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網時發現了老公發的關於【你見過最極致的暗戀是什麼】的高讚回答。
問答發表於三年前,那時我們還沒結婚。
許知州還暗戀著他的寶貝學姐。
在這篇回答裏,他說:【我喜歡的女人,一定不舍得讓她的手因為鍋碗瓢盆變得粗糙,不會讓她的臉被油煙熏到蠟黃衰老,愛是常覺虧欠,我要她做我的公主,而不是為柴米油鹽發愁的黃臉婆。】
我呆坐了一下午,從午後陽光到日暮西山,我努力回想著,這三年來,我在做什麼。
一日三餐,伺候公婆,照顧老公和孩子,最後變成了他口中的‘黃臉婆’。
在文章裏麵,許知州分享了自己跟初戀的很多小細節。
【她喜歡騎行,有次車子丟了,我被小偷打到骨折,幫她找了回來。】
【她喜歡喝石榴汁,我老家那邊盛產石榴,有次榨了兩大瓶,背了兩千裏送給她。】
【她有痛經的毛病,每次來例假都會不舒服,有次我半夜跑了三條街給她買薑糖暖寶寶。】
......
這篇回答,引起了無數人的共鳴。
大家紛紛追問他跟初戀目前的結果如何,許知州偶爾會回複他們的消息——
【很遺憾,她結婚了,新郎不是我,但能看到她幸福,我就已經心滿意足。】
他始終都沒有提過我的存在。
我坐在電腦前,滾動著鼠標,翻看著他記錄的點點滴滴。
兩人從年少慕艾的青澀暗戀,到成年後各奔東西的現實與無奈,躍然於上。
無數人惋惜著他們這場無疾而終的感情。
可我的胸腔中卻燃燒著一團烈火,燒得五臟六腑撕裂般的疼痛。
就在這時,我接到許知州的電話——
【覃沁來咱們這邊出差,晚上要來家裏吃飯,你提前準備好。】
不等我開口,他又及時地囑咐了一聲:【記住,她對花椒過敏,不喜歡薑蒜的味道,可以多買點牛肉和櫻桃,上次老家寄來的石榴還有吧?選幾個新鮮的榨汁吧。】
我呆呆地聽著他一條條的吩咐。
許知州從來不記得我的喜好,哪怕我無數次跟他說起過自己不愛吃餃子。
每次痛經難受不能做飯的時候,我讓他從外麵買點回來,他都無一例外地帶餃子回來。
因為樓下就是餃子館,他買起來也方便。
他不會管我喜不喜歡,隻會皺著眉頭——
【來個例假而已,有這麼痛嗎?你都多大了,當媽的人了,還這麼矯情。】
我的眼中湧現出熱淚,越看越覺得心酸。
我這一輩子,怎麼就這樣了?
2
許知州帶覃沁回來的時候,我剛把孩子送回娘家。
見屋子裏冷冷清清的,沒有飯菜的煙火味。
他皺起眉頭:【你怎麼搞的?不是跟你說今天家裏來客人,要提前做飯嗎?】
他看向我的身後,又問了句:【孩子呢?不是早就放學了?】
我的目光落在他跟覃沁的身上。
許知州目前在銀行上班,穿著筆挺的西裝,戴著黑框眼鏡,手裏拎著一個公文包。
覃沁則穿著修身的毛呢大衣,化著精致的妝容,一副高高在上女強人的模樣。
他們倆仿佛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覃沁是許知州的高中同學,比他高了一屆,算是許知州的學姐。
所以當覃沁上大學時,他在備戰高考。
當他好不容易追著覃沁的腳步考上大學,鼓起勇氣想追求覃沁時。
覃沁已經挽著男友的手,向他介紹自己的新戀情了。
在覃沁那裏,他永遠晚了一步。
我故意反問了一句:【你不是順路嗎?不能接一下孩子?】
許知州一下子無語起來:【孫穎,咱們說好了,分工協作的。】
我跟許知州結婚後,他說自己的事業需要支持,而孩子也需要照顧。
所以,讓我回歸家庭做了主婦。
從那開始,許知州便有了理由。
照顧他,照顧孩子,甚至伺候公婆和小姑子,那些衣食住行雜七雜八的事全攤給了我。
每次他下班回家,我想跟他找話題,談談家裏的事。
他都不耐煩地打斷:【別跟我說這個,這是你的事。】
每次他有工作去應酬,我多問一句,他就不高興。
【跟你說了又有什麼用?你又不懂!】
在他心裏,我隻是被安置在家裏的NPC,每天做飯洗衣打掃衛生連軸轉。
我突然又想起他在問答裏寫的那句話。
對於心愛的女人,不會讓她的手因為鍋碗瓢盆變得粗糙,不會讓她的臉被油煙熏到蠟黃。
原來愛與不愛的差別,就是這麼明顯。
3
許知州不打算理我。
他將公文包放回客廳,隨口說了句:【算了,我跟學姐出去吃。】
【你把孩子接回來送去嶽父嶽母那兒吧,順便把客房收拾出來,學姐今天要在家裏住,小孩子晚上鬧騰,會打擾學姐休息,對了,床單被罩要換成純棉的。】
【學姐她對別的布料過敏,會不舒服的。】
覃沁經常來這裏出差,我們家仿佛是她定時打卡的驛站。
每次她來了,我都要事無巨細地伺候著。
覃沁比較挑,不吃薑蒜,對花椒過敏,不喝大桶純淨水,隻喝進口的外國貨。
甚至連煮飯用的米都得規定的清清楚楚。
他們倆收拾東西出門,臨走前,覃沁還丟給我幾個包裝袋——
【這是我在路上換下來的衣服,麻煩你幫我處理一下。】
【每種衣服的材質不同,清洗方式也不同,以前教過你了,你還記得吧?】
見我不接,她又對著我露出淡淡的笑容。
【能盡快嗎?我明天有場會議,這些衣服明天就得要。】
我心底驀然生出了幾分倉皇與悲涼。
我跟許知州是同學,我也曾穿著職業裝有過自己的事業。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了他們的保姆?
