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是青樓名妓。
我卻有幸能跟在謝世子身邊三年,被他寵了三年。
直到他帶回來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任由那女子折辱我,殘害我的母親和孩子。
後來,謝庭山幹脆將我丟進青樓,頂替那女子受罰。
他說我本就出身青樓,自是比千嬌百寵的她更能應付那些人。
等他發現真相,瘋了般衝進青樓想要接我回去時,我早已被那些人折磨而「死」。
「求你!不要!」
我被人壓在地上,掐著臉頰強行灌藥。
謝庭山懷中抱著一個女人,替她攏了攏衣襟,轉頭對我蹙眉道:
「你本就是在青樓長大,自是知道,我喂你絕子藥也是為了你好。」
苦澀的藥汁灌入。
我拚命摳喉嚨,想將藥汁吐出。
下腹傳來絞痛,我爬跪著來到他腳邊:
「求求你……庭山,我已經懷……」
話未說完,謝庭山從我手中抽出衣角,已是不耐:
「再灌!」
我來不及掙紮,重新被人縛住手腳。
他們找來一截兒竹管插入我口中。
竹尖的刺紮破喉嚨,血水混著藥汁流進胃裏,又都化成我的眼淚流了出來。
掙紮間,衣衫不知是被人有意還是無意撕破。
我雙手環胸,難堪地閉上眼。
我母親雖出身青樓,但她將我保護的很好。
在跟著他以前,我也算清白女子,從未受過如此屈辱。
從前我曾有過一個心意相通的少年。
是謝庭山將我從他手中搶了過來。
我本對他心生怨懟,是他對我百般嗬護,我才漸漸忘了那少年,愛上他。
明明昨夜,謝庭山還溫柔地摟著我,一遍遍親吻我,說等到我娘病好了就娶我為妻。
我不知道怎麼一夕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下腹的絞痛漸漸明顯了起來。
我求助地眼神望向謝庭山,乞求他能心軟。
若是從前的謝庭山,我稍稍顰一下眉,他都要緊張地問我好久。
可這次,任憑我如何求,他都再沒有給過我一個眼神,滿心滿眼隻剩下他懷中的女子。
柳詩茵眼圈微紅,聲音嬌得能掐出水來:
「庭山哥哥,若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謝庭山心疼地將她抱起離開,從我麵前走過時連正眼都沒瞧。
「別怕,她同你長得一模一樣,到時朝廷旨意下來,就讓她替你去,不會有人認出來。」
我的孩子沒了。
那日喝過絕子湯後,當天夜裏我痛了一夜。
終於,在第二日天光拂曉的時候,我徹底暈倒在被血浸透的床榻上。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兩天後。
我依然保持著暈倒前的姿勢。
身下染血的被褥早已涼透。
我拖著身體起來,跌跌撞撞往外走。
我想去找謝庭山,想問清楚。
然而還未等我跨出院子,柳詩茵卻已經帶著丫鬟推門進來。
她厭惡地扇了扇帕子,卻假好心道:
「妹妹怎麼樣了?這幾日我早就想來看你,奈何庭山他……」
說著,她麵色微紅,掩著帕子垂眸:
「庭山他纏了我兩晚,白日裏我實在腿酸下不來床,今日若不是他外出,我恐怕還不得空,妹妹你不會介意吧?」
我扶著桌沿,視線落在她胸口的紅痕上,死咬著唇不讓眼淚溢出眼眶。
「呀!瞧我!」
見我不說話,柳詩茵上前一步打量了我一眼,「妹妹身上這麼臟,身子又虛弱,姐姐應當幫幫妹妹才是。」
我聽見她這帶笑的語氣,下意識後退一步,環顧四周。
「妹妹別看了,這裏的人都被我支走了,再不會有人像那日那樣看你了。」
我緊攥住手心,喉嚨如同破風箱,發出吱呀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你讓謝庭山來,我要見他。」
「妹妹——」
柳詩茵輕笑,逼近我,語重心長道:
「你我長得這麼像,我是誰你還能不知道麼?」
「你……」
我蹙眉,還要細細觀察她,她卻突然冷了臉,對身後兩個婆子一揮手。
我下意識想躲,身子還沒動作,就被抓了出來。
門口放著一個浴桶,水中清晰可見的冰塊兒來回浮動。
「天氣炎熱,姐姐想著妹妹應當是喜歡這冰水的。」
她假裝沒看見我身上的血痕,命令婆子將我扔了進去。
寒意刺骨。
下腹中猶如伸進了一把刀在不斷攪動。
我拚命掙紮,冰水很快被染成了紅色。
直到我虛弱得幾乎暈厥,她才命人將我重新撈了上來。
她恨毒地看向我,忽然笑了:
「妹妹這才幹淨了,不是麼?不過再幹淨呀,也很快就要被千人騎萬人枕了。」
「你說到時,庭山哥哥看到你被別的男人睡的樣子,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哦對了,他還不知道你懷上過他的孩子吧?他從前,應當是很期盼和你有個孩子呢。」
柳詩茵說完後,上上下下欣賞了一番我的狼狽,掩著唇笑意盈盈地離開了。
屋中被血染透的被褥早被拿走,她們將我扔在堅硬的床板上。
任由我自生自滅。
我以為我自己會死在這間屋子裏。
可過了半個月,我竟然奇跡般好轉了。
就在我勉強能下地走動的時候,我終於見到了謝庭山。
4
房門被人打開。
我回頭看到他的一瞬間,眼淚便湧了出來。
「庭山……」
我的話還未說完,謝庭山一步上前掐住我的脖子:
「沈迢迢!我從未想過你會如此惡毒!」
惡毒?
