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顧城七年的金絲雀,今天他結婚了。
所有人都在猜我會不會大鬧婚禮現場,就連他都害怕得特意派了四個保鏢守著我。
沒人知道我的墨鏡下是瘦到凹陷的眼眶,口袋裏是冰冷的癌症確診單。
其實他完全不用擔心的,我已經沒有力氣鬧了。
後來,我看著一向高傲的顧總日日跪在我的墳前懺悔他的罪過,心裏卻再無半點波瀾。
今天,顧城結婚了。
桌子上擺放著我喜歡的茉莉花,背景音樂是我與他一起聽過的lover。
所有人的臉上都綻開了笑顏,看著台上擁吻的新人。
除了我。
我格格不入地帶著一副純黑墨鏡,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切,周圍還圍著四個彪悍的大漢。
台上的顧城時不時往我這邊望,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因為他知道他對不起我,所以他派了四個保鏢守著我,就怕我大鬧婚禮現場。
目光相接,我苦笑,其實你不用擔心的,我沒有心情也沒有力氣鬧了。
“來樓道。”
儀式一結束,我就收到了這條短信,雖是陌生號碼發的,但我心裏十分清楚是誰。
果不其然,昏暗的樓梯間,顧城斜靠在欄杆上,緩緩吐出一口煙,神色不明。
“謝了。”
顧城先開口,打破了僵局。
“祝顧總新婚快樂,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他竟然因為我沒有破壞他的婚禮感謝我,真是可笑。
“等等。”
見我要走,他皺眉,急忙拉住我的手。
“林書,對不起。”
“顧總要是沒什麼有意義的話要說,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看著他。
“你就這麼怨恨我嗎?”
“難道我不應該這麼怨恨你嗎?”
我這個受害者都還沒說什麼,他反而計較起來了。
“你知道的,茵茵她不會接受這麼無名無份地跟著我……”
“那我就活該忍受這些是嗎?”
我語氣顫抖,不知道他是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的。
“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我已經不想再聽了。
“原來你不是不可以,隻是對我不可以。”
我摘下墨鏡,淚流滿麵地看著這個我愛了七年的男人。
今天的場景像極了我與他的初次相遇,那時候還在大學,他也是這樣靠在欄杆上抽煙。
我路過他時,他輕佻地朝我吹了下口哨,說:“同學,加個微信可以嗎?”
沒想到這麼草率的開始,我們竟糾纏了七年。
顧城一直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他的爸爸是學校最大的讚助商。
再加上他身形高挑,長得帥,是我們學校很多女生的夢中情人。
這其中也包括我。
所以他主動認識我時,就算我知道這一切不會有結果,卻還是無可救藥地陷了進去。
因為他出身豪門,他的婚姻,從來都不是他能做主的。
我和他的第一晚結束後,他吻著我的額發,輕聲說:“除了娶你,我將許你我的一切。”
就這樣,我成了他豢養的金絲雀,陪了他整整七年。
我天真的以為,他是真的愛我,隻是不能給我承諾。
直到兩個月前,他突然跟我說他要結婚了。
我以為是他父親安排的豪門聯姻,也早就做好了他會娶別人的心理準備。
可是沒想到他要娶的女孩跟我一樣出身平凡,隻是因為他太愛她了,不惜反抗家裏人,也要娶她回家。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崩潰至極。
“那我呢?我算什麼?”