我終於收拾好心情,對她輕輕一笑說——
【我老公說了,他喜歡的女人,一定不舍得讓她的手因為鍋碗瓢盆變得粗糙,不會讓她的臉被油煙熏到蠟黃衰老,愛是常覺虧欠,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傾盡一切地對她好。】
覃沁當然聽不懂,還疑惑反問:【什麼?】
可許知州卻心知肚明,臉色瞬間陰冷了下來。
他扭頭對覃沁說:【學姐,你今晚住酒店吧,我有點事情要處理。】
覃沁看了我一眼,拎著行李箱離開了。
許知州送她到門口,轉身關上門的一刹那。
他發作起來:【孫穎,我跟你說過,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坦誠,你居然偷看我的電腦!】
從前我也覺得,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坦誠。
所以,哪怕他每天下班回家,對我懶得說一句話,要麼站在陽台上打幾個小時的電話,要麼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讓我進去打擾他,我也依然尊重他,體諒他。
可如今,對著許知州眸中的慍色和質問,我的心瞬間涼到了穀底。
有那麼一瞬間,我突然覺得,這段婚姻,真的好沒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他說:【許知州,我們離婚吧。】
4
許知州驀然愣住,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
他匪夷所思,甚至怒極反笑:【孫穎,你沒事吧?】
【是,我承認,那段問答是我寫的,但你不看日期的嗎?那都是三年前的事兒了,那個時候,咱們還沒結婚呢!誰年輕的時候沒點故事啊?你居然因為這個跟我鬧離婚?】
許知州錯了。
我不是因為吃醋那段問答才要跟他鬧離婚的,那頂多算是個導火索。
真正壓垮我和我們婚姻的,是這三年來,他對我的態度。
人有對比,才會有差距,正是因為看到了他對覃沁的用心,才讓我明白自己不是被愛的。
許知州又說:【都結婚這麼久了,連孩子都有了,你跟我玩什麼戀愛偶像劇呢?】
【真當自己還是黃花大閨女,需要被男友寵著哄著的小仙女呢?】
【你認清點現實好嗎?都多大年紀了,還搞這些兒女情長,不怕被人笑話嗎?】
等他發作完了,我才深沉地開口:【許知州,你想跟我談現在,那好,我跟你談現在。】
【我剛懷彤彤的那段時間,孕反嚴重,想吃口酸的,讓你幫我捎點山楂都不肯,可你永遠記得,每年老家那邊石榴成熟的時候,給覃沁選最好的,千裏迢迢給她寄過去。】
【有次彤彤生病發燒,下了暴雨,我讓你開車回來送我們去醫院,你不肯,為什麼呢?因為覃沁來這邊出差,你在機場等著接她,寧可讓我抱著孩子淋雨去叫出租車。】
我頓了頓,又問:【我每天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照顧你,照顧孩子,伺候公婆一家子。】
【你捫心自問,如果你娶的人是覃沁,會這樣對她嗎?】
許知州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5
我跟許知州陷入了冷戰。
那晚他沒有出去找覃沁,而是把自己反鎖在書房裏麵。
過了好半天,他肚子餓了,笨手笨腳地去廚房煮飯,不多時便傳來碗碟被砸碎的聲音。
他端出來一坨煮糊的麵,最終倒進了垃圾桶裏。
覃沁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但他都沒有接。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時,聽他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見我出來,他欲言又止,動了動唇:【我的襪子找不到了,還有那條藍色的領帶。】
我將東西找給他,許知州埋頭穿戴好。
臨走前,他頓步在玄關的位置,啞聲開口:【對不起,老婆,我以前確實喜歡覃沁。】
他抿了抿唇,又補充了一句:【但你相信我,我沒想跟你離婚的。】
我歎了口氣:【何必呢?我對這段婚姻已經死心了。】
