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微微皺眉,還是柔和的態度:“阿前,傷心歸傷心,你別鬧脾氣好不好?”
我盯著她的眼睛重複:“我要和你離婚。”
她偏頭看我,確認我沒有在開玩笑之後,沉下臉。
短暫的沉默後,她若有所思地開口:“是不是因為我在外麵有男人,你不開心?你放心,我以後會謹慎些,不會交往一些拎不清的讓你煩。”
我依舊盯著她:“我要和你離婚,你聽不懂嗎?”
她終於不耐煩了,騰地一下站起來,在我麵前來回踱步,幾圈後停在我身邊,恍然大悟道:
“是不是因為你外麵的那個女人?她跟你鬧了?”
“我跟你說過,我不管你,但你玩歸玩,心不能落在外麵。你去跟她說明白吧,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去做這個惡人。”
我笑出聲,抬眼:“是啊,我愛上外麵的女人了,總之,我要和你離婚。”
“方前,你來真的?”林曼不可置信,“那個女人是誰?值得你為了她神魂顛倒,連家都不要了?”
“你不會想知道的。”
“行,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知道。到時候你可別怪我手段狠。”
“我告訴你方前,今天我就當你傷心過度,說了糊話,離婚,不可能!”
我沉默,拿出手機給沈婉發了信息,問她有沒有空,晚上能不能來接我。
她很快回,可以。
料理完醫院這邊的事務,已經天黑。
走出醫院大門時,沈婉的車就停在門口,看見我按了兩下喇叭。
我快步走過去打開車門,一道車燈的強光照了過來。
緊接著林曼帶著怒氣的聲音響起:
“方前,你在外麵的女人就是她?”
7
我心裏竟然有些報複的快感,微扯起唇角。
高跟鞋重重踩踏地麵的聲音響起,林曼氣急敗壞地走過來,眼風掃過我和林婉,激動地開口:
“方前,你是不是存心想惡心我?找誰不好你找她?”
“你知不知道她在生意上給我使了多少絆子?”
不等我開口,她又指著沈婉罵:
“你預謀多久了?不就是搶了你幾個項目嗎?你個賤人至於把主意打到我老公頭上?”
沈婉從車裏出來,嗤笑一聲:
“林小姐,麻煩你不要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樣肮臟好嗎?”
“那幾個項目都是我看不上的,隨你搶。”
“至於我和你丈夫,我承認我看上他了。我和他的緣分比你更早!我希望你能和他離婚。”
林曼怒極反笑:“我和他離婚,好成全你是嗎?我告訴你,你休想!沈婉,隻要他還是我老公,你永遠都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小三!”
沈婉默了片刻,垂在身側的手默默收緊。
“林曼,你夠了!”我揉了揉額角,“不管你怎麼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離婚,半個月後我整理好資料會找你詳談。”
回到沈婉家後,我仿佛瀉下了全身的力量。
沈婉沒說話,心領神會地遞給了我一杯溫水。
溫熱的水入喉,我陷在沙發裏,竟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再睜眼,窗外正下著雨。
我突然想起曾在書上讀到的一句話,親人的離去是此生漫長的潮濕。
我心裏的這場雨不會停了。
深吸一口氣,我艱難地咽下滿嘴的苦澀。
想動一動身體,卻發現身上正蓋著一張大大的毛毯,沈婉靠著我,睡得很沉。
她的睡顏恬靜,少了幾分清醒時的明媚。
睫毛微動,她緩緩地睜開了眼。
望向我的那一刻,準確地捕捉到了我毯子下的手,握住。
“很難過吧?慢慢來。”
8
脆弱的偽裝潰不成軍。
我攬住她,把臉埋在她肩頭,無聲地哭泣。
最艱難的那幾天是沈婉陪著我過的。
林曼在火化那天姍姍來遲。
祭拜完,我們默契地分道揚鑣。
車裏,我支著下巴靠在車窗上,看沈婉的側臉。
“一直想問你,我們從前認識嗎?”
