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死後,我竹馬瘋了。
他認為是我害得她任務失敗被抹殺。
竟讓我抱著她的牌位出嫁。
最後任務失敗,被抹殺的人,卻是我。
我消失後,顧溫綸又甘願獻祭血肉。
隻求我能入夢再看他一眼。
月上中天,龍鳳燭搖曳。
我等不到他來洞房。
羨魚著人催了又催。
“小姐,姑爺那邊今晚可能來不了。”
我捏緊手中的錦帕。
為何不來。
我都如他願抱著庶妹的牌位出嫁。
堂堂相府千金淪為滿城笑話。
可他為何還要失信於我。
“聽姑爺房中的人說,姑爺抱著……抱著荔小姐的牌位入了洞房。”
竟是這般。
我無言苦笑。
說好的同我成婚。
多一步他都不願了。
可未揭喜帕,未喝合巹酒。
算不得禮成啊。
隻差一點點,任務就能完成了。
我派人去請他好幾次,都被打發回來了。
眼看著天快亮了。
我掀開喜帕,身著喜服去求顧溫綸。
這院子,比我住喜字都沒貼幾個的屋子更喜慶。
更像婚房。
我走近正要敲門。
聽見裏麵顧溫綸難耐沙啞的低喘。
一聲聲動情地喚著:
“荔荔……荔荔”
我臉色一變。
當真瘋了。
顧溫綸何至於此。
竟抱著牌位……
也不肯與我。
冰冷的係統音傳來:
【宿主任務失敗,即將被抹殺。】
“小姐!”
我感覺生命力流逝很快。
雙腿站不穩,狠狠栽倒。
額角血流不止,我還嘔出一口血。
周圍亂成一片。
沒過多久,門被打開。
顧溫綸長身玉立,居高臨下。
滿是柔情的眸子,隻剩寒冰。
“宋歆,如願娶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如今荔荔屍骨未寒,該不會想洞房?告訴你,我隻會有荔荔一個妻子。”
“若非是你阻攔我與荔荔成婚,她不會任務失敗永遠離開我!”
他在怪我。
在婚禮前夕,他來找過我。
問能不能先娶宋希荔,之後再娶我。
我拒絕了。
請柬都已經發出了。
婚禮是兒戲嗎?
我不要聲譽嗎?
他當時怒極:“是你的聲譽重要,還是荔荔的生命重要?”
我當時怎麼回他的。
我說沒有什麼比我更重要。
我沒有背負別人命運的義務。
他指著我鼻子罵:“你怎麼這般冷血!她是你妹妹。”
先不論我與她並非一母同胞,也未一同長大。
再者,我沒有跟姐姐未婚夫私相授受的妹妹!
後來,宋希荔果真死了。
他將這一切算到我頭上。
真可笑。
我抬眼看他。
想說我不求你了。
和離吧!
但喉嚨裏堵了口血,發不出聲。
大概我滿臉都是血。
他被嚇到,呆滯一瞬。
隨即想到什麼。
冷嘲:“真會裝,該不會是想學荔荔吧?我能不知道你身體有多好?”
之前狩獵,他掉下懸崖。
所有人都說他找不回來了。
也不知那時是出於心動。
還是出於他是男主的考量。
我不眠不休找了他三日。
一步一步將他從深林中背出來的。
那時他說:“若能活著出去,我的命就是你的。”
現在他又說:“要死就死遠點,別臟了我與荔荔的婚房。”
明明在宋希荔死之前。
他最是厭惡她。
可她死了,他為何像著了魔。
宋希荔是我養在莊子裏的庶妹。
快到適婚年齡,被接回府中。
母親為她挑的青年才俊她一個都看不上。
千挑萬選,挑中了我未婚夫。
顧溫綸小時深受寵妾滅嫡之苦。
宋希荔天天圍著他轉,他厭惡至極。
將她去寺廟求來的平安符扔進水裏。
他冷冷看她狼狽下水的姿態。
言辭刻薄:“我是你姐姐未婚夫,小妾的女兒天生就愛惦記別人的丈夫嗎?”
