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餡餅了

城東的世紀網吧每晚都情色升天，這裏不僅是網癮青年的天堂，還是日結工的福地。

給的日結工資不低，還能偶爾免費看上現場的激情片，誰不想來工作呢。

網吧不大，整日都是劣質的二手煙霧彌漫，我吹了個流氓哨站在網吧門口，雙手插在褲兜裏一步三顛的往裏麵走。

我叫江天寶，沒什麼出息，高中畢業後來到三和市場，一邊找我那拋妻棄子的爹，一邊做個日結工幹一天玩三天地將就過日子，別問為什麼不找個正經工作，我來這第一天就賣了身份證換了三百塊錢找小姐姐去了。

“虎哥，咱這今晚的生意不錯啊，不過我沒來上工的這段時間你這衛生不行啊，都變成垃圾站了，看來這網吧離不開我啊。”

我自顧自地在收銀台的煙灰缸裏撥出來一截煙屁股塞進自己的嘴裏，摸著打火機點著，聞著二手煙味閉上了眼睛，被叫做虎哥的網吧老板抬頭瞟了我一眼，伸手將我抽幹淨的煙屁股塞回了我的嘴裏，燙得我一腳踹了過去。

“媽了個巴子，有病吧你，王大虎你別以為自己是這塊有名的二中介就能不拿我們當人！”

“兜裏沒錢睡大街活得跟畜生一樣，還指望我把你當人，真他媽笑話。”

“就他媽因為你成了小陽人被抬走，老子店裏停業大半個月天天大把花錢請人消毒，你還有臉回來，兄弟們給我往死裏揍他！”

幾個拿著木棍的男人圍住我就要動手，嚇得我轉身我跑了幾條街躲進垃圾堆裏了，除了挨了兩棍子倒是沒什麼事。

這時一隻手拽住了我的肩膀嚇得我渾身一個哆嗦，回頭一看發現是自己在世紀網吧做日結認識的小弟喬鑫，我暗罵一聲將嚇得快要失禁的情緒收了收。

“寶哥，照咱這人力市場的規矩沒人敢收治愈出院的小陽人，我就跟你吃了頓飯也被趕出來了。”

我往地上呸了口痰偏不信邪，我摟著喬鑫的肩膀盤算著怎麼東山再起，然後在被十幾家缺人的店轟了出來以後，我認清了現實，和喬鑫並排蹲在了世紀網吧的附近。

“虎哥是這塊出名的壟斷二中介，手裏活兒多，要不我們回去求求他？”

我摸了摸被木棍砸出一片青紫的胳膊，有點犯怵。這時從旁邊走過一個扭著細腰的女人，大熱天的胳膊肘上還搭著塊水粉色的貂毛披肩，胸前有著波濤洶湧，大晚上扭著扭著走進了世紀網吧。

“嘶哈。”喬鑫吸溜了一下口水，雙眼看得發愣。

女人走到收銀台旁，和虎哥貼得極近，白得反光的大胸脯絲毫不介意被對方亂摸，在煙霧裏看不清，但是我依舊看得口幹舌燥。

媽的有錢真好，還有娘們送上門啊，不過這個女的為什麼時不時的往我這邊看？

麗姐按住虎哥快要伸進裙子裏的手，做著精美指甲的手輕輕地勾了勾，“外麵那兩個就是今天的貨？身份證都賣幹淨了吧，資料給我一份。”

門外的我受不住那種狐媚子般的眼神了，忍不住問喬鑫她是誰，怎麼有點眼熟。

“麗姐，以前是這塊出名的雞姐，後來聽說傍上個有錢人走了，不知道怎麼又回來了。”

雞姐啊，要不是現在兜裏沒錢真想上去搞兩把。

我和喬鑫隨便聊著，突然麵前出現一雙高跟鞋，一抬頭就看見麗姐站在了我們倆的麵前。

她彎腰看著我，塗著濃妝的臉湊近，身上一股子分不清是劣質還是高檔的香水味，那波濤洶湧在我的眼前一顫一顫的，半露酥胸引得我一陣吞口水。

“都是在三和市場混的，這塊沒人敢收小陽人的，我這有點門路賺個飯錢，有興趣了解了解嗎。”

具體說了什麼我不知道，我眼裏隻有對方的大胸脯和要露不露的粉色內衣。

等麗姐帶著我和喬鑫上了輛黑車，我才回想了剛才的談話。

麗姐被本地一個禿頭有錢人包養了，錢賺夠了打算趁著疫情當口做做慈善事業求個大胖兒子。所以麗姐想起以前在三和的這幫日結工，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才有了剛才的事情。

