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媽開了一家麵館。

她隻賣一種麵，蘑菇麵。

我家的蘑菇麵湯汁鮮美，麵條筋道，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

來吃麵的都是男人，女的不吃。

即便一碗麵貴得離譜，來吃麵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隻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媽出門買蘑菇啊。

01

我家的店在這條小吃街上是最特別的店。

因為店裏隻賣一種麵，蘑菇麵。

早上我溜完狗回來，剛好店裏來了兩位客人。

女的我認識，是附近小區的張嬸兒。

她旁邊的男人，應該是她二婚的老頭。

老頭的年紀看著像五十多歲，他穿著得體的西裝，頭發是地中海。

他打量著我們家的店，對張嬸兒說：

「想帶你去五星級酒店吃飯，你偏偏要來這裏，你啊，真是一個儉樸的好女人。」

張嬸兒笑著挽著老頭的胳膊，微微低著頭一臉嬌羞的模樣。

上次和她來的，還是她前夫。

自從張嬸兒的前夫吃了我們家的蘑菇麵，整個人年輕了至少十歲。

他和張嬸兒的感情不怎麼好，不久後就和張嬸兒離婚了。

現在這個老頭，聽說是和張嬸兒在跳廣場舞的時候認識的。

老頭有錢，對張嬸兒也好。

張嬸兒脖子上的金項鏈就是他給買的。

我就知道張嬸兒有一天會帶著這個老頭來我家店的。

我媽做的蘑菇麵，比鹿血的效果還好。

「德芬，來碗蘑菇麵！」

張嬸兒還特意囑咐我媽：

「別放香菜，他不喜歡吃。」

我媽笑著答應，去廚房裏做麵去了。

做蘑菇麵，主要原料就是蘑菇和麵條。

我媽會把蘑菇切成大小一樣的蘑菇粒，均勻地灑在麵條的表麵。

顧客吃的時候會先把蘑菇粒和麵條攪拌在一起。

在攪拌的同時，蘑菇麵的香氣會散發出來，越來越濃。

每個吃過我家蘑菇麵的顧客都會讚不絕口。

我媽從廚房裏出來，去了樓上。

她每次做蘑菇麵之前都會先去我爸的房間。

我媽下來後，手裏端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是一個挺大的新鮮的蘑菇。

以前我問我媽，為什麼我爸的房間裏有蘑菇。

我媽說是廚房太小，把冰箱放在我爸的房間裏。

隻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媽出門買蘑菇啊。

而且這些蘑菇都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大小都一樣。

我實在是搞不懂了。

而且每次我媽取完蘑菇，我爸看著就很虛弱。

這些蘑菇跟我爸有什麼聯係啊？

我媽說醬油沒有了，打發我出去買瓶醬油。

買完醬油回來，我在廚房多逗留了會兒。

我媽做蘑菇麵的時候很認真。

她仔細地把蘑菇切成大小一致的小粒，放進一個盤子裏。

正好鍋裏的麵也煮好了，我媽把麵撈了出來。

沒什麼好看的，我轉身離開了廚房。

卻意外地聽到我媽說：

「吃啥補啥。」

張嬸兒和她現在的老公坐在店裏耐心地等著。

其實張嬸兒的性格很急躁的，以前我還看到過她罵外賣員，嫌外賣員送餐送遲了。

我媽做一碗蘑菇麵需要一個小時呢，從沒見張嬸兒催促過。

我去了樓上，想看看我爸。

當我把手伸向冰箱時，他又製止了我。

「別碰，讓你媽知道了，她會打你的。」

我爸看著很虛弱。

他得了癌症，整天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被子。

我爸開始自言自語：

「我什麼時候才能獲得解脫？誰來救救我？」

我一直覺得我爸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因為他得癌症後也活了好多年了。

02

「你現在過得不好嗎？你以前不是總炫耀有的是女人願意養著你嗎？」

以前我爸發牢騷時，我媽總會這樣懟他，我媽還說：

「你現在過得可是你夢寐以求的生活呢，我養著你呢！嗬嗬。」

我爸不敢和我媽吵架。

在我看來，我媽對我爸是極好的。

他癱瘓在床，都是我媽親自伺候他，沒有雇保姆。

雖然我很好奇那些蘑菇到底是哪裏來的，但我很聽話，沒有再試圖打開冰箱看看。

我媽說那些蘑菇是讓菜市場的老板送過來的。

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來送蘑菇啊。

我知道我媽在瞞著我什麼，我決定自己去尋找真相。

我去菜市場問了一圈賣蘑菇的，沒有人說我媽訂過蘑菇。

中午，店裏又來了客人。

見我媽上樓後，我偷偷地跟了上去。

我不敢打開門偷看，隻能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

「忍著點啊！不過取了這麼多年，你應該早就習慣疼了。」

「長得真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啊，嗬嗬。」

......

