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和我同一天產子,她的孩子天生通體金黃不似人形,我的孩子卻健康紅潤。
在塵埃落定之前,麗妃收買了接生嬤嬤把我們的孩子偷偷對調。
我因誕下不祥子被亂棍打死,而麗妃卻因為這個孩子升了貴妃。
重生回到麗妃換胎那一日,我跪在地上,高舉黃金兒大喊:“此真龍天子降世之象!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1
及笄那年我進宮,因著姣好的麵容便頗得聖上榮寵,一個月從答應升到了貴人,連最受皇上寵愛的麗妃的風頭都被我搶去。
從此,麗妃便處處和我作對,西域進貢來的香料因著我喜歡,皇上便都給了我,結果麗妃一哭二鬧三上吊,非要皇上從我這拿一半給她。
我愛吃杏仁糕,皇上總是叫禦廚變著花樣做給我吃,而麗妃馬上就跟皇上鬧著吃桂花糕,也要皇上天天賞月月賞。
甚至到中秋家宴上,麗妃都要搶著和皇上說第一句話。
一個貴為妃位,一個新晉貴人;一個多年嬌寵,一個盛寵無兩。
我們二人的爭鋒,爭到了滿宮上下,無人不知。
婢女嬤嬤們都在暗中作賭,看誰會是這一場鬥爭的贏家。
而這鬥爭的關竅,就在於誰先生出來第一個皇子。
此時皇上已登基十幾年,仍膝下無子,朝裏朝外都議論紛紛,怕江山動蕩,龍脈不穩,甚至連太後都時常旁敲側擊皇上立皇太弟,早定江山。
皇上亦是難堪,卻也無能為力,每次隻能拿些別的事搪塞過去。
其實後宮也有過妃子懷孕的,可偏是這麼多年一個都沒能留下來。
巧就在這裏,喜報一來便是好事成雙,有一天麗妃和我竟同時被診出懷孕。
這可把皇上高興壞了,一時間各種名貴的珍寶賞賜都源源不斷地流入後宮,滿宮上下都來賀喜添禮。
命運奇妙,我和麗妃孕期相近,卻又正好在同一天產子。
那一夜,是徹骨的撕裂般的疼痛,可孩子剛生下來,還沒等我多看一眼,孩子便被嬤嬤匆匆抱走,最後隻印在我眼睛裏一節繈褓外的藕白的手臂。
“嬤嬤把孩子抱去洗洗血汙,小主別擔心。”我身邊的大宮女翠雲安慰我。
可回來時卻隻帶來了一個通體金黃的孩子——
“娘娘,您生出來的就是這樣的。”翠雲跟了我幾十年,說起慌來卻麵不改色。
可我一眼便認出來,這不是我的孩子。
我在宮內發瘋,叫她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可滿宮上下均一口咬定我生下來的便是如此,娘娘認了吧。
我氣湧上頭——不是我的,為什麼要認?
這時候皇上來了,我馬上連滾帶爬到皇上腳邊,求皇上為我做主,我要我的孩子。
而皇上卻隻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疲憊地揉了揉眼睛,不帶任何感情地開口:“此子不祥,和生母一起葬了吧,對外便說難產。”
我如墜冰窟,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原來所謂的榮寵也不過如此而已。
在我被帶下去之後,我又聽見身後皇帝的聲音:“麗妃誕下公主,升為貴妃。”
最後的記憶便是無盡的棍棒落在我身上,每一下都要把人的五臟全都打出來......
我知道,他們一定得了新貴妃的授意,或許沒有,隻是理所當然地用滿宮皆知的落敗者痛苦討好勝利者而已。
沒有皇上的寵愛,沒有母家的支撐,誰會在乎一個女人怎麼死的呢。
可是棍子打在身上,真的好疼啊......
2
醒來時,我坐在床上抱著那個通體金黃的嬰兒,周圍的婢女和嬤嬤都小心翼翼地望著我。
“皇上駕到——”
一聲刺耳的喊聲傳入我的耳朵裏,膝蓋下意識一沉,人就跪在了地下。
和上一次一樣,他陰沉著臉,掃視著我懷裏的孩子。
他的唇微微顫動,和上一世的畫麵重合......
——不行!
