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哥哥賣給別人,被同學起外號和孤立。
在垃圾桶裏找吃的,跟狗搶食。
這些都是我的經曆。
九歲那年,爸爸因為喝酒和鄰村的人起了爭執,遭人報複被打死在水溝裏。
媽媽因為受了刺激,精神失常,離家出走後從此不知所蹤。
所以,我跟著哥哥姐姐一起生活。
可哥哥遺傳了爸爸所有的壞毛病,他爛賭,酗酒,抽煙。
喝醉酒後經常打我和姐姐。
姐姐總把我護在懷裏,捂住我的眼睛,溫柔的安慰我:“海棠不怕,待會兒就過去了。”
可她每次說的待會兒,卻次次都是哥哥打累才罵罵咧咧的停下手。
我無比痛心的看著把我護在懷裏的姐姐,哽咽著聲音詢問:“姐姐,你不疼嗎!”
她擠出一抹苦澀的笑,輕輕的對我說:“不疼!”
但是,她的不疼卻永遠的不會再疼!
我沒有了姐姐,也不會再有人在我被打時將我護在懷裏。
後來,我無意中認識了一個叫豬肉張的人。
人人都說他凶,狠,可於我而言,他是我人生中除了姐姐之外的第二束光。
也正因為他,我才得以從哥哥的魔爪下逃離。
1
“臭丫頭,你們怎麼不跟爸爸一起去死?!怎麼不跟老媽一起瘋掉!”
“呸,老子究竟是倒了什麼黴,住在陰盛陽衰的房子裏真特麼的晦氣!”
姐姐淩亂的頭發擋住了她哭得發紅的眼睛,她被哥哥掐住脖子按在牆上。
我好害怕姐姐會因此死掉。
我嚇哭了,我哭著上去抱住哥哥的腳,結果卻被他一腳踹飛撞在桌角上。
桌上的碗落在我的腦袋上砸出血來。
我哭到失聲,他卻越來越惱火,接著把視線轉向我,抓住我後腦勺的頭發狠狠的撞在地上。
又一腳踢在我的膝蓋上。
劇烈的撞擊使得本身就瘦弱的我膝蓋骨當場撕裂,我的左腳因此落下了毛病。
姐姐跑來瘋狂的把我護在懷裏,慌張的聲音安撫著我:“海棠,不哭,姐姐在!姐姐在這裏!”
可我哥怒氣上來,連著我倆一起用腳狠狠的踹。
等他踹累了,又拿拳頭砸我們的腦袋,一下重過一下。
姐姐還正來例假,可我哥的每次拳頭都能精準的對著她的小腹打。
姐姐痛苦的蜷縮在地上,身體因為劇烈的痛苦而不斷顫抖。
白得發紫的臉,毫不誇張的說,下一秒我覺得姐姐就快死掉了。
可卻沒能換來哥哥停下他的手。
最後還是因為他打累了才躺到椅子上呼呼睡去,我和姐姐總算是幸免於難,沒有被他給活活的打死。
我姐撐著傷殘的身體,把我艱難的抱回房裏上藥。
每一步仿佛都拚盡全力。
等到處理好我身上的傷口,她也顧不得休息一下,又一瘸一拐的出去收拾那地上的爛碗破盆。
因為害怕,我說我不想住家裏了,可她卻說家是根,不能把家給丟了。
她離不開這,萬一哪天媽媽回來了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可媽媽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永遠不會了。
一個瘋掉的人,怎麼還能找到回家的路!
