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一名入殮師,他親手為我整理遺容後,急著去赴白月光的約。
“對不起啊佳佳,今天新來的一個死者麵目全非的,耽誤了一些時間。”
他焦急地跟白月光解釋,拚命地撥打我的電話。
可電話那端永遠是無法接通。
方行咒罵了一句,林佳小聲地抽泣著,“行哥哥,寧寧姐是不是還在怪我把你搶走才故意不接電話的?”
“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可是我肚子裏的孩子…”
她憐愛的摸了摸肚子,換來方行的一陣疼惜。
對啊,今天是我答應和方行去領離婚證的日子。
可我一個死人,怎麼能去跟他領離婚證呢?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麵目全非,渾身上下血肉模糊,很不好看。
給我整理遺容的,是我的老公。
他急匆匆地趕來,出門前他特意精心打扮過,現在的眉眼間卻帶著被打擾的不耐。
“怎麼回事?人怎麼這樣?”
他身旁的小徒弟顯然很知道他的脾氣,唯唯諾諾地開口。
“聽說是車禍,被送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那邊說讓弄得好看點,以免家屬來認屍的時候…”
“算了,僅此一次,以後有這種事不要打擾我休假。”
我注視著這個我愛了好多年的男人,看著我的屍體被他輕柔的撥動。
可能是因為麵目全非的樣子,連方行都不忍心多看幾眼。
我多希望他能再仔細的看一看,認出那躺在冰冷的床上的人是他的妻子。
可是方行沒有,他隻是皺著眉頭處理我身上的臟汙。
今天是我和他約好去領離婚證的日子,可我卻出了車禍。
大卡車攆在我身體上的時候,我渾身痛得發抖,電話上方行的名字赫然在上。
嘟嘟嘟的忙音一直未停。
方行,他卻始終不願意接我的電話。
我死了,卻意外的沒有馬上消散。
跟著屍體來到方行的身邊。
他是一名優秀的入殮師,希望能給每一位死者體麵。
當年家裏人極度反對他做這個職業,方行跪在地上,後背被打的血肉模糊。
晚上給他擦拭傷口的時候,我忍不住哭出了聲。
方行還在安慰我,“別哭,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在所有人都質疑他的情況下,隻有我力頂他,讓他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他說,會一輩子對我好。
可是人心難測,他到底是食言了。
如今,他卻要親手為我整理遺容了。
方行深吸一口氣,拿起工具,認真的做著他每日重複地工作。
可我應該是他職業生涯的一大難題,直到流程結束他緊皺地眉頭都沒有鬆開。
我的胸口上方有一顆紅痣,我很期待方行見到它的反應。
可惜,那塊被血汙和泥土埋住,很難清理。
方行隻是盡可能的讓它好看一點,卻沒有注意到那臟汙下麵隱藏的紅痣。
工作完成他甚至都沒有仔細的看我一眼,就匆匆拿起手機。
在他看到手機上的來電人時甜蜜一笑。
“佳佳,你乖乖找個地方等我,不要亂跑。”
他臉上的甜蜜刺痛了我的雙眼。
人都說人死後是感覺不到疼的,可我的心臟仍然像是被人揪著。
我的老公對著別的女人柔情蜜意,而我的屍體就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卻毫不在意。
手機上不斷有電話打過來,方行隻是猶豫一瞬,將人拉進了黑名單。
那是我們共同好友的名字,在發現方行要與我離婚之後,幾次三番的打電話罵他。
他厭煩至極,把手機摁掉。
再拿起手機時,我看他猶豫著沒有打出我的電話,隻是低聲咒罵了一句,讓我識相一點,今天不要遲到。
我恍然間想起,對,今天是我們去領離婚證的日子。
從我的身邊離開之後,方行迫不及待的就趕到林佳的身旁。
“對不起啊佳佳,剛才突然送來一個女人,麵目全非的,我處理了好一會兒才趕過來。”
方行左顧右盼。
“陳寧呢?她怎麼還不來?”
太陽傘下的女人挺著肚子坐在凳子上,隨手遞過她剛剛準備好的冰水,疼惜地看著為了趕路而滿頭大汗的男人。
方行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他有輕微潔癖,絕不會允許自己的衣服上出現汙漬。
可為了趕緊跟我領結婚證,他連自己數十年如一日的習慣都可以改變。
午後的太陽讓人眩暈,方行和林佳的頭上已經有了一層汗珠,他忍不住咒罵。
“陳寧到底怎麼回事?”