所有人都以為但凡是要點臉麵,便不會再糾纏了。
可宋希荔很不一樣。
哭著回家,第二天又帶著笑到顧溫綸麵前轉悠。
顧溫綸開始避之不及。
後麵滿臉嫌厭跟我吐槽。
她跟我佩戴同款步搖,東施效顰。
她今日穿的衣裙,比不上我一星半點。
她縫製的荷包針腳醜陋,還有臉送人。
我看著他不以為然的模樣。
心跳慢了一拍。
“我們別再講她了好嗎?跟我聊聊你在朝中的趣事吧。”
他將俊臉湊到我麵前。
眸子裏閃爍著光:“阿歆是吃醋了嗎?”
他牽起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耳尖泛紅。
“我眼裏隻有阿歆一人,除了你我誰都不要。若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多看她一眼。”
相處太久,太過了解。
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
他滿心滿意都是我。
我相信他。
可是呢?
那日我暈倒。
兩日後醒來。
我問係統我還剩多少日子。
係統:【一個月。】
隻有一個月啊。
不夠啊。
看不到海棠花開了。
也看不到阿姐的孩子出生。
大概看我太慘,眾叛親離。
係統為我延長了一個月生命。
羨魚說今日是回門日。
我掙紮起身,羨魚猶豫一陣又說道:“世子已經去了。”
“帶著荔……牌位去的。”
我點頭。
在去之前,我先寫了封和離書。
準備回來再給他。
我到時,他們正在用膳。
我母親垂淚,父親悲慟,顧溫綸靜默。
牌位放在唯一的空位上。
沒我的座位。
甚至沒有關心一句我頭上的傷。
我母親自操辦完喪禮後,憔悴許多。
此時正紅著眼看我:“如今你是如願了,荔荔她卻變成一捧黃土!”
“她說要回來給我做鮮花餅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好好的孩子怎麼就不在了。”
父親也歎了口氣:“她去後,藥膳都沒了味道。”
還記得剛進府時。
父母親見不慣宋希荔小家子氣。
說她像個下人一樣,隻會泡廚房。
沒半點相府千金的模樣。
時不時拿我打壓她。
如今她不在了,便開始緬懷了。
我早該料到這個局麵才對。
顧溫綸逼著我抱著牌位出嫁。
我氣紅了眼,找母親為我主持公道。
從小到大站在我身邊的母親,頭一次斥責我。
“抱著荔荔靈牌嫁入懷遠侯府有何不可?你為她磕頭也是使得!”
我隻是不想把我的婚姻讓出去。
我是做錯了嗎?
這親情,便是我拚了命想留在這裏的原因嗎?
臉上濕潤一片,我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我從小堅韌,少有流淚。
都不記得上次流淚是何時了。
顧溫綸最見不得我哭,每次我假哭騙他。
他無一例外會上當。
他眼底有動容,想要起身。
母親厲聲:“還有臉哭?你與溫綸還有無數個日日夜夜,荔荔呢?她沒有了啊!”
可是母親,我也沒有了呀。
顧溫綸最終別過頭。
“好,我想我懂了。”
我行禮退下。
回府後,我看了和離書一遍又一遍。
離了能去哪呢?
我沒有家了呀。
相府容不了我。
這懷遠侯府也容不下我。
來這古代十六年。
白活了。
我可真失敗啊。
我差人去叫顧溫綸過來。
人不僅沒來,甚至派人來說想吃我親手做的綠豆糕了。
我一陣恍惚。
自宋希荔來後,他很少央著我做綠豆糕。
我倒是主動做過幾次。
她手巧,做什麼都好吃。
不比我,隻會做一種糕點。
這綠豆糕我還是為了顧溫綸煞費苦心學的呢。
我們因為一塊糕點結識。
也因一道糕點散場吧。
我現在身子弱,大多是羨魚幫我做。
我在旁邊指點。
“小姐,你為什麼要這般慣著那個狗男……世子!明明你都生病了,還讓你操勞。”
羨魚嘴翹得老高。
若不是依規矩,她都不想叫那個人世子。
我現在病著,大夫看不出什麼。
隻能診出肝鬱氣滯,算不上什麼大病。
顧溫綸認定我在裝。
我也不想與他辯解。
他聽不進去的。
我將糕點與和離書一同給他送去。
他衣裳半敞,喝的爛醉。
抱著牌位親了又親。
看得我皺眉。
見是我。
他別過眼去。
“快把綠豆糕端過來,她挺喜歡吃的。”
“我送她什麼她都不以為然,唯獨收到這綠豆糕時,她欣喜。”
原來如此。
我送的那幾次,是進了宋希荔的嘴裏。
他全然不記得了。
他為何會喜歡這綠豆糕了吧。
他端過綠豆糕想喂給牌位,但全撒在地上。
又哭又鬧:“荔荔別生我氣啊,怎麼不喜歡吃了呢。”
隨後拿起帕子擦手。
發現手中是皺做一團的和離書。
“你要同我和離?”