我聲嘶力竭地問他,原來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林書,你是我身邊最重要的女人,但茵茵,才是我的真愛。”
他的冷靜,他的薄情,給了我沉重一擊。
他不是不可以,隻是不願意為了我這麼做而已。
事實就是這麼殘酷。
這還不是最糟的。
得知他結婚消息的第二天,我拿到了我的體檢報告單。
胃癌晚期,最多不過還有半年可以活了。
也許是我上輩子作惡多端,所以老天要這麼懲罰我。
深愛的男人馬上就要跟其他人結婚了,而我也將不久於人世。
六月的天,陽光明媚。
我卻瑟瑟發抖,心像掉入了冰窟。
這兩個月的時間,我整個人迅速消瘦。
所以來參加婚禮時,我特意帶上了擋臉的墨鏡,就怕被人察覺出異常。
但其實從身形上來看也很不對勁,但顧城隻在乎我會不會擾亂他的婚禮,哪裏還會關注這些。
看來他是真的很愛夏茵茵,他吻她的時候動作溫柔又虔誠,像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
而我從來沒有這樣被他對待過。
甚至在他朋友的眼中,我連他正規的女朋友都算不上。
整場婚禮我的眼神都在他的身上,他的樣子與我想象中所差無幾,隻是身邊的人,卻不是我。
但想想,我又何必在乎這些呢。
反正我馬上快死了,再傷心,也傷心不了多久了。
這是七年來,我第一次在他麵前哭。
也許是我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他有些不忍心地抹去我臉上的淚,輕聲說:“書書,你瘦了。”
他的手觸碰到我時,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我想恨他,但我實在是做不到。
顧城,你怎麼可以舍下我,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呢?
但我沒有問出口,隻是沉默地看著他流淚。
他歎氣,剛想將我抱入懷中,手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看見他有些為難,我直接後退一步,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你的老婆還在外麵等你敬酒,別讓她懷疑了。”
“照顧好自己,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
他叮囑完就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心像被針紮似的密密麻麻地疼起來。
愛哭的小孩有糖吃,今天我在他麵前哭了,但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糖。
我擦掉眼淚,重新戴上墨鏡。
好了,一切都結束了。
我順著樓梯往下走,想從地庫出去。
卻在樓梯盡頭,碰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夏茵茵,她怎麼會在這裏?
她已經換成了便於行動的修身長裙,盤著頭發,顯得十分溫婉。
我對她禮貌一笑,畢竟也算是她的客人。
“林書是吧,你和顧城剛剛在樓梯間我都看見了。”
她卻一點都不禮貌,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我。
“我不明白夏小姐是什麼意思。”
我也收起了笑容,不服輸地回看了過去。
“我隻想說,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我身邊,氣勢淩人。
“你要是真看見了那就應該知道,我與他隻是交談,並無半點逾矩。”
“那你哭什麼?想裝可憐勾引顧城,門都沒有!”
剛開始她身上那股柔婉的氣質現在蕩然無存,一副蠻不講理的市井小人樣。
我不禁懷疑自己,顧城就是愛上了她把我拋棄了?
是他沒品還是我沒品。
見我不說話,她以為我怕了,說話越來越過分。
“以後不準出現在顧城麵前,一副賤貨樣,不知道跟誰學的。”
“首先我和顧城沒有逾矩,我也沒有勾引他,其次你覺得顧城能這樣對我,以後他就不會這麼對你嗎?”
我忍無可忍,禮貌開懟。
“還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我不想再和她浪費時間了,說完就想走。
她氣極了,見我要走,直接大力將我推進了一旁的暗門中,並重重地關上了門。
我被推倒在地,腦子一片混亂。
這個房間十分昏暗,我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燈的開關。
眼前的景象讓我無比慌張,門被人從外麵鎖了裏麵打不開。
這是酒店的冷藏室,溫度極低。
而且一般不會有人到這裏來,我穿得單薄,更是撐不了多久。
不行,雖然我活不長了,但也不能這麼窩囊地死在這裏。
我找了個角落,將自己蜷縮成一團,試圖減少熱量的散失,希望能撐久一點。
但隨著時間的一點點過去,我的額頭上卻冒出了冷汗。
不好,失溫過久,我竟然在此刻犯病了。
胃部的疼痛迅速蔓延到全身,大大超過了寒冷帶來的折磨。
我連坐著都沒有力氣了,隻能無力地任由自己一點點滑到地上。
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心裏升起一股濃濃的絕望。
實在是太痛苦了。
我今天真的就要這樣命喪於此了嗎?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胃部的疼痛好了許多,我終於能坐起來了。
但此時在冷藏室已經呆了太久,我的睫毛上結起一層薄薄的冰爽,嘴唇凍得烏紫。
在我要失去意識昏迷過去時,我聽到了門開的聲音。
緊接著有人慌忙將我抱了起來。
我心想,太好了,得救了。
隨即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剛睜開眼,我有些不適應醫院刺眼的燈光。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的癌症主治醫師站在病床前看著我,一臉凝重。
“呃……我應該感覺怎麼樣?”
