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陸瑾瑜最落魄的時候,我與他相依為命。
後來他做回侯府貴公子,我卻成了他見不得人的外室。
所有人都說,他與小青梅趙曦月郎才女貌,天造地設,我是勾引他的狐媚子。
我不哭不鬧,從不爭寵,更不會過問他與小青梅的種種。
再後來,他挑起小青梅的蓋頭,要我伺候他們洞房花燭。
他問我:“你都不在乎了嗎?”
他不知道,這時候的我已然病入膏肓,大限將至。
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1
丞相嫡女趙曦月,才貌過人,文武雙全。
她是京城第一才女,也是朝中第一女將軍,可謂風光無限。
世人都說,她與寧安侯府的長公子陸瑾瑜極般配,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世人又說,陸公子身邊的女護衛就是個狐媚子,仗著跟趙姑娘長的有幾分相似,就去勾引陸公子。
這也就罷了,如此身份低賤之人竟然還敢肖想正妻之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第一次見趙曦月,就很不喜歡她。
那日,陸瑾瑜把宮中賞賜的火靈芝獻寶一樣捧來給我。
趙曦月見了,陰陽怪氣道:“哎呀!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看來瑾瑜哥哥欠了妹妹你不少工錢吧?”
我和陸瑾瑜都沒接她的話,她氣得想拿眼神殺死我。
後來,她又趁陸瑾瑜離開,對我惡語相向:“瞧你這副男人婆的樣子,瑾瑜哥哥怎麼會喜歡你!你一個乞丐出身的臭丫頭也配用那麼好的火靈芝!”
“我警告你,不該你拿的東西你別亂動心思。這火靈芝,我遲早要讓瑾瑜哥哥拿來給我!”
“看你那麵黃肌瘦的樣子,一看就是短命相,怕不是要死了吧?”
聽著他如此惡毒的言語,我怒火中燒,氣得想伸手狠狠教訓她一頓。
可我的手才抬起來,陸瑾瑜好巧不巧的就回來了。
趙曦月仿佛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又或者一切都是她設計好的,竟然馬上把臉靠近我,紅著眼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妹妹,我哪裏就得罪你了?你上來就想打我。”
“我知道你嫉妒我和瑾瑜哥哥門當戶對,又有指腹為婚的婚約。你若是生氣,就打我兩巴掌好了。能讓你出氣,我還能安心一些!”
毫不知情的陸瑾瑜眼皮子微微一抖,慌忙拉住我的手,瞪著眼睛對我說道:“萱草,快跟曦月賠個不是!”
他都不問我為什麼的嗎?
就這麼赤裸裸的偏袒趙曦月?!
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明明以前,他隻會無條件相信我的。
我緊咬著嘴唇說:“我不要給她道歉!我才沒有錯,是她......”
可他根本就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有些憤怒的看向我,說我明顯就是在胡鬧。
指責了我兩句之後,他轉頭就替我去給趙曦月道歉,說了各種好話,讓她別往心裏去。
2
趙曦月有一點說的沒錯,我確實要死了。
我被診斷出還能活三月那日,陸瑾瑜正準備去丞相府下聘禮迎娶她。
而我在他的眼裏,隻是那個忠誠的女護衛,乞丐出身,卑微到極致。
陸瑾瑜三歲那年,被人販子拐賣,與我一同乞討為生。
那一年,我也三歲,被叔父賣給人販子。
比我大三歲的哥哥則是下落不明。
直到十歲那年,陸瑾瑜被家人尋回,死活拉著我一起回了侯府。
陸瑾瑜匆匆忙忙地趕來,差點與出門的郎中撞個滿懷。
他蹙了蹙眉,郎中慌忙退到一邊。
看到我時,他突然又笑地一臉溫柔。
我竟然有點不習慣。
自他打算娶趙曦月,就再沒這樣對我笑過了。
反倒是每次看到趙曦月,他都笑的無比開心。
“萱草,我之前給你的千年火靈芝呢?你快拿出來。”
突然他一臉急切的對我說道,同時還直接朝我伸出了手,眼神之中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味。
我心下一驚。
難道他聽到了郎中剛剛同我講的話,知道我活不長了?
