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夜裏
同窗三載的齊羽突然走到我的床頭
他盯著我半響
才惋惜地說“如果你是個女孩有多好啊”
有沒有可能,我就是
“不好啦!不好啦!”“少將軍離家出走了!”阿兄袁善的小廝一大早就在院裏嚷嚷了起來。
過了一會父親袁佩的聲音也響起,他下了命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袁善。
我聽見動靜,連忙起身梳洗更衣,卻瞥見梳妝台已經一片狼藉,貴重的首飾全部不見。
隻留下一張字據:“借吾妹首飾數件,待吾歸,勿念。”
我示意丫鬟不要聲張,恍然想起昨晚袁善和父親的爭吵。
“要娶你們自己娶去,我與那位環陽公主素不相識,怎麼能如此草率地定下終身大事?”袁善被父親罰跪在祠堂前,語氣卻滿是針鋒相對。
“這件事是皇上的旨意,你怎能如此的荒唐!”袁佩此時勃然大怒,他揮動著手中的鞭子把袁善打得皮開肉綻,血肉和衣服因汗水黏在一起,袁善腰板挺直硬是不看父親一眼。
印象中這是阿兄和父親的第一次爭吵,卻怎麼也沒料到會如此激烈。
我躲在角落,大氣也不敢出,待到父親離去,才趕忙喊來大夫替袁善醫治。
環陽公主是當朝太子的親生妹妹,父親從我們出生開始就一直給我們灌輸將府要扶助太子的意思。
讓袁善娶公主我早已料到,隻是沒想到這天來得這樣快,袁善的反擊也如此激烈。
屋漏偏逢連夜雨,皇上施恩令阿兄在三日內入學皇家書院修習。如今阿兄不見蹤影,若是辱沒了聖意這事可就大了。
聖上本來就對袁家擁有承襲的兵權很不滿,此事一出更是有了話柄讓皇上對袁府指手劃腳。
我終日惶恐不安,可父親派去打探的人馬還是沒有阿兄的消息。
終於我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驚天的決定。
在臨行前一天,我偷偷坐上了前往書院的轎子前往報到。
我與袁善本就是是頂著一張臉的雙胞胎,父親袁佩為此發了愁,隻因袁府擁有讓無數人豔羨的擁兵權,而袁家本世代單傳,兵權擁有世襲製。
若是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女兒,隻會讓阿兄袁善置於險境,也會讓各路豺狼虎豹都嗅著兵權而來。故我從小就隱姓埋名跟著舅舅長大,舅舅舅母無子嗣,他們將我視為己出,對我悉心培養。
袁善和我相貌極為相像,我對他也極為了解。出身將門的我,眉眼中和袁善都帶著一股英氣,早些時候就連父親都會錯認我們。後來袁善習武,我們體型才開始出現差距,我早早準備了束胸帶,和一對特製的增高鞋子,希望我上京報到可以拖延一些時間給父親找到袁善。
本來計劃是天衣無縫,可齊羽也出現在皇家書院讓我猝不及防。
他和袁善同屬一個學堂,是整整三年的同窗。他此時正在驚訝地瞪著我:“阿善,三年未見你為何消瘦了這麼多?”
我脖頸一僵,裝作袁善的樣子漫不經心地說:“哎呀,你知道的嘛,過去一年我都在行軍打仗,能有啥好吃的。”
齊羽身穿雲紋半衫淺色衣裳,他聽罷隻是傾身過來替我整理我著急未曾理好的衣領,慢條斯理地說:“阿善,你還是這樣不修邊幅。”
我久居閨閣,他附身貼近拉近我們的距離,那張清冷的臉擺在我麵前,長睫垂下,我的臉不自覺泛紅,隻能死死盯著地麵,不敢抬頭。
他自然地接過我仆從的東西,將我引到他居住的書齋。
我還沒反應過來,仆從們已經把我的東西布置好了。本次修習本就是兩人同住一間,若不是和齊羽,和其他人隻怕會更多生事端吧,我極力安慰著自己,又努力地回避著齊羽的目光對視,躺在自己榻上一動也不動。
待到明日我早早起來,齊羽更是訝異:“你怎麼起得這樣早?”
我裝作袁善的樣子兩手一攤,“一想到又要被夫子們念叨,我睡也睡不好。”
齊羽似乎信了,隻是領著我的書箱走在前頭,可我已經尷尬到無地自容了,要裝袁善這個紈絝樣可真難。
還未等我落座,一隻手將我攔了下來,“誰允許你坐這的?”
