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去世之後,我弟失蹤了。
媒體來我家采訪,卻意外發現我在家包了幾百個肉包子。
網友銳評:查查這包子。
而我卻笑了笑說道:「包子是擺席用的,我爸媽最愛吃包子了。」
自從爸媽去世後,我弟徹底沒了音信。
偌大的靈堂裏,隻有我和弟媳在跪拜著。
爸媽是出車禍去世的,從出殯到火化全都是我一手操辦的,隻剩下最後要擺酒席招待鄉親們。
出事當天,我還在上海的寫字樓工作著,直到弟媳打電話通知我回家。
打我弟的電話隻有忙音。
「孫姐,強哥什麼時候回家?工地上的工人都催他發工資呢。」
一個臉上帶著疤的男人來到了靈堂。
我記得他,他是我弟身邊的狐朋狗友。
我弟在高中輟學後,就去工地上做零工,直到近些年才開始自己包工地,當包工頭。
我看向身旁的弟媳,她眼神躲閃著,像是有些許不安。
「你拿這張卡去取錢,先去給工人們發工資,工地上的事也都先停了。」
男人朝我點點頭,拿到了卡就迅速離開了。
弟媳程流月遲疑開口:「姐,你別用自己的錢了。」
我淡定回複道:「用的是爸媽的錢,那些錢都是爸媽留給你老公的。」
自從我大學畢業後,家裏的一切都是我出錢添置的,大到老家的房,小到家裏的鍋碗瓢盆。
我弟雖然能賺錢,但是全都用在吃喝嫖賭上,一分錢都沒留。
「孫茹楠,你工作以後賺的錢可都是要留給你弟弟的。」
「畢竟你上大學的生活費,都是你弟賺的。」
爸媽常常給外地工作的我灌輸著這樣的觀念,生怕我給自己多花了錢。
而我卻一直秉持著有錢先給爸媽花的觀念,一份工資三分之二都要留給家裏用。
直到這次爸媽去世,我收拾他倆的遺物,才發現他們給我弟弟留了五十萬,這五十萬基本上都是平常我給他們的生活費一筆一筆存下來。
更可笑的是,他們倆因為常年有高血壓心臟病所以早早立了遺囑,這筆錢全都留給我弟了。
我怎麼不算是個不折不扣的扶弟魔呢。
廚房裏,我正忙著包晚上宴席用的包子。
隻見一個男人扛著一個相機就跑到了我跟前。
「你好,我是北辰電視台的記者,聽說你弟弟失蹤了,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我不清楚這些人的來頭,隻注意到一瞬間廚房就堵滿了人。
隻見一個女子在廚房外哭得昏天黑地。
她說她是我弟的女朋友,發現我弟失蹤後報警卻還是杳無音信隻好求助電視台。
我忍了忍要發作的脾氣,耐著性子說道:「我並不清楚我弟的去向。但是這是我爸媽的葬禮,要采訪請過幾天再來。」
鏡頭意外拍到我做的包子,最後一場晚宴人很多,所以我做了整整五百個。
我爸是個屠夫,我媽開了一家早餐店剛好可以供應豬肉做肉包子。
從小我和我弟就是吃包子長大的。
我爸媽總是會把肉包子留給我弟吃。
他們一家三口在店裏吃著肉包子,而我卻一邊要打掃衛生一邊吃著冷掉了的菜包子。
我想我爸媽應該是很愛吃肉包子的吧。
所以這次我特意在菜單裏加了肉包子,豬肉還是我親自去市場上挑的。
我爸媽的葬禮大辦了三天三夜,我弟卻依舊沒有出席。
村裏的人都紛紛誇讚我孝順,都說養女兒真好。
葬禮結束後,我正在房裏數著禮金,我弟媳就慌慌張張地進了我房間。
「姐,網上的人都說要查你!怎麼辦啊!」
隻見她慌慌張張地拿著手機給我看,原來是昨天采訪的視頻。
我弟失蹤了,而正巧我在家做了五百個包子,更有網友爆料我家那天莫名其妙用了很多水。
這些信息無疑是板上釘釘地說明了我弟失蹤了,是因為我殺了我弟。
我看著弟媳那擔心的模樣,轉而笑了笑。
「別慌啊,警察要查就來查唄。」
我低下頭繼續數著錢。
「姐!」
弟媳低聲叫喚著我的名字,因為擔心眉心上的傷疤還一動一動的。
「放心吧,那天就是個意外,就算是真出事了我擔著。」
我數清了手裏的錢,全都遞給了弟媳。
「這筆錢你先拿著,家裏因為這事估計會鬧很久,你先帶著孩子去避避風頭。」
弟媳看著我麻木地點點頭,眼神裏全是擔憂與慌張。
我爸媽出事的前一天,我弟喝醉了酒回家。
我和弟媳正在房裏聊著天,他卻一腳踹開了門。
他平常不怎麼回家,特別是賺了錢以後常常在外養鶯鶯燕燕。
「喲,姐回家了。」
他醉醺醺地看著我,眼神裏滿是猥瑣,又轉眼看向一旁的弟媳。
「你!還不快去給我泡杯茶喝!」
弟媳是我弟在人販子手裏花三百塊買來的。
我讀大四那年正忙著找工作,家裏卻瞞著我給弟弟辦了喜宴。
後來我常常勸弟媳找機會逃走,她卻認命地看著肚子裏的孩子說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對於弟媳,我常常覺得虧欠。
聽到老公的使喚,弟媳下意識地起身。
