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長得很像,命運卻天差地別。
從小被人販子拐去,自己死裏逃生被福利院收養。
後來,有一款香,名叫‘拾憶’在上層社會流行,
自此,名叫葉拾的調香師名聲大燥,
葉家被人稱讚,連走丟的女兒,都這樣爭氣。
爭氣到,周家上趕著求娶,
他們不知道,周家大少爺看上的,不是我,是這款香。
1
‘拾憶’的發布會結束以後,周野攔住了我。
周圍人都在調笑我們這對夫婦,
「周家大少爺要帶你的妻子回去呀,結婚這麼多年還是蜜裏調油,大少爺就是會疼人。」
可也有人眼神不善地盯著我這個因為一款香就嫁進周家的人。
隻有周野在我身側,身子擋住了所有探究的目光,
他生得惑人,麵色卻沉穩,
就連皺眉,都讓不少人側目,
但周野的眼光隻注視著我,淡淡開口,
「回家吧,葉拾。」
不少人驚歎,周家和葉家的地位相差不是半點,可周家大少爺竟會這樣柔情地對我,
我抬頭看他,輕輕出聲,「好。」
她們都說,周野對我不同,周家大少爺肯低下頭,來葉家娶我,
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她們看我,也覺得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周野回家就將我甩在了門前,
稍一用力把我整個人架在他身上,
我的肩膀隻能靠在背後的門上,雙腿環繞在他的腰間,
周野用牙齒用力地咬住我的耳垂,咬牙切齒地在我耳邊嘶磨,
「葉拾,你怎麼敢把那款香公開?」
我低頭看他,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你以為那香是獨屬於你的嗎?周野,別做夢了。」
周野眸子都冷了下來,粗暴地用蠻力闖入了我的身體,
疼地我在門和他的身體間顫栗,
人人都說周家大少爺溫柔疼人,
可隻有我知道,他疼得,從來都不是我,
窗外的風雪聲呼呼地往我耳朵裏鑽,
多熟悉的場景,也是在這樣的風雪天,
我和周野的新婚夜,
我滿心歡喜地守在房內,等我的丈夫回來,
可我等啊等,隻發現周野躺在了周家的院子裏,
傳聞都說周家大少爺穩重自持,我對他的印象卻停留在讓人心疼上,
他抱著我調出的‘拾憶’躺在秋千上,
眼角的淚痕快要被凍成冰痕,
我從他手上搶著那瓶香水,
玻璃瓶發了冷的霧氣要往我手裏鑽,周野卻嚷嚷著「別動我的香水。」
我心疼地將香水放回了他的手上,把他搭在我的背上,
在回去的那條路上,周野的唇冷的出奇,
貼在我的耳朵上,
我原本發燙的耳朵,卻聽見了周野在我耳邊一聲聲的呢喃,
「傾傾。」
「傾傾。」
葉傾,我的親生妹妹,
人人都說我和我妹妹葉傾長得像極了,恐怕周野,也是這樣看我的,
那時我才明白,周野想娶的,不是我,是我的妹妹,
葉傾。
2
周野那晚發了狠地要我,
因為他說,「‘拾憶’裏,有傾傾的味道。」
我卻將那香公開,香他留不住,
人他也留不住的。
葉傾到了國外生活,甚至都察覺不到周野的愛意。
隻有我知道,周野那宣不了口的情感。
他將我歪向窗外的頭掰著看向他,
「葉拾,你連這樣都不專心?」
我仍是那樣平靜地躺在床上,問他,
「周野,你不是說我和死魚一樣嗎?」
「那你還要求些什麼?」
周野聽後眸子裏閃出了惱怒,咬著我的耳垂低吼,
「你真是冷靜啊葉拾。」
說完就抽身躺在了我的旁邊,
我聽到他躺下後又說了話,「沒意思」
是挺沒意思的,
外人眼裏葉家和周家的聯姻佳偶天成,
我們兩個卻這樣躺在床上互相厭惡著對方。
那就這樣惡心著吧,周野,
反正一開始,是你要來娶我的,是你來招惹我的。
招惹我這個不像葉傾的人,
我性子冷淡,不像葉傾,熱烈地暖著周圍的人,
「媽。」
周野在我旁邊接起了葉家的電話,
我扭頭看他眸子發亮,唇角有了微察的弧度,
「傾傾回來了?」
3
葉傾回來了,我抬頭看了看月光,
那我這拾來的一切,
也該還回去了。
第二天周野就帶著我回了葉家,
葉傾一開門就闖進了我的懷裏,
「姐姐,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她眉眼帶笑,可是皮膚卻變得黑了,也瘦了。
葉傾一畢業就去做了無國界獸醫,連我和周野的婚禮,都沒能趕回來參加。