最近我總是腹痛難忍,郎中說,我是多年舊傷複發,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我知道,這病是十歲那年,為護陸瑾瑜落下的病根。
一群混混要搶陸瑾瑜身上的白玉吊墜,那是他寧願餓死都要拚命保住的東西。
七八個混混圍著他,如同發泄一般的拳打腳踢,絲毫沒有留手的意思,眼見著就要將他活活打死。
原本說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徒手掰斷一截粗壯的刺槐樹枝,口中發出一聲大喊,不要命的衝了上去。
我胡亂的揮舞著樹枝,紮爛了他們的臉和手,他們卻差點踢爛了我的肚子。
眼見我口吐鮮血,陸瑾瑜嚇得要交出東西,求他們放了我。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從地上爬起來罵陸瑾瑜:“你要是怕死就趕緊滾!今天除非我死了,否則別想從我這裏搶走東西!”
那一次,我打紅了眼,就沒打算能夠活著。
後來,有一少年將軍路過,幫我們趕走了人,還給了我們一包銀子。
他騎著馬離開時,回頭看了我一眼,又搖了搖頭,惋惜道:“可惜了!偏生是個女兒身。”
我當時並不明白,女兒身怎麼了?
我不是比陸瑾瑜更有勇氣,敢拚命嗎?
後來我們憑著那包銀子,逃去了京城。
又因為那枚玉吊墜,陸瑾瑜被侯府認回。
郎中又說,若有千年火靈芝續命,還可以多活半年,加起來我就還有大半年壽命。
並非我貪生怕死,隻是哥哥至今沒尋到,我怕等不到與他重逢,自己就先去了。
他聽到了也好,省得我再想著怎麼跟他開口。
雖說這火靈芝他原本已經給我了,可畢竟東西太貴重,我也不好私下用了。
陸瑾瑜把火靈芝小心翼翼的護在懷裏,欣喜萬分道:“以前讓你吃,你總不舍得。罷了,這回倒是派上大用場了。”
火靈芝是我跟著他一起回來那年,他在宮中的貴妃姐姐送的,他又隨手送了我。
我當時不願意收,他還開玩笑說,你整日為我打打殺殺的,這個就當我給你的報酬好了。
火靈芝對療傷有奇效,我知道他是想留給我以備不時之需。
3
我們剛回侯府那會兒,整日提心吊膽。
畢竟,侯府的貴公子也沒那麼好當。
他的突然出現,觸犯了太多人的利益。
想要他陸瑾瑜性命的人不在少數。
於是偌大的侯府之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步步驚心,危機四伏。
所以,他需要一個厲害的護衛來保護他的周全。
同我不一樣,他天生就是讀書的料
即便是討飯,他也會不自覺的跑去私塾門口討。
而我隻擅長打架。
畢竟,打不過別人就可能會被別人打死。
跟著他來侯府後,我又跟著習武師傅學了兩年武藝。
自然而然的,我就成了他的貼身護衛。
就像當初我們一起乞討時一樣,我習慣性的保護他。
4
以前,他得了好東西總第一時間給我送來。
但我不貪心,我隻拿自己應得的那一部分。
不屬於我的,我都會幫他仔細的存放起來。
我想說這回算我欠你的,若我死了來不及償還,他日尋回哥哥,就讓他替我還你這人情。
可話還沒說出口,他拿著火靈芝就要匆忙的離開。
臨走之前,他又瞥了一眼我,然後貌似關心的囑咐了一句:“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這段日子就好好休息,不用跟在我身邊了。”
“你這是要把火靈芝拿去哪裏?!”我急了,慌忙站起身叫住他,不小心被凳子腿絆了一下腳,直疼的我蹲下身去。
想來,我現在是真的虛,一條凳子都差點把我絆倒。
要是擱在往常,凳子得被我踢碎才對!
他似乎又蹙了一下眉,剛要放下手裏的火靈芝來扶我,就被一道嬌柔的聲音打斷。
“瑾瑜哥哥,妹妹把火靈芝給你了嗎?”
陸瑾瑜動作立即頓住,扭頭含笑,柔聲回了一句:“不是說好了你在家等我過去嗎?怎麼也過來了?”