我弟卻盯上弟媳身上的裙子,那是我剛給她買的裙子,漂亮又精致。
他死死地扯著弟媳的衣服,嘴裏還在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死婊子,穿著這麼露是想勾引哪個臭男人呢!」
他力氣很大,粗魯地撕扯著弟媳的裙子。
隻見弟媳眼裏滿是恐懼,不停地掙紮著。
我忙起身去阻止他,他卻把我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你少管我們家的事!再插手我連你一起上!」
他立馬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把我弟媳抱起來狠狠地扔在床上。
我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回憶。
十八歲那年,那天我爸媽去參加親戚的婚禮。
我好不容易不用在家幹活,便換上自己打工買來的花裙子,正照著鏡子,卻發現櫃子裏有人。
是我弟。
一隻眼睛,正透過縫隙緊盯著我。
那是我有血緣的親弟弟,但是我卻從他眼裏看到了男人對女人的渴望。
一瞬間他就撲倒在我身上。
我渾身上下都在顫栗,那一瞬間我真想狠狠地殺死他。
我撕心裂肺地叫喊著,卻叫不來一個人救助。
他的動作粗暴,還不停地捂住我的嘴。
我拚命掙紮,雙腿不斷地亂踢,卻凹不過當時已經青少年的他。
一切都無濟於事。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空泛而又花白。
我沒敢告訴我爸媽,我怕在他們嘴裏聽到讓我絕望的話。
大學四年,我每次回家都躲著我弟。
這件事發生以後,他還在網路上向我道歉過,可是無計於補,那一天無疑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弟媳還在床上奮力掙紮著,像極了當時的我。
她拿起床邊的水杯,猛得往我弟頭上砸,卻被我弟發覺躲開了。
「死婊子,還想偷襲我。」
看到弟媳的反抗,我弟抓住她的頭發,扯高,然後將她的頭狠狠地砸到床頭櫃上。
我沉默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嘭」的一聲,我弟暈倒在弟媳懷裏。
我舉高手裏的磚頭,狠狠地砸向了他。
這一次,我終於有了勇氣。
弟媳慌張地推開了我弟的身體,眼淚不停地滑落。
她跑下床,狠狠地抱緊了我。
「沒事,沒事。」
我不斷地安慰著她,也像安慰著當初的我一樣。
事後,我把我弟拖到了我的房裏,並叮囑好弟媳不要聲張這件事由我來解決。
第二天,我爸媽就意外去世了。
視頻還在不停地擴散發酵,網民們也在猜測著我弟的去向。
可是,隻有我才知道我弟到底在哪。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門口往嘴裏塞著包子。
警察卻來我家調查了,我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
「你好,請問是孫大強的姐姐嗎?」
我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包子。
「你們家的人都很愛吃包子?」
周隊長撇了一眼我手裏的包子,默默凝視著我。
我裝作害羞地點點頭:「我媽是開包子店的。」
「聽說你爸媽的事了,請節哀。」
我揮揮手表示不在意。
「可是,葬禮擺席也不會用包子吧。」
他裝作滿是不在意地問道。
「啊,是這樣的。我爸媽很愛吃包子,所以我想親手做包子來送他們一程。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在網友眼裏倒是成了我是殺人犯了。」
「這些肉全是我去市場上買的,全是新鮮的豬肉。你可以去市場上問問。」
他瞥了我一眼,沒接我的話。
「你弟也沒有出席葬禮嗎?」
他繼續追問道。
「從我爸媽出事後,我們一家人就聯係不上他了。」
他走向廚房,案板上放著我昨天剛買的豬肉。
「你們這豬肉肉質還挺好的。」
我拿起手中的刀不由自主地就開始剁了起來。
「是啊,物美價廉,尤其是周山村的小黑豬最有名了。」
「能麻煩你帶我去你弟的房間嗎?」
「這裏。旁邊的是我的房間。」
他看向我,然後開口說道:「能去一下你的房間嗎?」
我點點頭,打開了我的房門。
他環顧四周,突然拉開了我的櫃子,櫃子裏麵是我忘記處理的我弟的手機。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手機。
