那一刻他一腳踢向瑞小侯爺的下身,「想讓小爺做側室,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