“出院的小陽人找不著工作很正常，我老公新辦了個廠子，名頭上說做慈善其實就是白掏錢接濟你們，要不是咱們以前的交情，我可不會便宜了你們。”麗姐犯騷著撩著頭發。

媽的有錢真好，禿頭居然還能這麼有豔福。

大半個小時後我和喬鑫被帶到了郊外一扇大鐵門前，耳邊是一聲比一聲高的口號聲。

“誠心建築全看自願，包吃包住一小時十塊。”

“要求不高能活就行，誠心建築為你服務。”

大紅色的橫幅貼在牆上，周圍有幾棟看起來不算太舊的住宿樓，周圍走出來的男男女女有不少眼熟的。

嘿，這些不就是跟我一起治好出院的病友和一些幹一天玩三天的擺爛日結工友嗎，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還能碰上。

“你們倆先在這邊做幾天入職培訓，旁邊那個工廠看到沒，培訓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去那邊做個糊口的工作，保安還是卸貨裝貨的，到時候隨便選。”

我和喬鑫對視一眼，保安好啊，就拿把椅子坐在門口打瞌睡，包吃包住一天還能拿點錢，這禿頭有錢人真是個想兒子想瘋了的人。

這樣想著一回身就看見麗姐扭著細腰走向一個腦滿腸肥的禿頭，對方埋臉在她那半露的胸脯上，一雙手牢牢捏在翹臀上，一副急色的模樣。

“鑫子，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啊，一個有錢人能嫖的那麼多，多撒撒種子兒子不就來了嗎，搞個慈善愛心家的名頭，真有錢不知道省著花。”

喬鑫拿著手機遞了過來，屏幕上是穿著筆挺西裝的禿頭男人的新聞介紹，乍一看挺不錯的，要是不細看都發現不了這和剛才那個禿頭是一個人的，這修圖真厲害。

“沒想到這年頭真的有這樣的傻缺有錢人，寶哥我們賺了啊，管它那麼多幹嘛，走走走，進去，新聞上說這個愛心會待遇很不錯的！”

走進住宿樓，一樓是個很大的餐廳，正巧趕上晚飯時間，撲鼻的都是肉味。

喬鑫拽著我就往裏麵跑，門口站了個臉頰有大黑痣的中年人，他將我們倆攔住了，遞過來兩份合同。

標題是什麼什麼自願勞務合同，我隨便翻了翻看不懂這些文縐縐的專業術語，聽著對方說簽完就能包吃包住還給錢，眼看著一餐廳裏大百號人一窩蜂搶菜了，喬鑫急吼吼的就按完了手印。

“出去就麵臨睡大街，這麼多人都簽了肯定沒問題，寶哥我簽了！我幾個星期沒吃頓好的了，我先去搶倆豬蹄子！”

聽完話我也不糾結了按完手印走進餐廳，自助式的台子上放滿了各種大魚大肉，幫忙盛飯的是一個弓著背的老太，戴著個老花鏡，滿是皺紋的臉上都是笑容，一個勁兒的跟每個過來盛飯的人說好好吃飯一定要養好身體才能為誠心建築好好工作。

我拿著個大碗遞過去，正想說點什麼對方手裏的鐵勺子砸落在地，老太一臉驚訝的看著我，“小夥子長得真俊啊，來來來，多吃點，這邊這些肉是老太我親手燒的，味道都說不錯，快多嘗嘗。”

說著還破天荒的奪過我的碗給我撈了不少大魚大肉，大碗被裝得滿滿當當的。

我被這熱情整得一愣一愣的，這企業文化這待遇頭一次見識，本來想感謝兩句但老太湊過來的時候，一股腥臭的味道從她身上飄了過來，我趕忙退後，“夠了夠了，我夠吃了！”

“好孩子，你長得這麼好看，一看就是有福氣的，多吃點，以後會有好日子的。”

我受寵若驚的端著飯菜坐在喬鑫旁邊，隻見他已經啃完了兩個豬蹄子，這會兒正盛了兩碗紅燒肉回來，一點米飯沒有。

“寶哥這肉跟不要錢一樣隨便吃！嗝~果然是慈善家太大方了！”

這時一陣摔盆子砸椅子的聲音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帶爹媽的臟話傳了過來。

抬眼看過去隻見一個穿著皺巴白襯衫的男人端著自己的飯碗指著老太鼻子罵。

“你們什麼意思！整天大魚大肉的，懂不懂什麼叫做葷素搭配幹活不累，天天吃肉吃得高血壓都要上來，是不是想害我們，就這待遇還指望我們去工廠幹活？！我可是個記者，不認真對待小心我曝光你們！”

老太還是那副笑容慈祥的樣子，“你們年輕人在外辛苦得多吃點大魚大肉才能養出好身體，有好身體才能替工廠好好工作，這是為了你們的身體健康著想啊。”