林佳攀住方行的肩膀,咬著嘴唇小心翼翼地開口。
“寧寧姐是不是不肯原諒我們,我可以去跟她道歉的,隻是…”
她麵帶愁容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我飄在空中,心情麻木的看著這一切。
不知道為什麼,死了之後我隻能在方行的幾步之內,無奈的看著他們的親密。
方行冷哼了一聲,皺起眉頭,滿臉不耐煩地給我打著電話。
可電話永遠不會再接通了。
因為我已經死了。
方行撥打電話的動作越來越熟練,表情也越來越冷漠。
電話最後掛斷的前三秒,他重重地把手機扔到桌子上。
“這個女人,又在耍什麼花招?”
跟我相熟的朋友沒有一個人接起他的電話。
方行的臉上終於掛不住,林佳在一旁小聲為我辯解。
“阿行,你別生氣,肯定是寧寧姐不願意原諒我,才放了我們鴿子的。”
“我都沒關係的,這都是我應得的,都是我的錯,隻希望佳佳姐不要遷怒於你,去公司大吵大鬧。”
我飄在空中,空蕩蕩的心有些無語。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踩我一腳,方行真是瞎了眼才看不出來。
有了林佳的解釋,方行果然怒氣更甚。
答應離婚的時候我曾經說過不會讓方行好過,可那隻是氣話。
最起碼也會等我把公司的股份分好,可方行,顯然是信了。
他認定我今天的沒有出現是因為在耍他,摟著林佳的腰就回到了我們的婚房。
“嗬,我就不相信她會永遠不出現。”
三個月前,我出差提前回家,去探望一個長輩。
卻撞見方行陪林佳去產檢,那一刻我的心是潰爛的。
我不敢確認眼前的人是說會永遠愛我的男人,出了軌,還跟別人有了孩子。
心臟疼得厲害,我腳步發虛,像個小偷一樣跟在他們的身後窺探。
我永遠忘不了方行那天的笑容,那是已經消失很久的欣喜和孩子氣。
林佳懷孕了,孩子的爸爸是方行。
我分明是他的原配妻子,卻像一個笑話。
麵對我的質問,方行也隻是冷淡回應。
“原本想晚點告訴你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讓你發現了。”
方行的冷靜襯托我的聲嘶力竭像個潑婦。
“你也知道,沒有孩子是我的一塊心病。”
“而林佳,是我對不起她,你不用遷怒於她。”
林佳在後麵小心翼翼的樣子,著實很讓男人憐愛,她勾著方行的襯衫後擺,怯懦地跟我道歉。
“對不起佳佳姐,要怪就怪我吧,阿行他是無辜的。”
方行把林佳維護在身後,完全不顧我的麵子,就在路上把我嗬斥了一頓。
“林佳膽子小,你今天太魯莽了,會把她嚇壞的。”
我並不陌生林佳這個名字,跟方行結婚之後,我曾經無意之間翻到方行珍藏的日記本,裏麵已經掉落了一張泛黃的照片。
方行騰得一下從我手中搶走,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他第一次朝我發了脾氣。
“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你今天怎麼這麼敏感,不要沒事找事了,趕緊回去睡覺。”
那一晚,他在書房坐了一夜。
我在臥室裏左盼右盼,也沒有等到他回來。
看到林佳的那一刻,我就認出來她是照片上的女人。
方行學生時期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被動的跟方行回到了我們的家。
那裏現在已經變成了她和方行的愛巢。
林佳溫柔小意地貼在方行的胸膛上,羞澀地跟他接了一個吻。
方行安撫地摸著林佳的頭,“今天累了吧。”
林佳搖搖頭,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
“阿行,明天你再去找寧寧姐道個歉吧,隻要她能答應跟你離婚,我做什麼都願意的。”
方行顯然對她的提議很生氣,又見不得林佳的眼淚,隻能小聲的哄著,不情不願的答應了林佳。
我摸著自己不再跳動的心,感覺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攥住,憋悶地喘不上氣。
第二天方行走的時候,林佳還在為他打著領帶。
人一走,她立馬叫來了工程隊要把家裏都拆了。
背著方行,她就沒有了那副溫柔小意的樣子,趾高氣昂地指揮那些工人拆了我精心設計的布置。
那是我熬了三個晚上和方行一起設計出來,我憧憬我們的未來,自信一定會設計一個最漂亮的家。
方行隻是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說我開心就好。