淚水尚掛在眼角,我的臉上卻隻剩下錯愕。
我記得從前我剛到侯府的時候,一個丫鬟嫉妒我能得他的寵愛,又覺得我母親隻是青樓女子,便對我處處刁難。
他知道後本要重重罰她,卻被我求情製止。
他當時還心疼地抱著我說:
「我的迢迢這般善良,以後若是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如何保護自己。」
可是不過才多久,他竟就說我惡毒。
我努力想要憋住的眼淚,怎麼都收不回。
他見我這幅表情,不知是心軟還是什麼,語氣溫和了一些,抽回手:
「將解藥給我。」
我被他鬆手的動作帶得往後一倒,腰重重磕在了桌沿上。
疼得「嘶」了一聲。
謝庭山卻仿佛仍然不為所動,隻是略有些不耐煩追問:
「解藥在哪?」
我搖頭,視線落在他腳上一雙新繡的鴛鴦戲水皂靴上。
「我不知道有什麼解藥。」
「庭山——」
我抬頭,視線落在他琥珀色眼眸中,「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日謝庭山沒從我這裏翻出解藥。
走的時候,也沒告訴我這一切變故緣何而來。
他隻是說:
「我沒時間與你這種謊話連篇的女人解釋,沈迢迢,你自己做過什麼,你心裏清楚,這些,都是你欠詩茵的。」
「我曾經許諾過你的許多,就當全都不作數,你在侯府錦衣玉食了三年,而詩茵她什麼都沒有,她隻有我。」
「從今後,我會加倍對詩茵好,你占了她的位置三年,也該替她贖罪。」
我望著他決絕的背影。
隻覺得想哭又想笑。
謝庭山,有一天你會不會發現,你所以為的一切真相,都不過是柳詩茵為你編造的謊言。
而那時,恐怕你已經找不到我了。
謝庭山為了懲罰我給柳詩茵出氣,將我貶為了侯府最下等的奴婢。
我本就出身不高,從前嫉妒我的人不在少數。
她們得了機會,自是可著勁兒地折磨我。
我知道,這當中有一半是因為柳詩茵授意,而管事嬤嬤是謝庭山的人,她沒阻止,那便是謝庭山默認了。
從前謝庭山疼我,從不肯讓我做一點活。
甚至隻要他在,每日晨起的衣裳都不用我自己穿,我被他寵出了一身細皮嫩肉。
而現在,我的手因長期泡在冷水中,變得紅腫褪皮醜陋不堪,早已不複從前。
我在一日日的銼磨間,對謝庭山漸漸不再抱有幻想。
可我娘……
她尚在病中。
從前是謝庭山愛屋及烏,將我娘接進府對她多加照拂。
我不知道如今我失寵的這些日子,她怎麼樣。
我想向她們打聽我娘的下落,她們卻支吾著不肯說,這讓我心中有了一絲不好的猜測。
這日夜裏,我終於在三更前洗完了所有衣裳。
趁著夜色,我悄悄出了院子。
母親從前的院子離主院不遠。
是謝庭山為了我同母親見麵方便,也為了向外人顯示對我母親的尊重而特意安排的。
夜深人靜。
路過一個花園的時候,我害怕得裹緊衣裳。
卻隱隱聽到花園深處有女子的笑聲。
我腳步一頓,順著花叢的縫隙看過去。
果然看見一襲輕紗襦裙的柳詩茵和謝庭山兩人在涼亭中。
在他們麵前,是無數隻翩飛的螢火蟲。
柳詩茵興奮地轉著圈,裙角翩躚。
謝庭山則是支額坐著,一臉寵溺地看向柳詩茵。
那眼神,同從前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而那螢火蟲,也是前段時間他答應為我捉的。
他果然如他所說,拿走了我的一切去「補償」她。
柳詩茵轉著轉著,腳下一軟便順勢坐進了謝庭山懷中。
謝庭山眸色一沉,一把攬住她吻了上去。
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
那些歡愉之聲遠遠傳來,我心中如被人淩遲,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我在原地站了站,失魂落魄地轉身,想要繼續朝前走。
卻不料踩到了枯枝。
當我被人壓到謝庭山跟前的時候,他臉色陰沉地盯著我,小心翼翼將衣衫不整地柳詩茵護在身後。
「你怎麼在這?」
謝庭山麵露不耐,似乎是在煩我壞了他的好事。
「我母親……」
「呀,妹妹,你的手!」
我剛剛開口,柳詩茵猛的衝上前打斷我的話。
手心一麻,我下意識抽手。
誰料這一動作,柳詩茵卻忽然「呀」了一聲,徑直倒了地上。
「茵茵!」
謝庭山麵色一變,急忙過去將她抱起來,放回亭中的軟塌上。
我瞧他一臉鐵青地轉過來,有心想要解釋。
「庭山,我……」
一張口,男人的巴掌重重扇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