趙曦月笑盈盈的看了看我,轉身抱住陸瑾瑜的一隻胳膊,嬌嗔道:
“還不是怕你誤了時辰!萬一惹我爹不高興了,不把我嫁給你,你可就虧大了。”
說完,她又上前拉著我的手,佯裝抱歉道:“妹妹莫怪瑾瑜哥哥,是我爹非要什麼千年火靈芝作為聘禮。”
“還說要是看不到這火靈芝,就不同意我倆的婚事。這不沒辦法,才來求妹妹成全!”
5
原來如此!
他說的大用場竟是拿火靈芝去下聘禮。
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可他若是知道我急需這火靈芝續命,又該作何選擇呢?
沒有這火靈芝他就娶不了趙曦月,他會恨我嗎?
打他答應迎娶趙曦月,我就該對他死心的。
此刻,我還是忍不住想起他曾許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七年相依為命的情分,他說忘就忘了嗎?
鳳冠霞帔我們都曾一起繡好了啊!
或許,我該最後為自己爭一下。
我後退一步,撇開趙曦月的手,認真看著陸瑾瑜,忍著心痛道:“如果我不願意成全呢?如果我也想要這火靈芝呢?”
聽了這話,趙曦月倒是不急,隻看好戲一樣看著陸瑾瑜,像是滿懷信心。
陸瑾瑜顯然沒料到這一出。
他先是看了看趙曦月的臉色,隨後才耐著性子跟我說:
“萱草,你別鬧了,現在不是鬧的時候。火靈芝我今天必須拿走,你想要回頭我再去給你尋。”
我哪裏就鬧了呢?
不過是想要苟且多活幾日罷了。
沒有趙曦月的時候,他明明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我都不用要什麼,他都會主動拿來給我。
現在的我,顯然沒有那樣的特權了。
心再次被刺痛,眼睛也感覺澀澀的,我強忍著淚水艱難開口,
“可我隻想要這個,沒有火靈芝我......”
我想告訴他如果沒有火靈芝,我會死的很慘。
可這話我終究是沒能說出口,立即就被他打斷了。
“這個我必須要拿去下聘禮。等咱們與曦月成為一家人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釋。”
到底是趙曦月比我重要的多。
娶不到趙曦月,他怕是要恨死我了。
罷了,不愛了,放手吧!
終究是我錯付了。
我背過身去,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盡可能讓聲音平靜一些。
“你們走吧!”
趙曦月一臉幸災樂禍。
“妹妹啊,你這臉色真的很難看,還是先在家好好休息吧!等我們成親,再來請妹妹過去喝喜酒啊!”
她親昵地挽著陸瑾瑜,充滿挑釁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高高興興的走了。
看著他們迅速離開的背影,我捏緊了拳頭,視野迅速變得模糊起來。
那兩人,真是好生般配。
他哪裏還會顧及我的死活!
6
“都說你長得像我,真不知道他們是眼瞎還是怎麼的。就你那窮酸短命相,哪裏配跟我比!”
趙曦月高高在上的瞥了我一眼,連她身邊的丫鬟都對我不屑一顧。
她不請自來,倒是囂張的很。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自顧自的喝著茶,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我心裏很清楚,越是去理會,她就越是得意。
我才不會讓她如願,索性直接無視!
一旁的丫鬟見我這種態度,顯然是被刺激到了,跳著腳嚷嚷:“我們家小姐屈尊來看你,你怎麼連杯茶水都不上?乞丐就是乞丐,一點教養都沒有!”
真是一隻聒噪的狗。
我一揚手,剛好把手中的茶水潑在了丫鬟臉上。
茶水有些燙,她捂著臉叫的更大聲了。
我卯足了力氣,反手又給了她一巴掌,直接把她打翻在地。
“你算個什麼狗東西!這裏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份兒?!”
趙曦月蹭的一下站起來,頓時就不樂意了,抬手就想替丫鬟打回去。
我閃身一躲,冷著臉道:“聽說你武藝高強,要不咱倆真刀真槍的比試一場?”