「這是誰的手機?」
我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他將手機開機,瞬間彈出許多個未接電話。
「是你弟的手機。怎麼在你房間?」
我保持沉默,卻突然傳來手機鈴聲。
我的呼吸瞬間一滯。
是周隊的電話。
隻見他表情凝重,沉默地點點頭。
「在你家後山上發現你弟弟帶有血跡的衣服,跟我們走一趟。」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飛快。
審訊室裏,我一直保持著沉默。
對麵的周隊卻在不停地打著電話。
「他老婆聯係上了嗎?」
旁邊的警察搖搖頭:「電話沒接,剛剛高鐵站那邊來信息了說她和她女兒準備去哈爾濱。」
「叫人去把她們接回來。」
他抬眼緊緊地盯著我,像是等待著獵物的豹子。
「你弟失蹤了,你不擔心嗎?」
我冷笑一聲說道:「我巴不得他去死。」
「他失蹤了,如果真的結果是死亡的話你作為家人真的不好奇是誰殺了他嗎?」
我再次保持沉默。
門口傳來敲門聲,說有人來找我。
是我的前男友張子成。
「外麵的人是誰?」
「我前男友。」
門口的張子成不斷地呼喊著我的名字,想要和我見上一麵。
我和張子成相愛一年多後就分手了,分手原因是他想留在這裏,而我想去上海生活。
我恨這個黑暗無光的地方。
我無疑是愛張子成的,因為他說他能接納我的一切,在我跟他坦白我小時候的經曆時,隻有他沉默地抱了抱我。
可是,每每在我最想要確定他是否愛我的時候,他卻總是用我們結婚吧來搪塞我。
我愛他,他卻隻想和我結婚。
同時我的心裏有一根刺,我偶然發現他的包夾裏放了一個眉心帶痣的小女孩的照片。
「你爸媽知道張子成嗎?」
我搖了搖頭,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我愛他,他不愛我。」
「你提的分手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們倆誌向不同,或許不是一路人。」
周隊還是安排我和張子成見上了一麵。
一見到我,他便情緒激動。
「楠楠,我們結婚吧。」
「楠楠,我愛你!你為什麼不答應我!」
「我隻愛你,我隻愛你一個人,我的心裏隻有你!沒有別人!」
他哭著喊著,像是情緒極為不穩定的樣子。
一旁,警察接了我弟媳和我侄女來了警察局。
張子成看到了我弟媳卻忽然不做聲了。
「你走吧,我不願意再見到你了。」
我抬眸看著他,想要從他眼裏看到其他的情緒。
他卻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
「滾吧,滾啊!」
我朝他大吼一聲,雙手不斷地拍打著他的身體。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被傷透心了!」
一旁的周隊看到我發狂的樣子,把我狠狠地拉到一邊。
瞬間,我失去了力氣暈倒在了地上。
病房內,我感覺到冰冷的液體流進了我的皮膚。
我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周隊。
他見我清醒立刻詢問道:「怎麼樣了?」
「沒事。」我默默做起身來,感覺體內有種莫名的力量呼嘯而出。
「你生病了,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表示一切知情。
「你先休息一會,等明天再來警察局,這邊會有人盯著你的。」
我沉默地閉上了眼睛。
我時常感覺到我的體內有兩個人,一個是乖乖等父母吸血的扶弟魔,一個是擅長反抗的叛逆女性。
兩者混合在一起,我常常覺得撕裂。
等我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我一邊撕扯著,一邊迫切地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直到遇到了張子成。
他溫柔善良,願意包容我的一切。
即使我知道她心裏另有其人,即使我知道他接近我是因為另一個人,但我就像飛蛾撲火一樣不會回頭。
直到,他說他想和我在老家結婚。
可我明明是想要帶著他一起逃的呀,他怎麼還要固步自封呢。
我們爭吵,爆發,互相毆打對方。
最後他沉默,用煤氣燈效應折磨我,我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最終我還是選擇了逃離。
我再一次逃跑了。
躺在病床上,我翻看著手機,攝像頭裏沒有任何人。
我弟逃跑了,究竟他現在去了哪裏?
