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越之戰,燕國大勝,越國為了求和獻上絕世美人。
為博美人一笑,太子齊鄴不僅主動退讓一城,還把一隊士兵趕入鬥獸場,眼看著士兵被老虎撕咬致死。
我的未婚夫是一個小兵。
他剛剛為燕國拚死作戰,奪下城池,卻被自己效忠的皇室虐殺致死。
美人展顏,太子大喜,將其帶回京城封為太子側妃。
三年後,東宮多了一個宮女。
楚如煙落水前,正在和齊鄴鬧脾氣。
“今日殿下能看舞姬跳舞,明日就能縱著那狐媚子爬床!不過就是欺負我身處異國,無依無靠,一個個都想騎到我的頭上去了!”
楚如煙雖然聲音激動,但麵容仍十分美豔,雙頰因怒氣而染上的緋紅,更填幾分風韻。
因此坐在她對麵被指責的齊鄴不僅毫無不滿,麵上還帶著些享受與寵溺。
畢竟是自己一見傾心,寧願退讓一城也要留下的美人。
因自己吃醋、使小性子才更加生動,勾人心弦。
眼看齊鄴毫無愧色,楚如煙愈發生氣,徑直轉身出門,把他晾在原地。
“不許跟過來!”
宮人麵麵相覷,不敢多言,隻得遠遠地在她身後看著。
畢竟能如此對待太子而不被降罪的,全天下隻有她一人。
我靜靜看著楚如煙向湖邊走去,那裏有她常去喂魚的涼亭。
她最喜歡看水中鯉魚為爭奪手中魚食翻滾跳躍,爭先恐後的樣子。
她就是要做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人。
然而當楚如煙如往日般走到岸邊時,卻腳下一滑,落入湖中。
後麵跟著的眾人瞬間騷動慌亂了起來,宮女們大喊救人,卻因距離太遠無法及時趕到。
掌控者跌落高台在水中垂死掙紮,身邊的魚兒卻遊得歡快。
我從假山後走出,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
初春的湖水仍然涼得鑽心刺骨,我咬牙遊到已經開始下沉的楚如煙身邊,將她托舉上岸。
岸上的眾人都圍了上去,沒有人在乎我一個小小宮女的生死。
我拖著愈發沉重的宮裝爬到岸上,暗暗用浸濕的衣擺擦去岸邊一閃而逝的油光。
美人遇險,齊鄴震怒。
跟隨的宮人全部被罰,而我也被召到了楚如煙的煙霞殿中。
禦醫診完脈,楚如煙隻是落水受驚受寒,並無大礙。
齊鄴麵色稍霽,垂眸睨著跪在地上的我。
“是你救了煙兒?”
“回殿下,是奴婢。”我看著身下被水漬暈染的地麵,語氣恭敬。
齊鄴眼神一閃,聲音中帶了威壓:“你怎麼會出現在湖邊?”
我毫不遲疑:“今日是奴婢當值,正巧在花園中灑掃。”
齊鄴語氣稍鬆:“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青黛。”
內殿傳來了楚如煙的聲音,齊鄴起身:“你倒是個忠心的,以後就跟在煙兒身邊,好生伺候。”
我將頭深深叩在地上:“多謝殿下。”
齊鄴走後,楚如煙將我叫去了塌前。
垂眸看了我許久,終於出聲:“青黛?”
“奴婢在。”
楚如煙輕笑一聲,聲音慵懶:“本宮覺得骨頭縫兒裏冷得很,既然太子殿下說你忠心,你就陪著本宮一起冷吧。”
我被罰在殿外長跪。
料峭春風吹過,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整個人都凍得僵直恍惚。
“下賤的東西,真以為救了娘娘就能一步升天了?呸!想得美!”
掌事宮女念夏剛受了處罰,心中不快,一腳踹在我的肩上。
劇痛傳來,我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暈過去之前,耳邊盡是輕蔑的嘲笑聲。
我本是燕國昭城茶商之女薑靈芸,家境殷實,備受寵愛。
但在我十三歲時,燕國西南突逢大澇,洪水不僅帶走了我家的全部家產,也帶走了我父母的性命。
一夜之間,我從富商獨女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女。
在舉目無親之時,是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陳逸不顧家人反對,仍堅持要和我履行婚約。
“阿芸,你放心,我此生定不負你。”
他牽著我的手,目光真摯灼熱,像捧著稀世珍寶。
然而,還未等我及笄,燕越之間就爆發了戰爭。
昭城作為邊境之城,陳逸義不容辭,應召入伍。
他走前將家中的積蓄交給我:“阿芸,辛苦你一人守家,凡事莫要委屈自己。”
隊伍已經開拔,他還在向我揮手:“阿芸,等我回來,我定風風光光娶你過門。”
於是,我開始了日複一日的等待。
等待傳信,等待歸來。
“阿芸,我終於踏上戰場,手刃敵人,熱血男兒當如是,保家衛國!”