沈婉微微一愣,隨即頷首。
可我的記憶中,並沒有沈婉這個人。
我的沉默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你不記得我也很正常。我們以前是鄰居。”
“對了,你真的下定決心要離婚了?”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很開心,為你,也為我,”沈婉柔柔笑著,“我很早之前就喜歡你了,我之前以為你和林曼感情很好,不敢打擾你。那次晚宴看到你那麼落寞,鬼使神差地上前說了那番話。”
“後來你說讓我做你女朋友,我真的很生氣,你當我是什麼?”
“可轉念一想,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你什麼。尤其是林曼罵我的時候,我甚至沒什麼立場去還擊。”她的語氣裏透著一絲苦澀。
“你離婚後,能給我個機會嗎?”
我看著生意場上雷厲風行的沈婉在我麵前小心翼翼的模樣,心念微動,伸出手輕輕撩開她側臉的碎發。
她的身子微顫了一下,我低笑:“我以為我要對你負責的,怎麼,又不要了?”
美目瞪了我一眼,含怨帶嬌:“當然要!”
離婚資料整理好後,我打電話給林曼,她不接,於是我直接去了她辦公室。
前台認識我,自然不敢攔。
我走到辦公層時,在門外的秘書讓我去會客室等,神色不太自然。
我剛挪步,就聽到裏麵傳來男女曖昧的聲響,緊接著,傳來林曼的問話:“誰在外麵?”
9
“林總,是您先生。”
裏麵沒再說話,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
很快,門就開了。
我邁步進入,和出來的小鮮肉擦肩而過。
果然換了個人。
他的臉色有些委屈和不耐,看過來時朝我大刺刺地翻了個白眼。
我麵色平靜地進入,林曼正在辦公桌前補口紅。
“給你打電話你都不接,我隻好不請自來了。”我在她麵前坐下。
她繼續對著鏡子,連個眼神都沒給我。
我也不在意,直接將整理好的資料拿出來攤在她麵前。
“你看看,這是我擬好的離婚協議和財產分割協議,沒問題的話你就簽字吧。”
林曼放下口紅,冷笑道:“就因為沈婉,你要跟我離婚?”
我笑笑:“隨你怎麼想。”
“還是因為媽的死?你不能把一切都怪到我頭上啊!”
“我覺得我們不至於因為這些事就離婚,你說吧,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滿意,我都答應你。”
我正想說話,突然衝進來一個人。
原來是剛才的小鮮肉。
“曼曼,你為什麼不離婚?你不是說最喜歡我嗎?都是騙我的嗎?”
我坐在原地嗤笑,又來了一個,要愛的。
林曼撇著嘴,眼神還是溫柔:“沒有騙你,我們在談事,你先出去。過後我跟你說。”
“我不要!我哪點比不上他?我比他年輕,比他能討你歡心!最重要的是,我是真的愛你!”
“你看看他,他如果愛你就不會做這樣的事。”
林曼抬手就給了小鮮肉一個巴掌。
小鮮肉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他媽給我滾!聽到沒!”
“這兒沒有你說話的份!”
她上前一步,攥住小鮮肉的衣領,語氣全是威脅:
“再敢出現在我麵前,我保證找人廢了你,聽懂了嗎?”
小鮮肉滿眼驚惶地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跑了。
辦公室終於又隻剩我們兩個人。
我哂笑:“他說得對。林曼,我不愛你了,離婚吧。”
10
林曼抿唇看著我,神色複雜。
我直直地看向她,不疾不徐地說:“林曼你知道嗎?從三年前你出軌的那天起,我就想離婚了。後來因為我媽病了才作罷,現在我孤身一人,還有什麼可牽掛的?”
她的眼底有錯愕:“孤身一人?我不是你老婆嗎?你有什麼想法,我們溝通不行嗎?非要鬧離婚?”
我自嘲地笑笑,垂眸看向桌麵,歎了口氣問:“林曼,你記不記得有一天早上,你難得在家,我給你做了咖啡,你隻喝了一口就說太苦,我又給你加了糖,你說太甜。你問我,方前,你不知道我喝咖啡要加幾塊方糖嗎?”
“曾經我熟悉你的每一個喜好,可是林曼,是從哪一天起,我就這麼忘了呢?”