我撥打著男人的電話。
「嘟嘟……」
「嘟嘟……」
卻沒有回音。
第二天,我再一次回到了審訊室。
「你爸媽死了不是意外,你知道嗎?」
周隊開門見山說道。
我扶著額頭,太陽穴在不停地跳動著。
「我不清楚這個,我一到現場就是兩具屍體了,交警那邊說是車子刹車有問題,但是事發地點沒有監控所以我就沒有選擇繼續查下去了。」
「那你家平常和誰有結仇嗎?」
我陷入了沉思,在父老鄉親麵前我爸媽的形象是很好的,大方又老實,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有結仇的機會。
思來想去,可能最恨他們的隻有我了。
我搖搖頭,繼續保持沉默。
「你爸媽上個月買了份巨額保險,這個你知情嗎?」
「這個我不清楚。」
我實話實說,翻看著保險單發現金額竟然高達千萬。
「監控和檢測顯示出是你弟在刹車上動了手腳。」
「是你弟殺了你爸媽。」
我抬眼看著張隊,試圖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真的嗎?」
他點點頭,給我看了檢測信息和監控錄像。
「可是我爸媽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他,他卻還不知足。」
我冷冷地說道。
「可是你弟失蹤了,我們正在想辦法找他。」
「另外,我們在你家後山上發現了你弟孫大強帶有血跡的衣服和皮帶。」
「他的最後被監控拍到的身影卻是出現在了人民廣場。」
我看著周隊拿過來的衣服,確定了是那天我見到他穿的那套。
「你弟媳程流月審問一句話也不說,卻隻說人不是你殺的,你們中間究竟有何隱情,你老實交代!」
周隊的眼神淩厲,像是要把我看穿。
「人確實不是我殺的,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殺的。」
「人不是我殺的……」
「不是我!不是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不是我……」
我痛苦地抱住了頭,蹲在地上默默地流淚。
「周隊,那些包子全都查過了是豬肉做的,有個婆婆留了宴席上的包子給她孫子吃,我們也查過了。都是豬肉做的。」
周隊手下的警察默默說道。
另一邊,程流月交代了那天的事情發生的全部過程。
孫大強蓄意強奸,我們自我保護而將他打暈。
我們是自我保護,絕對不是蓄意謀殺。
「那天我們把他打暈了之後,我就把他拖到了房間。那時候,他還有氣息。」
「後來,他醒了就走了。」
我摩挲著手指,死死地盯著對麵審訊室的大門。
「我弟不是被我們打死的,我用的力氣本來就不大,他隻是暈倒了而已。」
我繼續補充道。
「那他醒了究竟去了哪裏?」
「我不清楚。」我一口咬定。
「他醒了可能就離開家了。」
我含糊不清地說道。
「孫大強於2023年7月12號最後出現在人民廣場,而你們將他打暈的時間是7月10日。」
視頻中的孫大強滿眼呆滯,全身臟兮兮的。
「在這兩天他究竟經曆了什麼,如果你知道的話請協助警方調查。」
「我真的不清楚。」
最終,因為沒有明確證據證明我犯罪了,所以超過48小時後我被釋放了。
回家路上,警察要我們帶走孫大強的衣物,我拿著衣物和弟媳沉默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姐,你真的沒有殺人吧。」
弟媳程流月歎了一口氣,走在了我的後麵。
「沒有。」
我堅定地搖搖頭。
「那天我們隻是把他打暈了,人並沒有死。」
「那天之後,有攝像頭拍到了他出現在了人民廣場。」
「可是,他怎麼死的呢?」
我自言自語地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