葉傾似注意到了我身邊的周野,
「姐夫,沒有想到,你居然可以娶上我的姐姐,小時候是真沒有看出來啊。」
周野快要被這句‘姐夫’澀地說不出話,勉強勾起唇角,
「傾傾,你怎麼瘦了。」
我媽媽聽後也嗔怪道,
「就是,傾傾,你這一走就是七年,偶爾視頻不是在那個草裏,就是在那個山裏,過得能好嗎?」
「聽媽媽話,在家裏留一段時間好不好。」
葉傾眼睛笑眯眯地,抱著媽媽的手開始撒嬌,
「待,媽,肯定待,想死你了媽媽。」
周野把這一桌子葉傾愛吃的菜往葉傾碗裏家,
一家人親切地不像話,
不像我這個局外人,守在桌旁,像石頭一樣僵硬,
畢竟,我是成年以後,才回來葉家的。
沒有人知道,我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是怎麼死裏逃生的,
在福利院裏日日為了飽腹是怎麼生存的,
院長雖能讓我們讀書,可香水的資料,
聞香的訓練,都要靠我自己,
我一點一點頑強著長大,才能出現在葉家的身邊。
成年之後,我的香有了一些名氣,
我的媽媽找見我的時候,是在香水發布以後的那個名利場裏,
牽住我的手,「孩子,你是葉家的女兒啊。」
之後,我改名葉拾,留在了葉家。
葉拾,葉拾,
就像我的名字一樣,
半路拾來的人,
在葉家的日子,是融不進去的。
4
那天回去的時候,我和周野走在路上,
就像平常的情侶一樣,平淡美好。
如果我不是自欺欺人的話,可能我也可以活在這個編織的世界裏,
夜晚的商販陸陸續續出來,
我下意識地停在了一個棉花糖商販的攤車前,
「周野,你可以,給我買一個棉花糖嗎?」
我輕輕出聲,仍站在商攤前麵,
周野站在我的旁邊,
我眼神盯著那裏的棉花糖,周野卻看著手裏的東西發呆,神色不明。
周野不知道,我愛上他,比他以為的,還要早。
在孤兒院的日子,是比在人販子手上好過,
可是我七歲那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福利院裏的孩子爭搶,院長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餓得爬牆出來了福利院,
不知怎麼跑到了一個商場裏看著裏麵的食物發呆,
一個大哥哥過來摸了摸我的頭,
他說,「小姑娘你的家呢?」
我怯怯說,「我沒有家。」
他給了我一瓶香水,「聽說好聞的香氣也會帶來好心情,不如你聞聞看會不會開心一些?」
他那樣高大,挑著眉央我,要送我回家,
我說,我是福利院長大的,我找不見我的爸媽了。
他穿了純白的襯衫,給我買了一個棉花糖,
拿著棉花糖的食指上,有一顆顯眼的痣,
我想,這大概是天使的標誌,
「總要活下去啊,活下去才能找。」
時光穿梭到周野的身上,我總算,
靠近了當年的那抹純白,
低頭盯著那支棉花糖,
「多大了,還要棉花糖,回家。」
周野的話,伴著冬天的冷氣傳入我的耳朵,
我低頭笑了笑,
我的純白,原來早就不在了。
我自顧自勾了勾唇,轉身和麵色不明的周野對視,
「周野,我們離婚吧。」
5
周野聽後訝異地轉過身來看我,
不可置信地問我,「你說什麼?」
我又重複了一遍,「我們離婚吧。」
周野淡漠地掃視了我一眼,「這是你欲擒故縱的把戲嗎?葉拾?」
這句話,我回味了很久,直到回到家裏時,我還在想,
為什麼,周野會這樣厭惡我。
我想不明白,可能,
是因為我每日跟在周野的身邊,
也可能,是我這麼些年在葉家,都這樣過來了。
曾經周野問我,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我?」
我隻是滿眼星光地看著這個多年前的大哥哥,
想要找到我多年之前的純白。
「因為,葉家讓我喜歡,我就喜歡了。」
我嘴硬地不敢承認我那份喜歡,
周野當時聽後麵色一冷,轉身便離開了,
就像我媽當年認我回來時候一樣冷漠地轉身,
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媽知道我要離婚以後跑到了我的麵前,
「拾拾,當年周家過來聯姻,我們問你,你說你是願意聯姻的,你喜歡周野。」
「你喜歡了周野這麼多年,怎麼就不喜歡了?」
「就是因為一個棉花糖?」
媽媽問我問得對,
我怎麼就忍受了這麼多年被漠視的人生呢?