剛醒來腦子還迷糊著,他突然這樣嚴肅,倒把我嚇了一跳。
“你不來醫院好好化療就算了,怎麼還去冰庫裏呆了那麼久,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了?”
他露出擔憂之色,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冰庫那麼冷,你的免疫係統完全罷工了,現在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了,剩下的日子,最多不過一個月。”
我有些出神。
夏茵茵讓我本就不多的時日,再次縮減。
我有些憤怒,但也沒有力氣抗爭,現在的我甚至不能從床上坐起來。
“好好接受治療,也許還能多活幾個月。”
“醫生,我會好好考慮的,謝謝你。”
我勉強一笑,蒼白的小臉上無半點紅暈。
“請問您知道是誰送我來醫院的嗎?”
是顧城嗎?
其實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
“酒店的工作人員,話說你怎麼會在冰庫裏呆那麼久?”
那這樣的話,顧城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差點死在冰庫裏。
也許他還在跟他的新婚妻子卿卿我我吧,哪裏還顧得上我。
我有些嘲諷地一笑,望向門口,卻突然看見顧城提著果籃就站在那。
這還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醫生見有人來看我,很識相地離開了。
偌大的病房就隻剩下我和顧城兩個人,一時無人說話,有些尷尬。
他將果籃放在桌子上,隨即來到我的床前。
“一天沒見,你怎麼這麼憔悴了?”
見我如此虛弱,他皺眉。
“因為我快死了。”
我非常直接,直接到他不相信我說的是真話。
“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呢,看來恢複得不錯。”
我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茵茵不小心把你關在冰庫裏,她一直很自責,希望你能原諒她。”
原來是來為夏茵茵解釋來了,嗬。
“她跟你說她是不小心的你就信了?”
“茵茵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房間是冰庫,而且房間門明明從裏麵也可以打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顧城自顧自地說。
“她得知消息後,擔心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飯,人都虛弱了許多。”
我簡直氣得快爆炸,但因為身體乏力,隻能用眼神表達我的憤怒。
他也不可憐可憐我現在的樣子,竟然還敢在我麵前說夏茵茵身體虛弱。
“房間門被夏茵茵從外麵鎖上了,你自己去查查監控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還有,她是擔心我醒來告她故意傷害吧!”
“那裏的監控恰好壞了,不然茵茵會主動查監控以證清白的,你能不能不要把茵茵想那麼壞?”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我和顧城誰也不讓誰。
“顧城,我說她就是故意的,我和她,你信誰?”
良久,我敗下陣來,穩住心神,平和開口。
這是我給顧城的最後機會,也是讓我自己徹底死心的最後機會。
“茵茵她不是這種人。”
他幾乎沒有猶豫。
她不是這種人,那我就是了?
哈哈哈,在一起七年,他對我的信任還不如對一個認識幾個月的夏茵茵。
得到答案,我再也不想跟他多說一個字。
我閉上雙眼,不再理他。
“醫院這邊我會打點好,你隻需要好好休養即可,我先走了。”
他離開之後,我睜開眼,像具屍體一樣看著天花板出神。
認識他那麼久,我反而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我愛了七年的男人,真的就如此薄情嗎?
你做出了你的選擇,我也會做出我的。
那就懲罰你,再也見不到我。
我沒告訴任何人。
我換上自己的衣服,叫了輛車,回到了我的出租屋裏。
想來也是諷刺,跟了顧城那麼長的時間,竟然還是隻能住出租屋。
其實愛與不愛,在一開始就很明顯了。
我倒在床上,準備就在這裏了卻我的殘生。
過了大約半個月,有一天我睡了過去,就再也沒能醒過來。
隻是……
我無語地看著眼前的顧城,與他大眼瞪小眼。
我不是死了嗎,怎麼還能看見他?
他不會也死了吧!
他起身,來到我麵前,然後穿透了我的身體。
我驚奇地發現我觸摸不到他,他似乎也看不見我。
看來,我是以靈魂狀態飄蕩在世間,隻是怎麼會飄到他這來了。
我才不想見到他呢!