記者男冷笑，“你個老太婆真的瞎操心，我們在外麵窮得身份證都賣掉了就想過點葷素都有的好日子，你瞎幾把搞我們的夥食，你還有理了。”

他說著就奪過老太手裏的鐵勺子給自己舀了不少素菜，態度傲慢。

無人注意到門外的黑痣男舉起手機將裏麵撒潑的記者錄了個小視頻發到了一個群裏。

沒一會兒一個黑色頭像的群友發了兩個字，達標。

我在人群後麵咂嘴，就這個放下碗就罵娘的德行都收進來當員工，眼睛都快長在頭頂了還大魚大肉供著，那禿頭要是還生不出兒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在大家都吃完飯後，黑痣男和老太還拿來了不少牛奶分給大家，說這是每天晚上都有的，有利於睡眠和身體健康。

吃完飯我和喬鑫被黑痣男帶到了住宿樓的五樓，裏麵是個六人間，寬敞整潔，屋角落還放著不知名的味道奇怪的盆栽。屋裏麵的人湊一起打著鬥地主，聲聲吆喝著看起來在這的小日子過得不錯。

我找了張沒人的床鋪往上麵一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這幾個室友聊著，聊完才知道大家情況都差不多，都因為家裏窮得響叮當所以來了三和人力市場賣掉身份證做日結工。

不過我和喬鑫不太一樣，喬鑫沒爸沒媽，死了也沒人惦記，而我是來這塊找爹的，聽說那個拋妻棄子的畜生在這邊混得不錯所以我來投靠的，誰知道人沒找到成了小陽人了。

我歎口氣又在心裏罵了那個畜生爹一頓，閉著眼睛正想著待會兒夢裏抱哪個夜店的小姐做點愉快的事情，半睡半醒的時候隻聽到耳邊傳來念經的聲音。

也不是念經，就是聲音極小的嘟囔。

我睜開眼就看見樓下打飯的老太正蹲在自己的身邊，鬆垮垮的皮膚耷拉在瘦削的臉上，見我睜開眼睛看她，她慈愛的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老太我是來收垃圾的，吵醒你了吧，好孩子繼續睡吧。這俊得啊真該多吃養養，想吃什麼可以告訴老太，老太明天給你做。”

老太身上又是那股臭味，感覺這被子都染上了，越聞越像死耗子的味道，引得人直犯惡心。同時一股很是怪異的情緒湧了上來，我不由得思考，我長得這麼帥嗎，小的年輕的一個沒吸引到，倒是被個糟老太婆看上了？

我連忙搖頭拒絕了老太的好意，待老太走了以後我也沒了睡意，看著喬鑫睡得跟死豬一樣，我隻好拿著手機出了宿舍門，打算找個地方打兩把遊戲過過癮。

宿舍樓後麵有個大操場，下樓後隻見側門停著輛無牌黑車，車玻璃用車膜糊得一點看不見裏麵，車門下麵還散落著幾個小針頭。

我聳聳肩沒當一回事，躺在籃球架下麵打開遊戲，網速慢得離譜，加載的進度條動都不動。

“別費勁了，這兒網速發個消息都不行玩個屁的遊戲，你也是找不著工作快要餓死了被帶進來的吧。”

我回頭看過去隻見是之前在餐廳大喊大叫的記者男，正光著膀子，現在說話倒是不見之前歇斯底裏的潑婦樣，但是我懶得搭理他。

他見我不搭理倒也不生氣，自顧自在那端著個杯子站著，我瞧見他杯子裏都是冰塊，說一句拿一塊哢嚓哢嚓的嚼著。

讓你吃大魚大肉養身體好給隔壁工廠幹活，你還大半夜光膀子嚼冰塊，真的不拿自己身體當一回事。

“小夥子你在這有好吃好喝的記得不要沒事找事，管好自己就好了。”記者男一步三晃離開了，留下我百思不解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眼看著遊戲是加載不出來了，我煩躁得罵天罵爹什麼都罵，溜溜達達的不知怎麼就走到了餐廳旁的一間小屋子，沒記錯的話那個老太住在這裏。

我正要上樓耳邊傳來一陣神神叨叨的聲音，我下意識踮著腳朝窗戶裏麵看進去，房間裏隻有一盞昏暗的小夜燈，隻聽到裏麵傳來老太說話的聲音，還有刀叉劃拉餐盤的聲音。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啊，連幾塊紅燒肉都吃不完，看來明天得想著買點旁的了......”

“年輕的時候怎麼沒發現你這個德行啊，沒那牙口還喜歡吃肉，真不省事兒......”

“外麵那群小年輕挑食還好說，你啊年紀大還挑食，真難伺候啊......”

房間裏的老太說著方言不清不楚的，還似有若無的傳出來她咀嚼飯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