2
我出生在九零年代。
那年我九歲,爸爸因為酗酒失手打人,遭到了別人的報複。
在一個深夜,他在喝酒回來的路上被人家偷襲,結果打死在了水溝裏。
媽媽因為爸爸的離世受到刺激,從此得了瘋病,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嘶吼著衝出了家門,最後消失在了村頭。
家裏就剩下了我和哥哥還有姐姐。
姐姐長我八歲,是家中的老二。
家裏窮,她很早就輟學在家裏幫媽媽幹農活。
平時除了媽媽外,就她最疼我。
自從媽媽離家出走後,家裏的重擔全落在了她一個人的肩上。
但她從不抱怨,也不讓我跟她下地幹活。
她對我說,我眼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讀書。
讀書可以改變命運,這句話被沒讀過幾天書的姐姐奉為圭臬。
而且姐姐也知道,讀書是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唯一的出路。
可姐姐有一點不好,她跟媽媽一樣,把家裏的男人都當成天,無論他們是好還是壞。
更沒有想過反抗,也不會逃離。
媽媽從小對她的教育就是要把哥哥妹妹照顧好,特別是我哥。
媽媽說,哥哥是要給家裏傳宗接代的,無論男人怎樣,我們女人都必須服從。
所以,媽媽這種老舊的思想一直延續給姐姐,深深的影響到了她。
但姐姐的付出換來的是哥哥的叛逆,哥哥的一次次變本加厲。
他賭博,酗酒,打人,偷東西,一樣壞的他都沒有落下。
有一次更過分,他輸了錢回來偷姐姐給我攢的下個學期的學費。
那是姐姐辛辛苦苦當洗碗工賺的錢。
姐姐沒有文化,隻能做這些沒有技術但卻異常繁重的工作。
她一個才十幾歲的女孩子,雙手每天都要泡在水裏十幾個小時。
已經泡到變形,滿是褶皺的手,不看臉還以為是個七八十的老太太。
本來我下個學期的學費是有著落的。
爸爸被打死時,警方抓到了縱凶的人,他們家也給我們家賠償了一筆錢。
拿了一些出來辦了爸爸的喪事外,總算還剩下一些。
姐姐說留著給我報名。
結果都被哥哥偷了拿去賭了。
所以為了我下學期的學費,她一個人每天都要洗好多盤子。
姐姐的這份工作其實也來之不易。
由於長期營養不了,身體矮小,去哪人家都不敢雇傭她,怕她工作時出了什麼意外。
是她哭求老板,增加工作時長,寧願工資少點才好不容易打動了老板。
而我哥呢,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一輛破爛的摩托帶著幾個黃毛不是去賭博就是去喝酒。
一喝大回來,就對我和姐姐無端的拳打腳踢,砸壞家裏的碗盆。
每次輸了錢,心情不好到時候我們就更慘了。
一回來就拿我和姐姐瘋狂的出氣。
他撿起地上的碎渣子刮破姐姐的手臂。
鮮血順著姐姐的手臂上流下,觸目驚心。
看著眼前的一切,我早就麻木了。
因為爸爸在到時候,也是這麼對媽媽的。
從小男人的咒罵,女人的哭泣,家裏碗盆發出碎裂的聲音充斥著我的整個童年。
它伴隨著我長大。
因為這些,我夜裏經常做噩夢,哭著哭著就被嚇醒,然後渾身發抖。
以前是媽媽哄,而現在則是姐姐哄。
她把我抱在懷裏,想要用瘦弱的身軀溫暖我的心。
“海棠別哭,惡夢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但她還是會下意識的瞄向那張破了一個大洞的木門。
我哥此時正在那張破椅子上呼呼大睡。
姐姐怕我的哭聲吵醒他,然後又是一頓可怕的拳打腳踢。
可那又怎樣?
就算吵醒了,以那破的不能再破的木門,隻要我哥想打我們,他輕輕一踹就能進來。
可好笑的是,姐姐居然還能每次睡前都要檢查一下門有沒有上鎖。
她的驚恐,警惕和疲憊,眼裏布滿的紅血絲我都看在眼裏。
我知道,姐姐又沒睡。
她每晚都時刻緊繃著神經,沒敢睡太死過去。
我哥經常到外邊鬼混到深夜才回家,回來都是帶著滿身的酒氣,接著咒罵砸家裏的東西。
然後把當天所有的不愉快都發泄在我和姐姐的身上,讓我們姐妹二人去承受。
我抬頭看向姐姐消瘦而疲憊的臉龐,用天真的語氣問她:“姐姐,是不是哥哥死了,你就不需要每晚都這麼守著海棠了,你是不是就能好好睡覺了?”
姐姐瞬間錯愕,她用無比震驚的眼神看著我。
接下來的就是她對我的譴責。
“海棠,你還是個孩子,你怎麼可以有這麼危險的想法?”
