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出生便孤苦無依。
好像活在世上的唯一作用,隻是任人欺辱。
直到我殺人被逮捕,最後判決死刑。
她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白生,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我矮小肌瘦,破褲爛衫。
與身處的富麗別墅格格不入。
“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你是我女兒。開心嗎?”
許夫人坐在奢華的單人沙發上。
她高貴如女王的氣質使我無比窘迫。
我是孤兒。
十八年來從未有過媽媽,更別提當別人女兒。
“可憐的孩子,吃了不少苦吧?”
我低著頭,無法回答她。
我出生就被丟棄在濕垃圾桶裏,由一家孤兒院收養。
在裏麵挨打到五歲。
我偷跑出來被人販子拐到大山農戶。
像狗一樣拴在後棚處,睡豬圈裏,同雞鴨鵝搶吃食。
如果不是我能說話,長得像個人。
我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個畜生。
直到十歲那年。
去山裏采風的大學生發現了我。
那群人眼裏有震驚,有疑懼,甚至還有一絲嫌棄。
後來我被安置到福利院,時至今日……
腳下敞亮的大理石彌漫著絲絲涼意,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別怕!以後沒人能傷害你了。”
許夫人站到跟前,彎下腰凝視著我。
“咱們生生長得真可愛。”
“去洗個澡,等會來見見哥哥,好嗎?”
略帶討好地低語拂過耳畔,我報廢的心臟,突然撲通撲通開始亂跳。
我悄悄抬眼,仔細端詳她的精致臉龐。
許夫人微勒的紅唇隨著我目光漸漸擴展開。
“你偷看我?媽媽好看嗎?”
我不好意思再看她,隻垂著腦袋使勁點頭。
除了電視裏的明星,許夫人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人。
“生生一定是我不小心遺落的孩子,以後我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吧!”
接著我被擁進馨香的懷抱。
生生世世。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名字如此動聽。
清洗幹淨身上的汙穢,套上叫不出名字的奢侈品裙子。
我沒有煥然一新地重生。
隻有醜小鴨穿天鵝外衣的滑稽。
不像坐在對麵的許子淵,由內而外地散發著王子的氣質。
從見到的第一眼開始,他毫不掩飾對我的排斥和厭惡。
“垃圾都不如的東西,憑什麼出現在這裏?”
人家出生就在羅馬,看不上我是應該的。
我低下頭,無力辯駁。
“看著都讓人惡心!”
許子淵哐地一聲砸下手裏的咖啡杯。
他從沙發另一邊繞過我離開,好像一點也不願與我沾邊。
許夫人從樓上下來,正好逮著他。
“你去哪?跟新妹妹吃個飯呀!”
許子淵不耐煩地扯回手臂:“我妹妹叫許子琳!誰認識這坨垃圾!”
話音隨著巨大的關門聲隔絕開。
許夫人嬌嗔地翻了個白眼:“那臭小子從小就目中無人,生生別理他就好。”
說完拉我往餐廳走去。
她好像也去梳洗了一番,濃濃的熏香撲麵而來。
我被許夫人按在高腳椅坐下。
桌上擺著精美的食物,我幾乎全都沒見過。
阿姨端上來一碗像銀耳的東西,許夫人親自接過來放在我麵前。
“這是極品燕窩,生生你太瘦了,需要補補。”
她坐到旁邊的位置,笑盈盈望著我。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又期待這是真的。
試問,誰不想有個家呢?
許是看出我的不安,一道輕哄聲響起。
“漂亮的小天使,你已經找到了媽媽,以後隻會被幸福環繞哦。”
頭頂傳來安撫的輕揉,
我開口喊道:“許夫人。”
“許夫人?!”
許夫人歎口氣,無奈地擺擺手:“稱呼不重要,你高興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我抬起頭,沒忍住問出那句廢話。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也好似知道我會問這個問題,高興地回答:“因為你值得啊。”
“我老公滿世界去賺錢。兒子你也看到了,長大後也不跟媽親。至於女兒……不在家待著,最後怕也留不住。”
許夫人說著收斂笑意,有些落寞地靠著椅背,眼裏明顯難過。
良久後,她又說:“以後你當我女兒吧,我會對你好的。”
我沒回應,目光望向極遠處的大廳。
那裏掛著巨大的全家福肖像,裏麵的四個人笑得無比幸福。
多一個我,還能繼續下去嗎?
小時候在孤兒院,院長奶奶沒事就打罵我們。
“多餘的廢物,別人不要的垃圾。”
“沒有家庭會要你們的,都去死好了!”
我不懂什麼叫死。
每天拿著比自己還大的抹布勞動,在洗抹布的盆裏和小朋友搶吃食。
我們人很多,的確過得不快樂。
可許夫人說到做到。
她對我特別好。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她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衣服首飾唯恐我不滿意,樣樣挑最貴的買。
覺得我身體差,每日除了三餐外,還讓阿姨早晚熬營養品。
怕我無聊,又塞了一張銀行卡,讓出門隨便去逛。
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好,說不感動是假的。
我惶恐得不知無措,隻能使勁擦著手裏的抹布,用廉價勞動力展現自己。
別墅大理石地板映出我忙碌的身影。
一雙小牛皮鞋出現在眼前。
我抬頭,許子淵居高臨下地蔑視一笑。
“惡心的垃圾,穿上名牌衣服也改不掉骨子裏的下賤。”
我沉默不語,如每次一樣,任由他折磨奚落。
“我妹妹是誰都能當的嗎?你給許子琳提鞋都不配!”