這樣想著,我轉身就往外飄,卻發現一旦超過五米,我就會回到顧城的身邊。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做鬼都不能安生!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老公,飯快做好了,準備吃飯哦。”
夏茵茵係著圍裙從廚房出來,親昵地靠著顧城親了一下。
看著她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我內心感慨萬千,好家夥,原來你在顧城麵前有另一副麵孔。
“好。”
顧城回親了一下,待她走之後,又拿出手機來發呆。
我繞到他的身後,想看看他到底在看啥,卻看見了我與他的聊天界麵。
“你怎麼樣了?”
這是早上他發的,我一直沒有回信,因為昨天晚上我就已經死了。
想來他應該是覺得不對勁吧,畢竟認識這麼久,我基本上都是隨叫隨到。
“老公?”
夏茵茵又叫了一聲,他連忙收起手機。
嘖嘖嘖,顧城,結婚了還想著前任,不老實啊。
接下來的一天我都跟隨著他,看著他開會,看報告,簽字。
突然發現他這一天也是挺累的,我看著都覺得累,霸總也不好當啊。
偶爾閑下來,他會拿出手機看看我給他回信沒有。
一直沒有等到我的消息,他有些煩躁。
“林書,玩起消失了是吧,好樣的。”
我在他麵前,聽著他喃喃自語。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的屍體還躺在出租屋,都涼透了。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他都有些心神不寧。
我不回短信的威力這麼大嗎?
夏茵茵洗漱好後躺在他身邊,嘴唇親上了他的臉頰,手也在他的全身遊走。
“老公,我們生個孩子吧。”
我連忙捂住眼睛站到角落,我真服了,我是造了什麼孽要看這些東西。
但心裏也會止不住的落寞,以前跟著他時,每一次他都會主動做好措施。
我還以為他是擔心我的身體,現在想想,應該隻是怕我懷孕了會很麻煩吧。
為什麼當時就是看不透呢?
“茵茵,我今天沒心情,早點睡覺吧。”
佳人主動投懷送抱,顧城竟然拒絕了。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不行了。
夏茵茵被拒絕後有一瞬間的惱怒,但還是馬上收起了脾氣,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
“好的老公,不急這一時。”
待夏茵茵熟睡後,顧城起身來到陽台,點了根煙。
接著掏出手機,翻到和我的聊天界麵。
“別鬧脾氣了行不行,你現在回消息的話,我就原諒你今天的任性。”
他有些生氣地又給我發了一句,隻是還是沒有回信。
我站在一旁,伸手拍了拍他。
顧總,我不是故意的,隻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他抽完煙,沒有回到臥室,而是就在沙發上和衣躺下了。
我覺得顧城這個人還真挺矛盾的,拚盡全力將自己的真愛娶回家,卻讓她獨守空房,大晚上在這懷戀我這個被他拋棄的前任。
看著他的睡顏,俊朗的眉眼在睡著了也不曾鬆開,一直皺著眉頭。
顧城,我還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但是想什麼我都不在乎了,也不能在乎了。
第二天一早,顧城就出門了。
隻是沒去公司,而是去了我住過的醫院。
當然,隻找到了空空如也的病床。
他詢問護士,但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蹤。
他有些著急了,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但一直無人接聽。
“您認識林聲是嗎?”
他一出病房,就碰上了我的主治醫師,醫生認出了他。
“是,怎麼了?”
“您能不能聯係一下林書,讓她盡快接受治療,實在是拖不得了。”
“治療?什麼治療?”
顧城有些疑惑,抓著醫生追問。
“她不是隻是失溫過久嗎?這麼久還沒好?”
“你還不知道啊……”
醫生瞬間反應過來,不再多說。
“沒事,你聯係上了她了跟她說一聲就行,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醫生連忙逃離現場,隻留下顧城呆愣在原地。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悄悄地跟著醫生。
在看清醫生的所屬科室時,他肉眼可見地慌得不行。
我承認腫瘤科這三個字是挺嚇人的,但也不知道被嚇成這樣吧。
他直接進了醫生的診室,聲音顫抖。
“醫生,林書她是得癌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