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天,我穿著未婚夫女發小挑選的14厘米高跟鞋崴了腳,
好巧不巧他的女發小在這時捂著胸口說哮喘犯了。
未婚夫不耐煩甩開我抱起她:
“崴個腳矯情什麼!你自己打車回去,我開車送芝芝去醫院更快”
當晚大雪封山,我被困在山裏兩天兩夜,
他再見我時,是在手術台上,
搶救三小時,沒救過來,
他戴著白手套哭得撕心裂肺。
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們有寶寶了。
1.
都說寒冷到極致時,人感覺到的不是冷是燙。
烈火灼心般的疼痛從腿上傳來,我看著那雙14厘米的鑽石婚鞋,
十分後悔為什麼要同意趙霄要讓他那個女發小來全程策劃我們的婚禮。
好了,現在被這雙鞋拖累在這個陰冷逼仄的山洞裏動彈不得。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被抬上了救護車。
再睜開眼,我迷迷糊糊看到了趙霄的臉。
他雙眉緊蹙不耐煩地一手推著急救床,一手快速滑動著手機,
“嘖,也不知道周禮研死哪去了,還不回信息。”
而另一側那個眼睛水靈靈的護士眼神跨過我對趙霄道:
“亦哥,也許是妍妍姐又跟你玩失蹤想引起你注意吧,多大點事呀,反正沒兩天她就會自己回去的,她離不開你。”
怎麼又是王佳芝,他們今天又碰巧是一起夜班。
急救床上躺著的是我,難道他們認不出我嗎?
也是,這張讓雪崩落石劃得血肉模糊的臉,換誰都認不出來。
意識漸漸模糊,可我還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我不想死的時候她還在身邊。
我煩透了王佳芝。
這個所謂的女發小,橫亙在我和趙霄之間整整七年。
2.
婚禮前一天,我特意告訴了趙霄要早點休息就別去醫院了。
可他硬要去值夜班,先是歪頭嘖一聲再開口:
“芝芝一個人在醫院怕黑,沒我在她值夜班會怕的。”
我攔住門,火氣一瞬間就上來了,
“趙霄!你不知道明天是我們的婚禮嗎?平時就算了,怎麼快要結婚了還在‘芝芝、芝芝’,王佳芝離了你是不能自理了是嗎?!”
他挑起眉毛,指著我的鼻子道:“那你不知道是芝芝為我們的婚禮忙前忙後嗎?我陪她值個夜班怎麼了,你別一天疑神疑鬼無理取鬧!”
“況且,我和芝芝要有點什麼,今天這件婚紗也輪不到你穿。”
要說我也是賤,如果七年前沒去主動接近王佳芝就好了。
當時室友都勸我就別去招惹趙大學霸了,成績成績比不過,人家身邊還有那麼一個性格好又漂亮的青梅竹馬。
我不信邪,三天一奶茶,每日一早餐,愣是說服了王佳芝給我當僚機。
那天早八我忘了洗臉,蓬頭垢麵的,王佳芝調笑間把我推到了趙霄麵前,
“亦哥,雖說妍妍姐是沒有那麼漂亮,可這麼鍥而不舍真心待你的可不多。”
“主要是吧,阿軒前兩天和我告白了,我也想看到你幸福,畢竟我們是這麼好的哥們對吧!”
明顯看到趙霄在聽到“哥們”兩字時,眼光黯淡了下去,
他當著王佳芝的麵賭氣似地答應了我。
......
婚禮當天,他倆頂著黑眼圈勾肩搭背地來到婚禮現場,這是他們之間特有的哥們禮儀。
我提醒過趙霄很多次,他說芝芝和每個兄弟都這樣,讓我別想多。
婚禮開始還有一小時,我也確實不願因為一點小事就影響了我的心情。
這條婚紗是我花了半年工資叫了好多老師傅趕製出來的,
我想給趙霄最驚喜的第一眼。
就是這雙王佳芝挑的鞋有點礙事,不過好在還算漂亮。
提起裙邊小心翼翼地向中心草地走去,我最愛的那首歌響起,我已經能想象到趙霄看到我時淚眼滿眶的樣子了。
我滿心歡喜邁上台階,可下一刻——
“妍妍姐新婚快樂!Suprise!”
我的視線模糊一片,好像有什麼黏黏糊糊地東西飛進了眼睛裏。
隨之而來的是四麵八方無差別攻擊,王佳芝和發小伴郎團的打鬧嬉笑聲不絕於耳。
隻聽阿軒的未婚妻尚紅大聲嗬斥:“你們兄弟幾個在幹什麼!都特麼給我住手!”
尚紅衝上來護著我,為我擦幹淨了眼睛和臉。
王佳芝湊過來小心翼翼地探問:“妍妍姐,你沒有生氣吧?這個天然顏料是我特意從藏區喇嘛那求來的,神聖無比,顏色越多代表你和亦哥以後越幸福。”
連帶譏諷了一下尚紅:“尚紅姐該改改脾氣了,人家妍妍姐都沒生氣,你倒急起來了。”
阿軒本來打算過來揉王佳芝的頭,尚紅一個眼神殺他老實放下了手,
他低眉下去,喏喏連聲:“對對對,我們的團寵就是鬼點子多,妍妍你和趙霄要百年好合啊!”