紅色的袖擺甩到我麵前,顧域今天穿了一身紅色的袍子,袖邊用金絲滾了一邊,袍子很好的修飾了他的腰身,一頭墨發被發冠束縛著,精氣神十足。
我小聲道:“顧小侯爺?”心裏已經波濤洶湧了,這顧域可一貫是我哥的死敵啊。
我馬上將屁股從墊子離開,將位置騰給顧域。
顧域那雙丹鳳眼越發明豔,他捏住我的下巴,嘴角的戲謔更深,“三年未見,你怎麼越發規矩了。”
我依舊和顏悅色直說讓座不是什麼大事,顧小侯爺開心就好。
顧域還是在上下打量我,他擺了擺手自顧自地坐在我讓出來的位置,“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在摔跤大會對你心慈手軟。”
什麼?摔跤大會?一年一度的摔跤大會就在明日,我怎麼忘了這件事。
每年這個時候袁善和顧域都是奪魁的有力人選,這個劫我可怎麼避啊!
身體已經止不住的哆嗦,強行壓住哆嗦的雙腿,臉上隻是強撐住微笑,連夫子講訴我最喜歡的篇章都沒聽進去。
晚膳未用,我趕忙連夜修書詢問父親是否已經尋找到阿兄下落。
舅舅身為太子太傅,舅母也貴為宮中女官。我從小在他們的悉心教導下恪守禮法,熟讀百家,琴棋書畫也頗為精通。但阿兄從小就和父親征戰沙場,連年訓練,武藝高強。
那顧域也與我哥十分熟絡我要如何糊弄過去呢?
心下的疲憊包圍著我,人躺在塌上就是無法睡下。突然聽到齊羽推開房門的聲音,我閉緊雙目。
但他沒有上床,反而腳步聲離我越來愈進,我清晰地聽到他來到我床邊。
難道我今天反常的表現讓他起疑心了?
突然我覺得我的臉頰被快速親了一下,然後聽見他說:“你是個女孩該有多好!”腳步聲越來越遠,我的心震的越來越快,手不自覺掩緊被角。
一夜未眠,翌日我還要頂著烈日來到摔跤場。每年的摔跤大賽都極為熱鬧,場地由一個大圈圍成,共有五十人參賽。圈子會隨著時間越縮越小,比賽一個時辰結束。
我拘謹地走入圈子,以為自己縮在圈子裏就沒人在意了。
誰知這個顧域一把抓過我的衣領站在中間,“你站那麼遠做甚麼,等下被人推出去,我後麵和誰打啊?”
好好的少年郎,竟是長了張嘴。
我盯著他那不饒人的嘴巴,努了努嘴還沒說出來,裁判就宣布比賽開始。
場麵一片混亂,顧域隻是微微挑眉,三下五除二把他麵前的人都甩出圈去。
我偷偷跟在顧域後麵,想用他躲開攻擊。
稍有一不留神旁邊的一個壯漢突然給了我一拳,右眼腫痛難忍,頭腦一片天旋地轉,感覺又有更多的人圍了過來。
我緩緩湊近那一抹紅色,蹲下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擺,“顧小侯爺、顧小侯爺,我有話要同你說。”
顧域被我喊得摸不著頭腦,卻還是將我護在身前。他將臉湊到我麵前,精致的五官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緩緩環住他的腰身,“顧小侯爺,抱歉,我要暈了。”
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倒地。
在睡夢中感覺自己的右眼正在被火灼,我哆哆嗦嗦立起身子。
大夫正在用熱雞蛋敷我的傷口,他下手極重,我的眼球已經要被他輪得熟透了。
我一向怕疼,淚水已經含在我的眼眶中,後背直冒冷汗。
顧域拿著一瓶藥膏走來,他看到這一幕微微皺眉,抬手喚走了大夫,徑直坐在我的床沿,他開蓋,藥罐裏麵的青草味的藥膏飄出來,倒是好聞。他順勢用另外一隻大手按著我,一手為我上藥。
“袁善那小子什麼時候多了個胞妹?”
我心神不穩,晃了一下。
身後卻又傳來藥罐碎裂清脆的聲音。
“倒是齊某來得不是時候。”齊羽頓了頓,隻是俯下身子收拾起碎片就離開了,聽不出聲音有什麼情緒。
我將藥罐拿開,覆上顧域的手。
“顧小侯爺能否替小女子保守這個秘密?”
“你拿什麼謝小爺?”