他赤紅了眼:“宋歆!你耍我們是不是?”
“荔荔用生命都沒等來的婚禮,你竟……竟這般草率對待!”
他掐著我的脖子,淚一滴滴墜在我臉上。
“你沒有心!”
我缺氧的時候就在想。
不如這樣就死了得了。
可沒看到阿姐的寶寶。
我又很不甘心呐。
我最終沒死成。
也沒能和離。
我還在昏迷,就被顧溫綸的人拖去伺候世子夫人。
迷迷糊糊中,我在想。
我不就是世子夫人嗎?
被磕醒,才知道夫人另有其牌位。
荒唐得我想笑。
顧溫綸自己瘋就算了。
還要帶著人一起瘋。
牌位被他盤得光滑。
堆在金銀珠寶中。
有她喜歡的翡翠珠花。
有千金難求的珊瑚項鏈。
去年南海上供的夜明珠竟……也在這。
去年外邦朝賀,使臣來訪。
皇上設宴,與使臣打擂可獲得貢品。
顧溫綸知道我嫌書房裏的夜明珠小不夠亮堂。
要去為我贏下夜明珠。
“你別去。”我擔憂地看著他的腿。
有一次我被綁架,他為了救我。
被打斷一條腿。
經醫治後,腿微跛。
平日不細看,看不出來。
但我不願他為我涉險。
他臉上意氣風發:“阿歆別擔心,有文比有武比,再說,我武藝精進不少。”
忽的,他想到什麼。
捂嘴笑出聲。
“宋希荔竟然以為天竺使臣是西域人。”
原來這個話題。
他先是跟宋希荔提過。
我垂下眼簾。
抽出手。
想笑,但笑不出來。
那之後,我不願搭理他。
後來才知道他在比試中受了傷。
我慌了神,趕去看他。
方知他都快痊愈了。
宋希荔從他房中出來,見到我。
叉腰指責:“姐姐也太不應該了,即使再喜歡夜明珠也不該讓顧哥哥拿命去換呀!”
“顧哥哥快痊愈了才來,不容我說我也要說一句,姐姐太沒良心了!”
我雖在跟他鬧脾氣。
但確實沒收到他受傷的消息。
這些沒必要跟她解釋。
“我們之間的事,輪不到你插嘴。”
當時顧溫綸很生氣,抿緊唇不願看我。
我哄了他好久。
我們很默契。
他沒提夜明珠的事。
我也沒問宋希荔為何會在這。
我沒收到夜明珠。
竟不知,他贏了兩顆。
如此寶貝的東西。
都鑲在了鞋麵上。
不是我的尺碼。
顧溫綸坐在牌位前,柔聲:“以前沒允諾你的,現在都給你。我知道你夜間看不清路,便把夜明珠鑲在鞋麵上。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他涼涼看向我:“宋歆,你過來給她磕頭賠罪。”
“既然你不把我們的婚姻當回事,為何不願成全她呢?你就是故意想她死!”
我繡著給阿姐寶寶的虎頭帽。
冷眼看著他。
“人死了,愛來了。顧溫綸,你演給誰看啊?”
若是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他的底色。
我不會選他做男主。
可誰又能想到,相知十年的情誼竟這般不堪。
事到如今。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是能相信的了。
他氣急敗壞,壓著我給牌位磕頭。
憑什麼跪她!
我並不覺得我欠她的!
我掙紮不脫。
噴出一口血。
顧溫綸驚愣在原地。
我習慣性的將手中的虎頭帽拿遠點。
給寶寶的,可不能臟了。
顧溫綸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聲音都在發抖。
“阿……阿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