“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彼此折磨了,好聚好散吧。”
林曼突然起身,來到我身側,半蹲下與我平視,語氣裏帶著懇求。:
“我保證,以後不在外麵沾花惹草了,我隻有你一個,好不好?我不想和你離婚。”
我把她扶起來,搖搖頭:“太遲了。我累了。”
林曼的臉色瞬間變得森寒,她又走回到辦公桌前,雙手抱臂:“我不離。你執意要離的話,後果自負。”
我點點頭:“那法庭上見吧。”
說完起身,林曼快速起身,由後頭抱住我,在我耳邊央求。
她說:“阿前,我找的每個人身上都有你的影子,我還是愛你的。”
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11
滿臉焦急的秘書對著林曼說:
“林總,剛才那位要跳樓,說是要以死證明自己的真心。”
“人已經在樓頂了,幾個保安都攔不住,一定要見您。”
“我怕報警引起輿情,您要不要去看看?”
林曼神色一凜,煩躁地揉了揉眉間,起身就要往外走,又生生頓住了腳。
她回頭看我。
嘴角扯起一絲涼薄笑意,我目不斜視地邊走邊說:“收拾好你的爛攤子吧,不用送了。”
沈婉得知我們協商的情況後,笑著說:“你等著看吧,林曼不會和你打官司的,我猜,她會先下手為強。”
一周後,林曼果然出手了。
我來接沈婉下班,和她出電梯直達地下車庫時,被一群記者拍個正著。
“沈總,據聞你和這位方先生正在談戀愛,請問你知道她有老婆嗎?”
“方先生,您在有家室的情況下還和沈總交往,是什麼心態呢?”
“方先生,我們確認過您的身份,您是林曼的老公,而沈總和林總互為競爭對手,請問二位在一起是想對林氏不利嗎?”
我被長槍短炮堵得怔愣,卻清楚一定要解釋。
不然沈婉和她公司的名譽會大受影響。
這時,沈婉上前一步,露出得體的笑,眼神掃過眾人道:
“誰說我們在談戀愛了?我和我的天使投資人探討一些商業計劃有問題嗎?”
記者麵麵相覷,一片嘩然。
還有人不死心地問:“沈總,你說方先生是你的天使投資人,可為何您從來沒提到過他?您公司的任何活動他也從不參與?”
沈婉表情淩厲,帶著三分笑意道:“我的投資人喜歡低調,我當然要順著他。明天我會給各位都寄送一份當時的投資記錄。”
1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突然想起了和沈婉的過往。
我高中時救下過一個小女孩,當時她滿身傷痕,縮在街角瑟瑟發抖。
出於不忍,我把她帶回了家。
我媽幫她清理幹淨後,吃飯時才得知,她就是住在前麵那棟樓。
父親是個賭鬼,母親常年被父親家暴。
就在剛才,她父親打算把她賣了抵債,她不從,被父親毒打。
她媽媽拚盡全力阻止,她才逃了出來。
臨走前,她說看見媽媽被打得蜷縮在地上,滿臉是血,還在朝她笑。
沒過多久,就聽說附近出了命案,死者是一位家庭主婦,凶手是她丈夫。
最後,沈婉被她小姨接走了。
離開那天,我送了她一張明信片,寫了一行字:任何遭遇和庸常都是為了讓你活得漂亮。
人群已散,空曠的停車場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五年前,那場創業大賽,你是唯一投票給我的人,還給了我一筆啟動資金。”沈婉有些動容地開口。
那時林曼勸我也要多了解商業,多出去活動,結交一些人脈。
於是我參加了各種類型的活動,其中就有那場大學生創業大賽。
沈婉在台上很真誠,很嚴謹,看得出來為了這場比賽進行了大量地準備。
也正因為如此,卻被評委們認為不夠有表現力和感染力。
望著在台上難掩失落的她,我心念一動,站起來提出要做她的天使投資人。
“沒想到,你竟然做得這麼好,我果然沒看錯人。”我由衷地感歎。
沈婉輕笑:“我的眼光也很好。”
說罷她走到我麵前,眼裏帶著淡淡的霧氣,神色極認真地說:
“從很久以前,我就認定你了。”
我抬首摩梭著她的發絲,接著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這件事就此平息,幾天後,我接到了林曼媽媽的電話,說讓我去家裏談談離婚的事。
13
到達後,她媽乜了我一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繼續喝茶,仿佛我不存在一樣。
我笑了笑,這麼多年,早都習慣了。
自顧自地去廚房接了一杯水後,我坐在了一側的沙發裏。
茶幾上放著我的離婚協議和財產分割協議。
她媽咽下一口茶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開口:
“協議我看了,我不同意。”
“媽,您有哪裏不滿意?”