屋內響起我爸很痛苦的聲音。

我震驚了，我媽好像不是從冰箱裏麵拿蘑菇。

為什麼她拿蘑菇時，我爸好像很痛苦？

為什麼我媽說那些蘑菇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還有，為什麼來我家吃麵的人都是男人吃，女的不吃？

而且男人第二次來吃麵的時候，看著年輕了十多歲的樣子，頭發還會變多。

我吃過我媽做的蘑菇麵。

湯汁特別鮮美，麵條口感絲滑，非常筋道，確實美味。

但我吃完之後，並沒有發生和那些男顧客一樣的變化。

我媽做的蘑菇麵好像隻補男人，不補女人......

有一個想法在我腦海裏呼之欲出，就在我好像要想起來什麼時，聽到了我媽朝門的方向走來的腳步聲。

03

我急忙轉身開始逃跑。

但還是被我媽發現了。

「站住！你剛才偷聽到了什麼？」

我停下腳步，害怕地轉過身來。

我挺怕我媽的，從小到大，每當我做錯事時，她都會打我手掌心。

我和我爸都很怕她。

我媽端著盤子，生氣地看著我，說：

「膽兒肥了是吧？你都聽到了？」

我盯著盤子裏的那個蘑菇，然後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媽疑惑地看著我，然後鬆了口氣，說：

「你不是愛撒謊的孩子，姑且信了你吧。」

我對我媽說：

「我是來找我爸的，他昨天讓我買東西，我再來問一遍。」

我媽沒再理我，端著盤子下樓了。

我急忙走進我爸的房間裏，把門關上。

我爸和我媽一直都是分房睡的，他倆不住在一個房間裏。

我爸躺在床上，整張臉煞白的，看著虛弱極了。

我剛想和他說話，他就閉上了眼睛，說道：

「出去吧，爸爸睡會兒。」

我不想打擾他休息，隻好開門離開了。

今天中午的客人有三個呢。

我媽做蘑菇麵時，從來不讓我幫忙，她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著。

我把我媽做好的蘑菇麵端了出來。

大小一致的蘑菇粒鋪滿在麵條身上，碗裏還撒了一點蔥花和香菜。

我把麵放到一個顧客麵前的桌上，他立刻拿起筷子，開始攪拌起來。

店裏縈繞著蘑菇麵的香氣，挑動著人的味蕾，我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顧客們吃麵的時候都是狼吞虎咽的，像餓了好幾天似的。

就連穿著西裝的商務人士，也不顧及吃相。

突然，一個正吃麵的顧客大喊起來：

「臥槽，這麵裏怎麼有根頭發？」

我急忙跑過去，盯著他碗裏的頭發看。

我和我媽都是長頭發，這根頭發很短，也不是很像頭發。

這更像是？

04

我驚呆了，但是感覺不可能呀。

我媽是很細心的，她做蘑菇麵的時候很認真。

而且我還有印象，她從我爸房間裏拿出來的蘑菇很幹淨。

但是，這實在是太像了。

這個男顧客掐住自己的脖子，作不能呼吸狀，喘著氣說：

「天啊！我不會已經不小心吃進去頭發了吧？賠錢！」

隔壁桌的另一位男顧客說：

「算了吧，人家煮麵時也不是故意放頭發的，一定是不小心。」

我趕緊附和道：

「是啊，一定是不小心把頭發掉裏麵的，對不起啊，給您不好的用餐體驗，這樣吧，我們店退一半的麵錢給你，您看怎麼樣？」

這名男顧客突然用筷子夾起那根頭發，左看右看，然後疑惑地說：

「這好像也不一定是頭發。」

我感覺現在不是糾結它到底是不是頭發的問題，而是賠償問題。

我家的蘑菇麵很貴，五百塊錢一碗。

雖然貴，但效果很好，吃過的顧客都喜歡。

今天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如果傳了出去，一定會對我們家的生意有影響的。

就在這時，我媽從廚房裏出來了：

「這位顧客您好，您和我來一下。」

我媽帶著這名男顧客走到前台，指著電腦上的畫麵給他看。

男顧客的臉很快紅了，他又疑惑地抬起頭，朝店裏天花板的四個角落看了看。

我媽朝他笑道：

「我們店雖小，但是應該有的東西都是有的，歡迎您下次再來。」

這名男顧客臉紅脖子粗的趕緊離開了我們家店。

其他顧客立即笑道：

「原來是吃霸王餐的，我說呢。」

我心裏還是有些疑惑，總感覺這件事情發生得莫名其妙的。

我走出店，追上了那名男顧客。

他的行為有些反常，他邊走邊東張西望著，嘴裏念叨著什麼，像神誌不清一樣。

我拉住他，對他說：

「叔叔，你真的往我家的蘑菇麵裏放頭發了嗎？」

他生氣地甩開我的手，朝我大喊：

「你誰啊！老子今天什麼時候吃的麵！」

我愣在原地，默默地看著他走遠了。

我又趕緊跑回店裏，回看之前的錄像。

那名男顧客根本沒有往麵裏放頭發！他為什麼像確實放了一樣離開了我們家店？

我媽在廚房裏，剛才那幾個顧客已經吃完麵離開了。

我開始收拾桌子，把桌麵擦幹淨後去廚房裏刷碗。

我媽在廚房裏整理著箱子裏的麵條。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問她。

她好像猜出了我心裏的想法，冷笑兩聲後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