也許,就是因為那個棉花糖吧,
我嗤笑了一聲,對我媽說,
「是啊,就是因為一個棉花糖啊。」
我媽氣急敗壞地走了,
周野也沒有再回來過這個家裏,
我以為,他就這樣忽視了我提出的離婚,
畢竟,這麼多年,我提過離婚不少次,
周野知道,最後,我還是會因為葉家回來。
直到,一晚周野醉著回來,
‘拾憶’的味道快要浸進他的衣領裏,
他抱住我沉沉地問我,
「葉拾,我們繼續這樣糊塗地過著好不好?」
我心裏泛疼,把周野推開,
周野的手卻放在我的腰上不離開,
腦袋蹭摩著我的肩頸,
耳垂邊響起了周野嘶啞的聲音,「我愛你。」
我瞳孔放大,用力將周野推到我的麵前,
逼著周野的眼神和我對視,
他眼神變得清明,卻纏綿地說,「傾傾,我愛你。」
是傾傾啊。
我真傻,三個字都快騙得我落淚了。
6
周野伴著‘拾憶’的味道倒進了我的懷裏,
我嫻熟地收拾著他身邊的一切,像以往的幾年一樣。
夜光透過落地窗我看清了眼前人的臉,
周野鼻子高挺,眼睛看人深邃,大概這就是深情眼,
我也是當年看到了這樣一張臉沉淪,
一開始認出周野是那個大哥哥的時候,他在酒會上靠近,
遞給我酒杯,「葉小姐,你和你妹妹長得真像。」
我被他出眾的手吸引,
眼神聚焦到了食指的那顆痣上,
都說,手指上有痣的人,前世有一個忘不掉的摯愛,
周野上一世的摯愛,應該是葉傾吧,生生世世有所求,卻求而不得。
大哥哥拿著棉花糖的手和遞給我酒杯的手重合,
我言笑宴宴,「周家大少爺謬讚,傾傾長得比我美些。」
那之後我開始瘋了一樣地汲取周野的消息,
周家大少爺,成熟穩重,接收周家的事業以來從沒有出過錯。
和名字一點也不像。
就連和我結婚之後,他也依舊很穩重。
我沉浸在和所愛之人在一起的慶幸時,
所愛之人愛得,隻是我的皮囊,
像另外一個人的皮囊。
可我,總覺得這麼多年的愛戀想念應該找一個出口的,
周野也不是一直都這麼冷淡地對我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我站在漆黑的房間裏,
周野躺在沙發上,
我目光注視著月光照射的廚房那裏,
又下雪了,
是那個聖誕節吧,
我因著福利院的習慣,想烤蘋果給周野吃,
想讓他平平安安的,
拿出蘋果的時候,周野坐在我的旁邊,
就想著蘋果的我,沒有注意到剛從烤箱裏拿出的蘋果還很燙,
燙得我的手直接把蘋果摔在了廚台上,
卻扔不怕燙地繼續去捧起熱蘋果放在了周野的麵前,
「周野,平安夜吃了熱的蘋果,這輩子就都會平平安安了。」
周野也是站在那個沙發的位置上發愣地看我,
呆呆地說,「好。」
記憶真是美好啊,
可現在周野隻是躺在沙發上,渾身都是‘拾憶’的味道。
我想不明白,
這是我調出的香,為什麼周野會在每個酒醉的夜晚,
說那是他的傾傾身上的味道。
這個香,明明是小時候他給我棉花糖的味道啊。
那晚,我烤了蘋果,
真澀啊,明明應該是熱的,
卻澀得我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我在客廳坐了很久,起身看了看這個我以為靠近幸福的地方,
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之後,
當晚周野一直沉沉地躺在沙發上。
我離開的時候,我上車前給自己買了一個棉花糖,
吃完那個棉花糖,我坐上了飛機。
就讓我自己,把我落在這裏的心,撿起來吧。
7
到了法國以後,第二天我媽就給我打了電話過來,
「拾拾,你去哪了?」
母親從來沒有這麼慌亂地關切過我,我竟然還有一些留戀,
可是接下來的話,讓我跌回了現實,
我母親說,
「葉拾,乖,就當是為了葉家著想,不要和周野鬧別扭,周家我們葉家惹不起。」
我澀得勾了一下唇角,
「媽,我累了。」
我母親說,
「那也堅持一下好不好,萬一傾傾能喜歡上周野,你再離婚好不好。」
我應該知道的,
手機後麵,父親的罵聲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不是自己養的,就是白眼狼一個!」
我掛斷了電話,
竟然不像之前那麼傷心,
好像,我發現了一個我早就知道的事實,
我的喜樂,應該給葉傾的喜樂鋪墊的。
可是明明,我也是你們的女兒啊。
之後在法國,三個月我都沒有收到國內的消息,
那段時間,我製香,品香。
一個品香會上,同伴的調香師問我,
「阿拾,你怎麼就調出了‘拾憶’,在我看來,那雖不是你最出色的作品,卻是讓人聞起來記憶最深刻的香。」
她用著蹩腳的中文問我,卻讓我思索了好一陣,
我們停了許久,我說,
「是,為了悼念一個人吧。」
悼念,那個曾救我在水火的大哥哥,哪怕成年之後我再找尋,
卻也不是他了,他離開了,就是離開了。
那個調香師略帶抱歉看我,我勾了勾唇,說了聲沒事,
也許是因為晃神,我撞掉了路上一個女人的酒杯,
眼神還沒來及看臉,就順著眼神看到了她的腳被玻璃碎片劃出了血,
我低頭去看的時候,
被一個人狠狠拽著手臂拉了起來,
好痛,痛得我叫出了聲,
這個男人應該愛慘了這個女人吧,
我剛一抬頭,就和這個男人對視上,
「阿拾?」
周野眸子裏閃出了星光,
我第一次看見,他的眼裏,看我時會發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