“都要離婚了,還叫什麼媽?”她不耐煩地嗤笑。
“伯母,”我從善如流地開口,“您覺得不滿意的地方,我都可以改。”
她媽這才頗為驚訝地拿正眼看我,問:“你是真的想離婚?”
我點點頭。
“算你識相,我還以為你要拖累我們家曼曼一輩子,我先表個態,我巴不得你和她離婚。”
“當初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不同意,偏偏曼曼是個死心眼的,現在好了。事實證明我沒看錯。”
“你說說,這麼多年,你給曼曼帶來了什麼?孩子孩子也不生,事業事業也沒有,你看看隔壁那家的女婿,人家......”
“伯母,”我打斷她,不卑不亢地說,“協議到底哪裏有問題?我改。隻求林曼盡快簽字。”
“財產分割不行,你還想分一成?憑什麼?那都是曼曼辛苦奮鬥來的。如果你淨身出戶,我就讓曼曼簽字。”
我毫不猶豫地頷首:“沒問題。”
話音剛落,林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不簽!”
“方前,我說了我不會和你離婚!離了你好和沈婉雙宿雙棲是嗎?想得美!”
她連鞋都沒換,紅著眼直直地衝到我麵前。
“我知道你在報複我,我承認你成功了,我以後再也不出軌了,媽的事情是我的錯,我願意跪在她墳前磕頭認錯。我們不離婚,行嗎?”
“以後我和你好好過日子,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歡孩子嗎?”
我沒再看她,垂眸望著地麵,自嘲地笑笑:
“你有一次和醫生打電話被我聽見了,你說不小心懷孕了,想盡快預約流產手術。”
“醫生大約是在問你,為什麼要流產,你說,這孩子可能不是方前的,就算是,你也不想生。”
她滿眼錯愕,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那天之後,我就去醫院結紮了。”我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底。
她的身子抖了一下,倒退了幾步,被她媽扶住。
“行了,過不下去就離吧!小曼,你自己看看,你和他還有繼續的必要嗎?”
林曼止不住地搖頭,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方前,你給我個地址,三天後,我把協議寄給你一份。”她媽一錘定音。
14
林曼最終同意離婚。
協議寄來的時候,我正在沈婉的書房裏。
書櫃角落裏有一本詩集,我一頁頁地翻著,直到一張熟悉的明信片映入眼簾。
那是我送給沈婉的。
明信片所在的那頁,有一句詩被人用熒光筆標記了。
“但春信不至,但夜鶯不來。”
我打電話給沈婉,告訴她已經拿到協議,她在電話那頭沉默。
半晌後,略帶哽咽的聲音傳來:“我真的開心,方前哥哥。”
辦完離婚手續,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林曼叫住我。
她像是哭了一整晚,眼泡都是腫的。
“方前,我在家裏的書房裏,發現了你拍的照片,其中有很多張都是我......你還要嗎?”
“不要了,隨你處理。”
我轉身,林曼卻叫住我。
“我以前多喜歡你啊,”她流下淚,“你上的課我一清二楚,總是找機會坐到你身邊。你參加的活動我也一個不落,都知道我是你的頭號粉絲。站在宿舍樓下跟你表白,正好下雨,我都覺得沒戲了,你卻突然衝出來,一邊把我抱進懷裏,一邊罵我不要命了。”
“那時你跟我說,林曼,是你先招惹我的。我說,是啊,所以往後餘生,我都要對你負責了。”
我衝她笑笑:“可惜那時太年輕,不知道一輩子的諾言是不能輕易許下的。”
“可是你以為沈婉就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嗎?”