【就當是放過我,我想做回我自己,不想在這個家裏蹉跎一輩子。】
許知州身形一震,驀地悲哀一笑:【好。】
6
我跟許知州簽字離了婚。
親戚朋友得知此事,全都一片嘩然。
畢竟我跟許知州的婚姻和生活,在他們看來還算是美滿和幸福的。
公婆調高了聲音問我:【你沒事兒吧?我兒子幹銀行的,還是個小領導。】
【你整天在家帶孩子,連個工作都沒有,我兒子沒嫌你就不錯了,你跟我兒子離婚?】
許知州的父親有心臟病,母親有高血壓。
我每個月都要帶二老去醫院做體檢,有關他們的病情乃至用藥,我比他們自己都清楚。
但在他們眼裏,我隻是個靠他們兒子養的閑人。
許知州的妹妹正在讀大學。
當初她高考那會兒,整天說學校食堂的飯菜不好,不夠營養。
我便每天做好了飯菜裝進保溫壺給她送去學校裏。
她上大學後突發闌尾炎,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哭著說肚子疼。
我騎著小電驢迎著風雪把她送進醫院裏。
可現在,對於我跟她哥的離婚,她說:【嫂子,我能明白,你作為女人需要尊嚴和體諒,但有句話說得好,尊嚴是靠自己掙來的,不是按鬧分配逼著人硬給的。】
【人家覃沁姐確實比你優秀啊,我哥喜歡她又不是什麼錯。】
連我父母也十分不理解:【你想啥呢?現在的日子不愁吃不愁喝,每天在家照顧孩子就行了,離了婚,你靠什麼養活自己?都閑下來三年了,現在想找工作,還有誰要你?】
我對著媽媽的身影,幽幽地問——
【媽,我才三年,你在家當了不下三十年的主婦,你捫心自問,你幸福嗎?】
7
我媽張了張口,不再說話了。
我吸了下鼻子,又說:【我爸還算好的,對你知冷知熱的,還能搭把手幫幫你。】
【可我不一樣,你以前說,婚姻就像個‘人’字,要靠兩個人互相支撐才能搭得起來,我隻有我自己,要花多大的勁兒才能把這個‘人’字立起來?以後也要這樣下去嗎?】
【我還年輕,我還有機會的,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最終,父母歎了口氣:【你的事兒,你自己決定吧。】
許知州搬出了那個家,把房子留給了我和孩子。
曾經,我也在銀行工作過。
雖然遠離職場三年,但好在年齡還沒過,以前學到的東西也沒丟。
我最終考上了一所縣城的小銀行。
雖然還隻是普通的櫃員,但不向上伸手要錢的日子就是過得踏實。
我拍了張自己穿著銀行製服的照片發到了朋友圈。
許知州還在底下點讚評論:【恭喜。】
他時常會給我發微信,要麼問水電煤氣那些怎麼繳費,要麼問他爸媽的病例單子和藥片該怎麼吃,有時他會拍照自己煮的粥飯和麵條,他連西裝該送去哪裏幹洗熨帖都不知道。
我知道,他在有意挽回我,想緩和我們之間的關係。
因此,我一句也沒有回複。
有天下班時,銀行門口堵了個不速之客。
覃沁依舊化著精致的妝容,對我問:【可以談談嗎?】
8
覃沁是來勸和我跟許知州的。
她依舊高調優雅地坐在我的對麵,品嘗著她最喜歡的咖啡。
【你跟知州的事情,我聽說了。】
【很抱歉,讓你對我和知州的關係有了誤會。】
我想起,之前我跟許知州結婚的時候,覃沁還來過呢。
在婚禮上,她擺出學姐的架勢對許知州說:【小夥子,結了婚,就是一家之主了,以後好好打拚,照顧家裏,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這也是我這個學姐唯一對你的勸告。】
可婚禮散場時,她就讓許知州拋下我,開車三個小時送她去酒店。
她翹起了腿,娓娓開口:【其實你大可不必因為我和知州的事計較。】
【是,知州以前是喜歡我,但我從未回應過他的感情。】
【誰年少時沒有過一段初戀呢?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還不止一次地勸說過他,讓他對你好點兒,別因為我耽誤你們的婚姻和家庭,你們鬧成這樣,我也沒辦法。】
覃沁裹著披肩,胸口扣著的那枚鑽石胸針,我看著很眼熟。
仔細想一想,以前在許知州的車子上見到過。
當時我以為是送給我的,還白白期待了好久。
之後見他長久沒有動作,我便以為是送給客戶的禮物。
沒想到,還是落到覃沁這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