他將手伸入我的被褥,靈活地鉗住我的細腰,我身體不受控製向後蜷縮。
他啞著聲音問我,“後麵的騎射、耍槍、禦馬你要如何過?”
“父親會盡快找到阿兄的......”我低頭。
“若是沒找到呢?”他神情認真,似乎不容我反駁。
秘密還沒瞞多久就這樣被赤裸地揭開而我又無能為力繼續掩蓋,我癱軟在床上,連被褥都被汗水浸濕。
清晨,我派小廝去打探,消息果然已經傳遍書院了。
我趕去禦馬課,卻發現我的課程考核已經完成了。
我疑惑地盯著顧域,他帶著不可察覺的笑意,“你不過是給聖上交差,他們不說出去不就行了。我已經傳令下去,誰把這件事說出去,舌頭不保。”
顧家屬皇後和二皇子一派,侯府也擁有擁兵權,一直以來我父親和顧老侯爺因為擁護的皇位繼承人不同,兩家總是水火不容。
雖然我沒搞懂他為什麼要幫我,但顧家發話了,二皇子一派就不會拿此事大做文章,太子一黨也會睜一眼閉一眼。
後麵,即使我不去課堂,顧域依舊讓人把武科修滿了分數。顧域還給我安排了單獨的書齋,不過我直到搬離那天都沒看到齊羽。
我明目張膽頂著全院都知道的事實,每日還自顧自裝作是袁善。
終於,我阿兄終於回來了。
父親一大早就修書讓我速歸,想快速來一個狸貓換太子。
時隔一個月,我終於見到了袁善。
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因為失血過多,他臉色蒼白,右肩的箭傷還滲出血跡,傷口還微微裂開。
我淚眼婆娑,“阿兄,你怎麼傷地這樣重還禦馬而歸,大夫說你一直在流血,會沒命的你知不知道。”
袁善替我抹去眼淚,泛起一絲苦笑,“我要趕著去救我的娘子。”
我疑惑:“娘子?阿兄你成婚了?”
他眸子微閃,“嗯,下山後我隱姓埋名做起了屠戶的生意,機緣巧合下我遇見了我娘子。我們成婚了,但,不久前我的娘子卻被一夥山賊抓走了,我本以為是尋常山賊,但我闖入後發現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他們膽子很大,抓了上百名少女關押在他們的山寨裏。我報了官,官府也不管,即使我直言我的身份,他們竟然沒有一點畏懼。”
他說著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雙手握緊拳頭,“我繼續查探,發現那上百名少女竟然是為當今太子宣欲準備的,我親眼看到數不盡的少女被抬上太子的床,她們有些甚至還未及笄,有些還懷有身孕,簡直畜生!”袁善一拳打到床榻上,床榻上頓時顯現出一個裂痕。
“不可能、不可能!”我連連搖頭,印象中父親和我提及的太子根本不是這樣的。
“父親、父親可否知情?”我忙問。
袁善更為氣憤,“我本來也以為老頭子不知情,哪知道這老頭子簡直昏了眼。他太過頑固,一味把先皇後的恩情看得太重,卻也不看他悉心扶持的太子是什麼廢材,若是讓他登上皇位後果不堪設想!”
我嚇得趕緊捂住他的嘴,“阿兄!這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他鄭重地說:“我已經暗中找朱重召集人手,明日我就要攻上山寨救出所有女孩,喜君你且同我前去,我帶著你和你嫂子去過自己的生活。”
還沒等袁善說完,房門被一夥人破開,刀光亮光,大理寺少卿劉集帶著一大隊人馬湧入屋內。
劉集冷漠無比,“大理寺辦案,閑雜人等回避。”
袁善看著已經被抓起來的副將朱重和若幹追隨他的部下,隻是蒼涼一笑。
袁善就這樣被帶走,甚至連個理由都不被告知。
“父親父親,不好啦不好啦!阿兄、阿兄被抓走了!”我狼狽地跑到父親的書房。
袁佩隻是坐在高位默然地看著我,他撫摸我的頭,“喜君,你是個好孩子,你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二皇子與皇後有了顧侯爺的助力日漸龐大,太子是不允許再有點風吹草動了,阿善太過頑劣了,他若是能站在太子一派,聽從我的安排又何故致此!”
“父親這是要放棄阿兄嗎?”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隨行的丫鬟在袁佩的命令下把我拉出去。
“父親難道真的要為了所謂的血統和恩情棄天下百姓於不顧嗎?”
“砰!”大門緊閉,最後也沒等到袁佩一句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