其他兄弟紛紛附和,誇獎著王佳芝。
可我真的沒辦法大度地說沒關係謝謝你。
因為我的新郎此刻沒有看我,他正癡癡盯著王佳芝眼裏滿是寵溺。
仿佛這一刻穿婚紗的不是我,是她。
3.
白色大燈晃晃蕩蕩,意識忽地被拉回。
趙霄雙手提著除顫器專業冷靜地指揮著,
“病人有反應了嗎?”
王佳芝默契配合:“病人心率平穩,可以自主呼吸,下一步清創嗎?”
趙霄點點頭,時不時還向王佳芝遞去肯定的目光。
他熟練地剪開我的衣服,將布料和皮膚一點點剝離開,在看到我的身體後他皺起了眉,
“病人的皮膚已經和衣服粘黏在一起,來個人準備溫水繼續複溫,估計衣服下有嚴重創口。”
年輕護士都不忍看我,身上這件五顏六色的婚紗早已都被血色覆蓋了。
“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一個新娘子怎麼會被拋棄在那種地方啊,真可憐。”
趙霄拿著無菌剪小心翼翼剪開我的裙子後,手卻懸在了半空中。
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向王佳芝:“芝芝,你給禮研選的那雙婚鞋,很常見嗎?”
她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正在手術呢,私下再這麼叫我。”
趙霄沒管她,繼續正色問:“王護士,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給禮研選的那雙婚鞋是不是很常見?”
王佳芝怔了怔,眼睛微微眯起表示不滿:“不是啊,那是我特意跑了全城的婚鞋店選的,她又不高,不穿高點到時候和你拍照都顯得不配。”特意二字,加重了些許。
若不是因為這雙鞋扭傷了腳,我也不會在突如其來的大雪中躲進那個洞裏,兩天兩夜,
生生靠著口腔溫度吞吃雪水才挺到了現在,活著躺在你們麵前。
雖然,我感覺自己真的快堅持不住了。
趙霄盯著我腳上那塊如球大的黑青色腫塊,似是明白過來了什麼,
手中的剪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慌亂地翻著器械盤,
“清創,對,給臉清創!”
他直接抄起了一瓶液體,嘩啦啦倒在我的臉上,
好疼,太疼了,可我發不出聲音。
助理醫師驚叫出聲:“趙醫生你在幹什麼?!”
趙霄跟沒聽見一樣,下手又重又快,終於在看到我這張完整的臉後整個人退步向後倒去。
王佳芝穩穩接住他,不明所以問:“亦哥,你沒事吧?”
隔著口罩我都能聽到趙霄的牙關在打顫,他瞪大了眼抬手指著我的身體,
“她明明隻是崴了腳,我不過就是送了一趟人讓她自己打車回去,怎麼就變成這樣了,為什麼,為什麼.......”
他仿佛是想印證什麼似的轉頭看向王佳芝,
“那天她隻是崴了腳,對吧?你哮喘犯了我先送你去醫院比較急,對不對?”
“況且...況且她也給你發了消息說她已經離開山裏了,不是嗎?還有照片,她不是還自拍了一張發給你嗎,我都看到了,那就是她啊.......”
剛下大雪時聯係不上趙霄,我確實給王佳芝發去了求救信息,可對話框那邊隻顯示了
【對方正在輸入......】卻沒有回複。
趙霄說的什麼照片,我根本沒發過。
四周的醫生護士們齊齊看向王佳芝,她掃視一圈,眼睛轉得骨溜快,先是忽閃著眼,假作難過無辜,又拍拍趙霄的背輕聲安撫:
“這不是你的錯,況且現在病人情況已經漸漸好轉了。”
他又再次問:
“她會不會是在婚禮那天又想多了,自己故意搞這麼一出想來引起我的關注?”
趙霄有點魔怔了,還在追問:“她一向小氣矯情,這次肯定也是的,對不對?”
王佳芝眼神飄忽,斜瞥著周圍人,
“趙醫生你先冷靜,這都不重要,先給病人清創。”
是不是的,確實不重要了,我好累.......
助手醫生聽到心率檢測儀發出的警示聲後,快速接過除顫器:“病人心率不穩,準備二次除顫!趙醫生情緒太激動了,你們誰先帶他出去!”
趙霄的頭機械般左右搖動,他還想靠近我卻被護士們死死攔住,
“你們讓開,這是我老婆!”
他蠻橫地推開前來扶他的護士們,對所有人吼道:
“誰都別動我!都讓開,我要自己救她!”
我的視線慢慢從仰視,逐漸變為了俯視,大約這具身體已經快要留不住我了。
趙霄還在大叫著,王佳芝和其他人合力將他拉出了手術室。
不得不說,助理醫師真的很努力了,兩小時裏豆大的汗珠斷線般往下掉,
是我不爭氣。
可憐我腹中的寶寶還未睜眼見一見這世界,就要跟著我離開。
手術室燈滅,我浮到了上方,看到了自己殘破的身體,沒忍住尖叫一聲。
可惜沒人聽得見了。
助理醫師打開門,對門外眾人遺憾道:
“我們盡力了,患者多器官衰竭搶救無效,死亡時間淩晨5點4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