在他開口的前一刻,巨大的求生欲讓我搶在他前麵開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瞬間,整個屋子都是死一樣的靜寂,所有人跪在地上不敢作出任何動靜。
我對上皇帝錯愕的臉,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此子通體金黃,乃是上天給陛下的天子之兆,他與陛下血脈相連,他的血便是龍血,金黃乃真龍正色也,皇上真乃天命之君,此子真是天降祥瑞!”
我跪在地上,高舉黃金兒大喊:“此真龍天子降世之象!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番慷慨激昂,把在場眾人都嚇得愣在原地。
賭一把,賭的便是皇帝對他自己地位的重視,他因無子被戳了脊梁骨這麼多年,多少人在暗處盯著他,要抓他的把柄,所以當他知道我生下怪胎之後才會惱羞成怒,大發雷霆將我和黃金兒一起處死。
這一次,我先幫他保住了皇家的麵子,他怎麼會甘心自曝己短,把我揭穿呢?
這一局,我贏定了。
“靜貴人產子有功,升為嬪位,景陽宮眾人照顧有功,皆重賞。此子為真龍之子,你們侍奉都要小心。”
我抬眼,正對上皇帝讚許的目光。
我微微一笑,知道賭中了。
“叩謝隆恩,此子上承天意,必保佑皇上江山福澤綿長!”
這一次,我一定要拿回屬於我的富貴榮華,還有你們的命。
3
皇上金口玉言,說金黃兒是真龍子,自然滿宮上下皆知真龍子在景陽宮,都爭相來拜見。
一時轟動整個後宮。
連皇後的貼身大宮女蘭香都特地過來要一見真龍子的模樣。
甚至不知何時在宮內傳出流言,真龍子可以帶來福氣財氣,於是便越來越多人特地過來找真龍子許願。
人自然不會空手來景陽宮,於是我便靠著真龍子的福氣狠狠賺了一筆真財。
人貪其利,必為利所貪。
內務府的公公小勝子是來得最勤的,送的東西也是最多的,求的是賭運,牌桌子上輸了個一無所有,在這裏也要繼續把剩下的輸個徹底。
我隻冷眼瞧著,轉頭便把錢給了我的大宮女翠雲。
翠雲自我平安無事後一直在我身旁戰戰兢兢,生怕我想起來她當初在我榻前支支吾吾地指認是我生出來的金黃兒。
可我怎麼會忘呢?
“謝,謝小主。”我沉靜的微笑著對上她僥幸而僵硬的臉,隻多盯了一會,便見她麵色瞬間灰敗下來,“撲通”一聲跪下求饒:“小主,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您知道的麗妃母家是朝中一品大員,家底雄厚,奴婢家裏也有老母要贍養,實在迫不得已......”
世人慌慌張張,不過為了碎銀幾兩。
但也不能為了銀子,賣了我的性命,我自問更沒什麼對不起她們。
我微微一笑,不急,隻跟翠雲說:“把銀子都發下去,告訴她們尤其要把那天的事牢牢記在心裏,一刻也不準忘。”
4
才過了幾天,便見到麗妃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一看見我便劈頭蓋臉地大罵:“靜嬪,你竟敢欺君,把這妖怪說成是皇上的孩子!”
“姐姐息怒,姐姐近來可好?”我平靜地望著她,“想必無寵的日子難過無聊得緊。”
“別以為仗著有幾分姿色皇上便會寵著你,紫禁城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敢拿這等汙穢的東西動搖皇室根本,可笑至極,你馬上就會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心底一寒,她從換胎那一刻便知道了我會死,她從頭到尾就是要置我於死地。
爭寵,爭寵,爭的卻是你死我活。
“多謝姐姐費心,皇上已明言我的孩子是真龍之子,何來汙穢,更何來動搖皇室根本?”我看著麗妃愈加憤怒的臉隻覺好笑,這算什麼,撒潑打滾?