不等她答應,我就丟給她一柄寒芒綻放的長劍。
她雙手抱著劍,一個不穩,差點栽倒在地。
我等了半天,她也沒能成功把劍拔出來。
這我真沒想到,當朝第一女將軍,居然不會用劍!
“那個,我不擅長用劍。鞭子,給我拿鞭子來。”
她興奮之下直接把劍丟到一邊,假裝鎮定地喊了一聲。
我嗤笑出聲,進屋又拿了根鞭子扔給她。
她接過鞭子,朝我一陣亂七八糟的抽來。
不過片刻功夫,我就把她手中的鞭子砍成了碎渣。
什麼女將軍?
竟然就這點能耐?!
就她這樣的貨色也敢來麵前蹦躂......
真是可笑!
7
陸瑾瑜來的時候,我的劍尖正指著趙曦月的麵門。
她嚇的臉色慘白,瑟瑟發抖。
一旁的丫鬟同樣被嚇到跪在地上砰砰地給我磕頭,求我放過她們。
他看到這一幕,頓時臉色驟變,連忙衝過來一把拉過趙曦月,牢牢的護在身後。
“萱草,你別發瘋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就活不成了。”他瞪著眼睛對我吼道。
笑話!
我本來就活不長了,還怕她是死是活?!
他是怕我把她殺了,自己沒媳婦了吧?
我冷笑著看向他,戲謔道:“你這是心疼了?”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並不回答,隻轉頭溫聲問趙曦月有沒有受傷。
此刻的趙曦月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變得小鳥伊人,聲音嬌滴滴的,全然沒了剛才的盛氣淩人。
“妹妹技高一籌,我輸的心服口服。來日有空,還望妹妹能不吝賜教一二。”
她倒是聰明,沒有惡人先告狀。
陸瑾瑜皺著眉頭看向我,冷聲說道:“萱草,給曦月道個歉。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才好。”
我呸!
誰要跟你們一家人了。
若不是前些日子,陸瑾瑜的人說查到了些我哥哥的線索,此刻我早就離開這裏了。
誰又高興看他們秀恩愛呢?
我隻盼著早日同哥哥團聚,我不想死不瞑目。
至於他們,我才懶得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
我心裏罵著,又忍不住大笑出聲。
笑著笑著,眼淚就忍不住從眼眶裏冒出來了。
我想,我真的是想哥哥了。
他看我狀若癲狂,微微蹙了蹙眉頭,也不再繼續跟我計較。
8
他們當然不是專門來看我的,不過又是為了找我要東西。
“陸瑾瑜,你之前給我的東西,我一樣都沒動過,今日你都一並搬走吧!”
“本就已經相看兩厭了,就不必一次又一次往我這跑,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陸瑾瑜眉頭此刻已經擰成了川字,一臉不高興的看著我。
真是的,馬上就要當新郎官的人了,還成功擺脫了我這個短命鬼,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一旁的趙曦月見我們氣氛緊張,又搶先說了話。
“妹妹,你別多想。別的我們也不要,就之前你們繡的鳳冠霞帔,聽瑾哥哥說樣子挺好看,他也喜歡的很,就勞煩你單把新郎的喜服找出來給我們就行。”
“不過想來你那剩下的新娘禮服也沒什麼用了。畢竟,隻有正室才能穿大紅,你將來......”
我真是聽不下去了。
她趙曦月哪裏是看上了我繡的新郎禮服,不過是想要來羞辱我,給我立威。
我冷著臉打斷她,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我將來的婚事就不勞你們操心了。倒是你們,就這麼喜歡別人的東西嗎?”
“一個是丞相府,一個是侯府,都是最頂級的富貴之家,居然窮的連新郎喜服都做不出來嗎?還要巴巴地來找我!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趙曦月明明已經被我氣的暗暗咬後牙槽了,卻還在強顏歡笑,
“誰讓妹妹你的手藝好呢!”
聽到這話,我隻是報以冷笑。
想要我的東西?
好啊!
就算他們不來要,我也打算一把火燒了。
我翻出櫃子裏疊放整齊的喜服,用力往空中一拋。
隨後一劍斬下,漫天猩紅的喜服碎片,連同我那搖搖欲墜的人生在一瞬間飄零四散。
滿眼的猩紅,刺的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