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節儉得過了頭。
油煙機裏的廢油收集起來炒菜,剩菜剩飯不舍得扔,一遍遍地熱,最後捂成泔水。
我告訴她這樣不好,會得胃癌,她立刻哭天搶地,丈夫也幫著指責我。
我有哮喘,需要長期用藥,她看一瓶二百多,沒多久就吃完了,偷偷塞了維生素片進去。
後來我病發,呼吸衰竭死了,再醒來,我重生到了婆婆剛來家裏的時候。
1.
婆婆坐在沙發上嗚嗚咽咽地哭,丈夫在一旁安慰她,時不時回頭瞪我一眼。
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手摸到冰涼的大理石台麵,終於確定這一切不是夢。
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婆婆剛來家裏的時候。
上一世,我發現婆婆把油煙機盒裏麵的油收集起來,拿來炒菜,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媽,這是廢油,不能吃,長期吃會得胃癌。”
她一臉無辜地說:“不會的,我用家裏邊的漏勺過濾了好幾遍呢。你看,都是幹淨的,和買來的油一模一樣,怎麼不能吃了。”
“你和阿俊兩個人賺錢不容易,我也是心疼你們,才想給你們省點錢。”
說著說著,婆婆開始哭。
“我一個糟老婆子,沒什麼用,大不了回老家去好了,省得在這裏招人煩。”
陶俊是個大孝子,最看不得他媽受委屈。
“行了,清清,你少說兩句!我媽再怎麼說也是長輩,就算她有什麼不對的,也輪不到你來指責她!”
看看,這就是我的好丈夫。
後來我哮喘發作,他明知道是他媽媽摻進去的維生素片害死了我,卻選擇了隱瞞。
這一次,我絕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回過神,我掐了把大腿,哭得比婆婆還凶。
“媽,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剛剛是我不好,說話太直了,可我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你是陶俊的媽,又隻有陶俊這一個兒子,當然要留在城裏麵享福,怎麼能回老家去呢。”
這話算是說到婆婆的心坎裏去了。
她大老遠來的,要是灰溜溜回去,就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了。
陶俊聽了我的話,臉色好轉了不少。
“這才對嘛。我媽不管怎麼說,也是一片好心。我們做晚輩的,就是應該多體諒她。”
我在心中冷笑。
一片好心嗎?
好啊。
希望刀子落到他身上的時候,還能站著說話不腰疼。
2.
接下來幾天,我借口項目上有事,每天早出晚歸。
很快,家裏彌漫著一股難言的怪味,散也散不掉,陶俊受不了了。
“媽,你怎麼上完廁所又不衝?”
他皺著眉頭從衛生間裏出來,滿臉不耐煩。
上一世婆婆也是這樣,我跟她說了之後,她仿佛受到莫大的委屈,賭氣不肯吃飯。丈夫責怪我不尊重長輩,冷言冷語了好一陣。
這輩子沒了我出言規勸,婆婆我行我素,陶俊敬老愛老的假麵目維持不下去了。
“衝一次廁所得花多少水啊,城裏頭的電費水費貴得嚇死人,我想著攢幾次再衝。”婆婆小聲解釋。
陶俊聽得頭都大了。
“你攢它幹嘛?上完廁所就衝,你聞聞家裏邊一股味兒,跟公共廁所似的。”
說完,他又一臉不爽地看向我。
“對了,老婆,這次家裏買的抽紙質量怎麼回事,皺巴巴,隨便一擦就破了?”
“不會吧,”我佯裝不解,“我上次大促的時候旗艦店買的呢,公司裏也帶去了一包,用著挺好的呀。”
陶俊想到什麼,目光轉向他媽:“媽,是不是你弄的?”
婆婆委屈地捏著衣角:“我看垃圾桶裏用過的紙,好些都還幹淨的,我就洗了洗,曬幹塞回紙包裏。”
陶俊的表情凝固住了。
一想到自己這幾天用的紙是垃圾桶裏回收的,他就惡心得想吐。
“紙巾才幾個錢,該用就用,難不成家裏連買紙的錢都沒了嗎?”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該省的地方省,不該省的地方不要省,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婆婆開始抹眼淚:“我老了,不中用了,現在連兒子都開始煩我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看戲看得差不多了,上前打圓場。
“行了行了,老公,你少說兩句吧。婆婆年紀大了,節儉慣了,說到底不還是為了我們這些做子女的。”
陶俊滿腔的話噎在嘴裏,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畢竟,這些話以前都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現在回旋鏢紮到了自己身上。
我背起包出門上班,內心一陣暢快。
別急啊。
這還隻是個開始呢。
婆婆的奇葩,我在上輩子可是已經領教得清清楚楚。
3.