“雖然他對我們不好,那好歹也是我們的至親,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說完,她的嘴角噙起對過往回憶的笑,語調也重新變得溫柔起來。
“你忘記了嗎?哥哥以前對我們挺好的。”
“他現在變成這樣全都是因為他交了不好的朋友。”
“還有爸爸的離世,媽媽的離家出走,哥哥受了打擊才導致他性格大變。”
“姐姐相信,等他再長大一些,他就會懂事了。”
“真的嗎?”我用稚嫩的語氣反問他。
對於這個哥哥,我是一點信心都沒有的。
姐姐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的點頭。
可不是這樣的!
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哥哥早就變壞了。
我實在有些不太明白,姐姐為什麼還會對哥哥心存幻想,覺得他會變好......
明明她每一次的妥協,每一次的遷就,都換不來哥哥的改頭換麵,反倒讓他變本加厲,下手的時候越發凶殘,幾乎毫無顧忌。
她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對於姐姐的想法,我心中總有些不太服氣,忍不住反駁說:“可爸爸也喝酒,他比哥哥還大那麼多,為什麼他還沒懂事?”
我的執拗,讓姐姐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隻是笑著撫摸著我的臉。
“你還小,不懂。不過沒事,隻要他以後再打你,姐會擋在你的前麵。”
但我不要這樣。
憑什麼他生氣的時候我們不能反擊?!
就因為他是家裏的男人,而我們是女兒身?
我頂了姐姐一句:“我不要,我也不要讓你擋在我前麵,我不要被打,也不要你被打,我不想要哥哥。”
“姐姐,我不想跟哥哥住在一起。”
姐姐仿佛是受到了某種驚嚇一般,突然捂住我的嘴,瞪大雙眼,將聲音壓得極低:“海棠,小聲點。”
說完,她又滿臉緊張的往破門那看了一眼,繼續小聲道:“你不想跟哥哥住,又能去哪?!姐姐沒本事,沒學曆,去哪工作都沒人要。”
說到最後,她苦澀的擠出一抹笑。
“再說了,你還要上學,你忘記了嗎?”
我起身從那破布書包裏把書都給倒了出來,認真的對她問道:
“姐姐,我把書都撕掉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上學了?就可以不和哥哥一起住了。”
我天真的以為,隻要我把書毀了,就可以不用去學校了。
而姐姐也不用那麼辛苦去為我賺取學費。
最為關鍵的是,我們可以一起逃離這個可怕的家。
但得到的是我姐甩過來的一記耳光。
“海棠,你瘋了!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我不許你這麼想!”
說完,她蹲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我撕了幾頁的語文課本上,她無比同心的護在懷裏。
“讀書,你必須讀書,讀書才能學會知識,才能改變命運。”
可姐姐似乎忘記了,我也想好好讀書,可一直跟哥哥生活在一起,我的命運早就不能改變了。
他會讓我瘋掉,甚至會讓我死。
我被打得愣在那裏,瞬間失了神。
那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身上,卻痛在了我姐的心裏。
這也是她第一次打我。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姐姐會動手打我。
她這時候也反應過來,開始懊惱,看著我臉上被打落下的巴掌印,心疼的將我摟在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姐姐不是故意要打你的,痛不痛?”
無聲的抽泣聲和哥哥的呼嚕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屋裏卻過著兩種人的人生。
真是夠諷刺!