我回頭,深深地望進她的眼底。
“她最近和我在一個項目上屢次交鋒,總是落了下風。你以為她和你在一起就是純粹的愛嗎?擾亂我的家庭,讓我心神不寧,她做到了,也搶下了那個項目。”
我開口,語氣卻是不容掩飾的失望。
“是嗎?我自有判斷,不勞你操心了。”
她咬著唇,似乎不甘心我的毫無波瀾,繼續說道:
“就算你現在能光明正大地和沈婉在一起又怎麼樣?方前,你最熾熱的愛已經給了我了,你給不了別人同等的愛了!”
我笑笑:“原來你都知道啊,所以這麼多年才有恃無恐對嗎?可是林曼你錯了,愛就是愛,愛是不分高下的。細水長流的愛更值得珍惜。”
她愣在原地,死死地攥著拳,低聲說: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在三年前向你提出那個愚蠢的要求了。”
“是我,是我弄丟了你。”
我沒有再回答,邁步離開。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望著藍得澄明的天空,我給沈婉發了條消息:
春信至,夜鶯來。
15
我和沈婉的婚後生活,過得自由、安寧。
她忙她的企業,我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
她經常忙得不按時吃飯,我為了給她養胃,一有空就做飯送到她公司。
秘書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讚許。
“看到沒,我們沈總的老公簡直是模範,長得帥脾氣好還會做飯。”
“更重要的是,感情如膠似漆,那方麵應該很幸福。”
“咳咳,你怎麼知道的?”
“哎呀,你沒看到沈總脖子上的紅痕嗎?有一次她換衣服的時候,把絲巾扯開了些,我看得真真的。”
我有點尷尬,在她們身後輕咳一聲。
秘書們立馬噤聲,回到各自座位。
兩年後,我和沈婉的孩子出生。
我們去看了我媽。
她的墓碑打掃得很幹淨,前麵還放著一束菊花。
我和媽媽說了很久的話。
臨走前,我撫摸著冰涼的石碑,將額頭靠在上麵,低喃:
“媽,我現在很幸福,你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我總感覺有人在看我,一回頭,卻什麼也沒發現。
孩子滿月的時候,我收到了一箱匿名快遞。
裏麵有很多嬰兒用品和一個絲絨的首飾盒。
我打開,是一個做工精致的長命鎖。
沈婉看見了,湊到我身邊說:“誰送的?這做工看著不一般啊。”
“不知道,沒寫名字。”
“哦,”她拉長了聲調,“這是誰啊,嫌我們養不起孩子了?”
我寵溺地笑:“那要不扔了?”
“扔什麼扔?留著,以後賣錢,或者哪家生孩子了送禮挺好的。”
我抱住她悶悶地笑:“都聽你的。”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見到林曼。
聽說她事業做得也還不錯,但私生活簡單了不少。
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儼然成了事業型女強人。
我和她再次遇見,是在一家度假酒店的花園。
16
我們在前台登記,一不留神,女兒不見了。
我和沈婉火急火燎地找了一圈,最後在外麵的噴泉旁發現了她。
林曼正蹲下身,用紙巾擦著她的嘴角。
女兒笑著看向她,手裏拿著一根棒棒糖。
感覺到腳步聲,林曼望過來的一瞬間,神色突然變得慌亂。
沈婉拍拍我的肩,留在原地。
我上前,一把抱起女兒:“小家夥,你亂跑把爸爸和媽媽嚇死了!”
“吃了阿姨的糖要說謝謝哦!”
女兒窩在我懷裏乖巧地回:“我說過了。爸爸,我沒有亂吃陌生人的東西,這個阿姨說她認識你,我才吃的。”
林曼尷尬地笑笑,我向她微微點頭,道了句謝,抱著女兒離開。
女兒從我懷裏偷偷地看立在原地低著頭的林曼,小聲問我:
“爸爸,她說認識你,她是你朋友嗎?”
“算是吧。”
熟悉的陌生人,僅此而已。
作者:林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