節流節不了,婆婆又打起了開源的主意。
她在小區裏撿紙殼和飲料瓶,堆在陽台,小山似的摞起來。
陽台變得臟兮兮,還多了很多不明小爬蟲。
晚飯的時候,我說起這件事:“媽,紙殼攢再多,才賣幾個錢呀。這樣放在陽台上,太不衛生了,還有消防隱患,不值當的。”
婆婆癟癟嘴:“清清你是城裏人,規矩多,媽知道,你是嫌媽給你丟人了。”
我一陣無語,這都哪跟哪啊。
我說安全隱患,她說我看不起她,話沒說兩句,又淚眼汪汪上了。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
陶俊聽不下去了,重重地撂下筷子。
“媽喜歡你就隨她去,能出什麼事?小區裏那麼多老太太都在收,我怎麼沒看人家家裏起火的?”
“你這個人就是喜歡小題大做,一點點小事情說個沒完。”
婆婆見兒子都站在自己這邊,於是越發肆無忌憚。
這天吃過飯,隔壁幢的一個租戶找上門,說婆婆拿了她的麵膜,讓我們交出來。
陶俊一頭霧水:“你會不會搞錯了?我媽從來不用化妝品的,怎麼會拿你的麵膜呢。”
“不會錯的。今天早上,我把麵膜放在家門口,等著快遞員上門取件,前後十分鐘的工夫,麵膜就沒了。”
“收集紙殼可以,可裏邊還有沒拆封的東西呢,這算偷竊了吧?”
話音剛落,婆婆從裏屋走了出來。
這會兒門大開著,幾個人說話又都沒有收斂音量,有好事的鄰居在外麵探頭探腦。
陶俊愛麵子,臊得臉都紅了。
他急於撇清關係:“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錯了,少在這裏胡說八道。”
說著,他就要攆人家,女孩不幹了。
“我胡說八道?你媽為了幾個紙殼子,偷拿快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不知道?物業群裏艾特了你好幾次,都當沒看見,一句回複也沒有!”
“我不管,我這麵膜可貴了,兩千多塊錢呢,必須還給我!”
婆婆一聽那麵膜要兩千,臉色一變,抵死不肯承認。
“你東西丟了,賴到我頭上,天老爺,有沒有人管管啊!”
“我一個老婆子,大把年紀,半截身子入了土,現在要被人冤枉成是賊,我不活了!”
“好好好,你去報警吧,讓警察來抓我,把我關牢裏去!”
我在一旁冷眼看著。
婆婆敢說這種話,無非是仗著小區樓道裏的監控已經壞了很久了,物業又不上心,遲遲沒有找人去修。
至於那瓶麵膜,早就被她拆了包裝,正在衛生間的台子上放著呢。
4.
婆婆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哭又嚎,說自己要尋死。
陶俊不分青紅皂白,習慣性拿出平常在家裏拉偏架那一套。
“你懂不懂尊老愛幼?我媽都說了她沒拿,你耳朵聾了是不是?”
“看你年紀也不大,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女孩可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毫不客氣回懟過去。
“她說沒拿就沒拿?我家門口裝了監控,既然你們不肯交出來,那就隻好報警了。”
婆婆聽說有證據,立刻慌了神。
她隻是沒素質,可不是真想吃牢飯。
“等下,我我我剛剛記錯了,我好像是不小心拿了你的快遞!”
她不敢再撒潑打滾,一改先前的態度,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
“喏,這個麵膜就是你的,現在還給你,趕緊從我家走,快走!”
女孩看著明顯被拆封了的麵膜,氣笑了。
“我是要退貨的,你拆成這個樣子,我還怎麼退?賠錢吧。”
婆婆又想鬧,但對方的態度很明確,要麼賠錢,要麼報警,就兩條路可走。
陶俊沒辦法,隻能捏著鼻子認了,照價賠償。
女孩一走,他怒氣衝衝把陽台上的紙殼飲料瓶統統都扔到了樓下垃圾站。
他那樣大男子主義的一個人,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已經要了他半條命,更別說還無緣無故付出去那麼多錢。
“以後你再撿這些東西來家裏,我就把你送回老家!”
婆婆知道自己理虧,想攔不敢攔,看著自己這段時間的心血都被其他老太太瓜分走了,心痛得眼睛都紅了。
我嘲諷一笑。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我提醒過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