麗妃卻突然發了瘋似的打了我一巴掌,抬手叫她的人來要把我押走。
誰知我的婢女們這時卻都擋在我的麵前。
“你們做什麼,造反?看不清誰是主子了?”麗妃氣急。
“怎麼,你不是很明白怎麼收買下人嗎,怎麼這麼意外?”我顏色淡淡地反駁。
“你這個賤人!”她無能狂怒道。
“你如果識相的話,自己賞自己一個巴掌,別要妹妹告訴皇上,這就不隻是一個巴掌這麼簡單了。”
我微笑看著她愈加難看的臉,繼續說下去:“你自己想想你在這裏汙蔑了皇上最愛的真龍子幾句,告訴你,你同樣會死得很難看。”
翠雲聽了我的話,馬上上前左右開弓打了麗妃兩巴掌。
“大膽奴才,你竟敢!”她豔麗的臉愈加扭曲,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羞還是腫。
“被自己養的狗咬滋味如何?”我挑眉問她。
麗妃隻丟下一句“你等著”的狠話,便怒氣衝衝地帶著人走了。
我等著。
果然第二日,便收到了她因為當眾汙蔑皇室被罰禁足的消息。
這一禁,便是斷了皇上和她的情分,沒有哪個男人會允許別人說他錯了,尤其是坐在龍椅上的,自認九五至尊的皇帝。
我撫摸著臉上的紅腫,想著上一世落在身上的棍棒——
還沒還完呢。
5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望著金黃兒安睡的麵龐,除了皮膚黃了一點以外,和別的小孩並無二致,怎麼麗妃卻能這麼狠心對自己的孩子呢?
這世上真不是所有人的有資格做母親。
突然,金黃兒眉頭緊鎖,嘴角滲出棕黃色的液體,全身蜷縮著,一副很痛苦的模樣。
我忙抱起小孩,一邊叫翠雲傳太醫。
太醫院一聽是真龍子病了,直接把資曆最深的張院判派過來為孩子診治。
張院判一進來看見金黃兒的樣子便慌張起來,幾番望聞問切之後已經臉色煞白。
“張院判,孩子可有什麼不對?”我焦心得緊,我早知這孩子渾身金黃,便早早叫太醫為其診治,已經吃藥有一些日子了,怎麼會突然嚴重起來。
“娘娘恕罪,容臣多問一句,可否私下給皇子用藥?”
“沒錯,這孩子先天不足,是我叫太醫幫他調理。翠雲,把之前太醫開的方子拿來,您看看這方子有什麼不對。”
誰知張院判看過方子後卻搖搖頭:“這方子卻是治先天黃疸,照理說不該越來越嚴重的。”
我心裏漸漸升起了一些不好的念頭。
張院判在查看藥渣後說:“這藥被人下毒了。”
果然,我冷笑一聲,原來世界上真有對自己孩子也下手的母親,我可真算見識到了。
我讓張院判幫我好好保存這藥渣,並讓他重新開了方子,由翠雲每天去太醫院抓藥,在宮裏的小廚房盯著熬。
而之前拜托太醫院小福子的藥照熬照送,隻是不會再進黃金兒的肚子裏了。
既然想要鬥,那便接著來吧。
6
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黃金兒身上的異色終於一點一點地變淡了,麵色也越發紅潤起來,叫人見之即喜。
與此同時,來求福氣的宮內眾人也逐漸瞧出變化,開始有一些流言傳出。
“怎麼真龍子身上的顏色越來越淡了,難道沒有龍氣了?”
“啊不會吧,那我求的財還管不管用啊......”
“哎喲!我還給景陽宮那邊送了不少錢呢。”
宮內迷信的流言傳得很快,不多時整個後宮都在議論真龍子如何。
我摸著金黃兒肉嘟嘟的泛著粉紅的小手,看著孩子酣睡的小臉,聽著翠雲戰戰兢兢的回報。
“娘娘,這可怎麼辦呀,眼下那幫奴才都堵在門口,他們自然是無甚要緊的,出去趕走或罰一罰便罷了,隻是就怕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
我微微一笑:“便是要傳到皇上的耳朵裏。”
如我所料,麗妃禁足剛解,一聽聞金黃兒變化,馬上帶著皇上趕來景陽宮。
“皇上萬福,姐姐萬福。”抬眼便是麗妃得意洋洋盛氣淩人的一張臉。
“皇兒呢?”皇上陰沉地質問。
“裏間。”
皇帝二話不說便帶著人闖了進去,麗妃路過我在我耳邊輕飄飄落下一句:“你完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