那時候我以為他是愛我,現在才知道那是無所謂的敷衍。
他會花好幾天的時間為林佳選一條好看的裙子,卻不願意抽出五分鐘跟我好好坐下來。
方行回來的時候,看著滿屋的狼藉,立刻衝上前去焦急地看著林佳。
“你沒事吧。”
林佳滿臉淚痕,搖了搖頭。
“這誰幹的?報警,我馬上就報警。”
在方行的再三追問下,林佳的神色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咬了咬唇什麼都沒說。
他卻以為讀懂了林佳的潛台詞。
“又是陳寧那個女人搞的鬼是不是?今天我去她家找她,卻沒看見人,公司的人也說她今天沒有來過,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報警,必須馬上報警。”
林佳一把扯住方行的胳膊,難掩自己的心虛。
“算了吧阿行,說到底都是我對不起寧寧姐,我還想為肚子裏的孩子積點福,我相信寧寧姐總會被我們的真情打動,原諒我們的。”
方行冷哼一聲,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
“你啊,就是心地太善良。”
林佳害羞地低下頭,絮絮叨叨說著他們的相遇,方行一點沒有不耐煩的聽著。
兩個人幸福的模樣刺痛了我。
最開始,方行還對我有幾分愧疚,在林佳的再三插手之下隻剩下憤怒。
方行跟我解釋過,他跟林佳滾到一起是個意外。
要不是為了照顧醉酒的他,林佳也不必委曲求全。
說到底,都是他對不起林佳。
他的臉上滿是無奈,懇求著讓我理解他。
“寧寧,你也知道我一直很想要一個孩子。可我們結婚那麼久都沒有一個孩子。”
“我從小就是沒有爸爸的孩子,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也沒有爸爸。”
“對不起,我們離婚吧。”
聲嘶力竭的難過之後,心裏除了鈍痛已經沒有了其他感覺。
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答應了他。
轉眼,林佳就把我約出了門。
她跟那天在醫院的時候看見的很不一樣,翹著二郎腿居高臨下的讓我跟方行趕緊離婚。
“姐姐,你生不出孩子,就別在這個位置上鳩占鵲巢了。”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也很喜歡孩子。
可方行有無精症,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就是不想讓他難過。
方行的媽媽埋怨我,當初要不是我執意讓方行去當什麼入殮師,怎麼會陰氣侵體,生不出孩子。
我無力反駁,跟方行抱怨兩句。
他卻讓我不要跟老人一般見識,他媽媽年紀大了,讓我聽聽就算了。
是以我隻能每次獨自忍受她的咒罵。
林佳越說越來勁,指責我身為一個女人卻連蛋都生不出來,我忍無可忍,想要把手上的咖啡潑到她臉上。
還沒等我動手,林佳就迅速地澆到了自己的頭上,轉眼就哭得梨花帶雨。
“姐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活該挨打。”
方行暴怒地聲音從身後傳來的時候,我知道自己上當了。
藏在方行身後的林佳,臉上還掛著淚痕卻難掩心中的得意。
我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伸手給了方行一巴掌。
他惱羞成怒,說一定不會讓我好過。
可我現在,是真的不好過。
滿屋的狼藉無法住人,方行皺著眉頭拉著林佳去酒店。
“她砸了也就砸了,以後我會親手布置我們的屋子的,我一定會給你和孩子一個幸福的家。”
他們剛出門就撞見一臉頹廢地許明新正準備敲門。
看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許明新冷哼一聲,嘲諷地對著方行。
“方行,你長沒長心啊。”
“陳寧現在屍骨未寒你就跟這個女人搞在一起,你可真讓人惡心啊。”
方行愣了一秒,眼裏全是鄙夷。
“陳寧那個女人居然想要拿死威脅我?”
“她可真是越來越低級了!”
許明新忍無可忍,一拳打在他臉上。
“你混蛋,陳寧已經死了你還要這麼汙蔑她,你還要不要臉啊?”
“什麼…死了?”
方行不可置信地搖搖頭,一臉嗤笑的向許明新。
“她剛在我屋子裏刷了好一陣威風,把我家都砸了,怎麼會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