堅硬的皮鞋踩在我右手上,鑽心地疼。
“離開這裏,否則殺了你!”
我咬著嘴唇,依然默不作聲。
有許夫人在,不信他真敢動手。
許子淵看出我心思,下腳越發用力:“怎麼?不信?”
我強忍著疼痛的淚水,固執地回答:“我不走。”
許子淵嗤笑一聲,眨眼操起一旁水果刀就紮過來。
我心裏一慌,本能地抬起另一隻手抵擋。
鮮血很快流到地上,蔓延向四麵八方。
腥甜的味道彌漫開,許子淵嫌棄地退後幾步。
“下次,抹的就是你脖子!”
沾血的刀子扔在我腿邊,許子淵悠閑地轉身離開。
我不明白,為什麼想有個家這麼難呢?
阿姨從後廚走出來,神色不明地念叨:“人啊,要有自知之明。”
奪過我手裏的抹布收拾殘局。
我還不夠自知嗎?
我什麼都沒想要,隻貪戀一點許夫人的關愛,僅此而已啊。
許夫人匆忙下樓,看到滿地的血立馬急了。
我覺得隻是一點小傷而已,她非要帶我來醫院。
“生生,痛不痛?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搖搖頭。
許夫人無比自責:“好不容易把你養得白白嫩嫩,流這麼多血,又要補多久才能補回來啊!”
我喜歡被她關注的感覺。
“對不起,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我隨護士去包紮傷口時,她依然在醫生那裏詢問養傷事宜。
比如我的身體怎樣才能最快恢複。
晚上,
許夫人母子爆發了激烈爭吵。
“你不要欺負白生! 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壞了!”
“不是您從小教我,要用一切手段守護許家嗎?”
“可白生是你妹妹啊!”
“白生不姓許!誰知道她是哪個賤女人生的野種!”
啪!
清脆的巴掌聲伴隨著痛哭和怒吼,很久後終於歸於平靜。
從那以後,許子淵對我態度更加惡劣。
隻要在家看到我,就如貓見到老鼠,必定撕咬一通。
而我看到許子淵是能避則避,但他總有逮著我的時候。
就如許子淵從不跟我同桌吃飯。
但不妨礙他此刻坐在對麵的椅子上,無聊地把食物往我身上扔。
“沒人要的臭垃圾!”
“不要臉的小賤人!”
“霸占許子琳位置的壞種!”
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狼狽地想吃完碗裏的東西就走。
直到一把西餐刀飛過來。
碗被砸碎,左臉也跟著微微作痛。
我起身躲到椅子後麵,警惕地看著他。
許子淵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怕就趕緊滾!住這麼久也該知足了吧。”
“許子淵!”
餐廳門口響起許夫人的聲音:“跟你講了離白生遠點!你聽不懂話嗎?!”
許子淵嘖了一聲:“媽來了啊,那我走了。”
許夫人將我護在身後,憤怒地指著許子淵警告:“安分點,不要給我找事情!”
許子淵仿佛沒聽到,桀驁地甩頭離開。
“你聽點話吧!”許夫人無奈地對著他背影喊道。
我摸摸臉頰的傷口,沒忍住嘶了一聲。
許夫人連忙回頭,愧疚地說道:“沒事的生生,隻是劃破一點點皮,擦藥馬上就能好。”
她掐著食指指尖一點點,有些俏皮地做著示範。
我笑著應道:“嗯,我沒事。”
被許夫人維護,我滿心歡喜。
這個家有一個人對我好就夠了。
“生生,我會彌補你的。”
許夫人之後對我更為照顧,沒事就在家陪我。
她教我插花,拉我一起喝下午茶。
有次看著手裏的時尚雜誌,忽然又說道:“生生,你不能一直都不出門呀。”
是的,我猶如籠中寵物。
來到這裏幾個月,我一次都沒離開過這棟屋子。
“走,媽媽帶你出去玩!”
然後許夫人牽著我的手,帶我見識了不一樣的世界。
我從沒坐過飛機,第一次坐就飛去了法國。
她帶我逛展覽,去高檔餐廳,還看了五花八門的時裝周。
那些奢侈品店的洋人。
他們對我卑躬屈膝。雖然聽不懂外語,但我能看懂他們的殷勤。
低如塵埃的我,沒想到也能享受一回被伺候的感覺。
在許夫人的陪伴下,我的傷很快好了,削尖的臉頰連帶著圓潤了一圈。
我看著鏡子裏的女人,高定套裝,膚白貌美。
不知是不是跟著許夫人久了,現在的我越發神似於她。
出門總有人說我們倆長得好像,都是一個美人模子印出來的。
我開始學著許夫人,舉止優雅,談吐舒心。
可不管怎麼改變,許子淵對我依舊厭惡。
“是條狗穿上這些衣服都能像個人,可本質終究還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