“阿芸,我們打了勝仗,將軍特意表揚了我。”
“阿芸,我這次立了功,被升為百夫長,以後我就能攢下更多的餉銀,給你做聘禮。”
“阿芸,我們贏了,我終於能娶你了。”
接到最後的來信,我清點好家中財物,拿出早已繡好的嫁衣,滿心歡喜地等待我的陳郎。
然而,他食言了。
燕越之間的三年征戰,以燕國連下六城,大獲全勝告終。
燕國皇帝派遣太子齊鄴去邊境接受越國的求和。
為表誠意,越國割地賠款,還獻上越國第一美人楚如煙。
齊鄴對楚如煙一見傾心,當即向京請旨將她封為側妃。
身處異國,楚如煙始終麵籠愁雲。
為博美人一笑,齊鄴甚至答應放棄一城。
那日楚如煙指著一隊士兵說礙眼,齊鄴就將他們趕入鬥獸場與老虎搏鬥。
而我的陳郎,就是那支隊伍的百夫長。
為了保護自己的士兵,他被老虎拆骨入腹。
腳下的鬥獸場綻開一朵朵鮮紅的血花,楚如煙終於一展笑顏。
隻是因為,那隊士兵作戰勇猛,最先攻入越國之城。
而我,再也等不到我的陳郎。
甚至,連他的屍首都無處尋找。
得知消息的我大哭不止,吐血昏厥。
再次醒來,我收整行囊,遠行千裏入京。
自此,世上再無昭城薑靈芸,隻有東宮青黛。
因齊鄴的話,我還是留在了煙霞殿中。
但由於楚如煙不喜,我在她的身邊也隻能遠遠候著,幹些誰都不願意做的雜活。
日子似水般流走,楚如煙仍然獨得齊鄴恩寵。
兩人恩愛時如膠似漆,羨煞旁人,哪怕爭吵也都以齊鄴低頭收場。
東宮中人人都道側妃有福氣,與太子殿下感情甚篤,但我知道感情最經不住的就是反複消磨。
一方長久的忍讓與付出,若得不到相等的回應,再洶湧的愛意也會慢慢平息。
常人如此,皇家更甚。
這一日,皇後又一次提起了冊封太子妃之事。
燕國皇帝子嗣單薄,隻有齊鄴一個兒子,因此亟需開枝散葉,繼承大統。
然而齊鄴因喜愛側妃,遲遲不肯迎娶太子妃。
皇後對楚如煙十分不滿,若非齊鄴護得緊,且沒有發昏到迎娶外族女子的地步,早就強行指婚。
此次借著宮宴的由頭再次提起太子妃一事,齊鄴雖然成功推拒,也免不了一頓訓斥。
楚如煙得知皇後召齊鄴赴宴的原因後便大發脾氣,將屋中東西摔了個遍。
齊鄴回宮後還像往日一般百般討好,卻被一人留在了外殿。
齊鄴剛得了訓斥,又遇了冷臉,雖然還沒有發怒的跡象,但眼中分明已多了幾分怨氣。
殿中眾人噤若寒蟬,恨不得自己消失在原地。
但太子已然落座,自然沒有讓人幹等的道理。
隻是往日給太子奉茶的好差事,如今卻無人敢去,生怕觸了黴頭,挨了責罰。
“青黛,你已來宮中半年,今日就給你個機會,去殿內給太子殿下奉茶。”
念夏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似是沒有察覺周圍幸災樂禍的目光,我低頭應允:“是。”
片刻後,我端著茶水走入殿內,齊鄴滿心都在楚如煙的身上,沒有分給我一個眼神。
我恭敬地將茶水放下,行完禮準備退下,身後卻傳來了齊鄴的聲音。
“等等。”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
“抬頭回話。”
我應聲抬頭,看到他的眼中閃過了迷茫的神色。
“你是?”
果然已經不記得我了。
一個奴婢,就算是救了主子,也隻是個忠心的奴婢而已,並不能改變什麼。
我麵色不改:“奴婢青黛。”
“你怎會泡這茶?”齊鄴將喝了一口的茶盞放在了桌子上。
“回殿下,側妃娘娘知道殿下喜愛白竹山茶,特意讓人尋來備下,就是為了殿下來時能喝到。”
“娘娘心中最惦念的人一直是殿下。”
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小習慣被愛人記在心中更令人動心。
果然,齊鄴的麵色緩和下來,唇邊也染上了笑意,站起身似是想要再去內殿哄一哄。
但還未等他動身,楚如煙已先一步從內殿走出,一巴掌重重甩在我的臉上。
“賤人!本宮就知道你不是個老實的,竟敢勾引太子,當真是不知廉恥!”
我的臉被扇向一側,餘光掃過了楚如煙身後的念夏。
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逝的笑容。
我順從地跪在地上不斷認錯,哪怕我根本沒有做錯什麼。
許是我的溫順激怒了楚如煙,她還想再打,卻被齊鄴攔了下來。
楚如煙有一瞬間的怔愣,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攔我?為了一個賤婢你竟然攔我?齊鄴,你是不是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