3
第二天等我起*上學,姐姐早已做好了早飯就下地去了。
可還沒等我吃上一口,哥哥全都都給打包帶走。
他要拿去給他那些在街上當混混的朋友吃,連我身上的一塊錢都給扒走。
那是我要買鉛筆的錢。
可哥哥根本不管,他身無分文時不要臉到連姐姐給我的五毛錢都要搶。
每次我都不敢生氣,不敢有不好的臉色,因為會被打。
甚至都不用回家,當場他就能對我拳腳相加。
其實家裏原先是有些錢的,但早年也都被爸爸喝完賭完。
到了我們這一代,剩下的都是生活的風霜和苦難。
媽媽一邊努力,爸爸一邊花錢。
入不敷出的生活壓斷了媽媽的脊梁。
她左邊鄰居借鹽,右邊鄰居借油,說了不少好話,也遭了不少白眼。
她每天還勤勤懇懇去廠裏打棉花,然後心甘情願把掙的錢全都給爸爸花。
可我爸都這樣了,我也不明白媽媽為什麼這麼愛他。
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
她明明是一個很要強有辨別是非能力的女人,在爸爸的事情上,她卻毫無理智可言。
4
時間匆匆,很快我到了上初中的年紀。
姐姐也從十幾歲變成了二十多歲的姑娘。
雖然她年紀不大,但長期的勞作,風吹日曬,生活的重擔已然將她瘦弱的身軀壓垮。
她的臉上爬滿斑點,細紋,疲憊,沒有一絲青春女孩的朝氣,仿佛一個暮年的老婦。
那不曾舒展過的眉頭,凹陷出了一條川字紋。
印象中,她好像都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哥哥還是一樣的德行,或者說越來越壞,令人發指。
姐姐說的他會長大會改變,但改變的是壞習慣越來越多,而且變本加厲。
從在外邊喝酒到把混混朋友往家帶。
姐姐發的工資不會伸手要,會直接搶。
而我隨著長大也越來越懂事,我知道了哥哥的行為是犯法的,是可以刑拘的。
這天姐姐發了工資他又直接上手搶。
姐姐給了他一點,但他要全部要,所以姐姐又被打了。
於是我跑到鄰居家借了電話報了警。
警察來了後錄了口供,但因為是家事,還有我姐的默不作聲,警察也是訓了我哥一番草草了結。
因為這件事情,我被我哥一拳幹掉了兩顆門牙,嘴唇撕開了一條口子。
姐姐還是跟往常一樣護在我的前麵,結果就是兩人一起被打。
我哥滿臉怒氣的威脅我:“死丫頭,膽子大了,竟敢報警了,再有下一次看我不剁掉你的手和腳,我看你怎麼去報警。”
他一拳砸在我的腦袋上,一陣眩暈,耳朵嗡的一聲出現了短暫的失聰。
哥哥走後,我你是拳頭憤怒的問姐姐:“為什麼他可以隨便打我們?我們像任人宰割的畜牲嗎?”
姐姐哭著沒回答我,隻是摸摸我受傷的腦袋,拿她的衣角給我拭去嘴角流出的血。
我很想她能堅強一次,能反擊一次。
過了這麼多年,哥哥有沒有改變難道她不知道嗎?
明明我們可以離開,可她卻要一直咬牙忍著。
還勸我一起跟她忍。
我生了她的氣,晚上沒跟她一起睡,我賭氣一般的蜷縮在牆角。
當天夜裏,院裏很安靜,安靜到我在房裏都能聽到姐姐的抽泣聲。
我出門找她。
姐姐看到我走過來,一把摟住我。
“海棠乖,再忍忍,等你再長大些,上了高中就可以住學校裏去,哥哥就再也打不到你了。”
每次都是同樣的安慰,從我小學說到我初中。
相信如果不出意外,這次我上了高中她還是這樣的說辭。
我已經不會感到絕望了。
我抬頭看她,淡淡道:“那你呢?”
姐姐摸著我的頭,笑了笑:“姐姐沒事!”
姐姐說她可以再忍忍。
她說的忍忍是哥哥一次次對她肉體的摧殘,精神的折磨。
姐姐從小就對我和哥哥很好,她和媽媽很像。
不,說她是媽媽也不為過。
她倆實在太像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從小媽媽就對她教育,要對哥哥妹妹好。
以後她和爸爸過世後,我和哥哥就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媽媽說的話,姐姐一直牢記心間。
特別是哥哥,作為家裏的唯一男丁,就必須以他為天。
要無條件的對他好。
媽媽是個傳統的女人,爸爸在的時候,她一直把爸爸當成是她的天。
爸爸就是他的一切。
所以,無論爸爸酗酒,還是賭博,甚至是家暴,她都心甘情願的為爸爸付出,從來不會有半點的怨言,更不會有絲毫的反抗。
從小媽媽就一直給姐姐洗腦。
她的言傳身教害了姐姐,也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