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十二年,我有愛我如命的夫君,有一雙可愛兒女。
直到那個叫清燕的少婦出現,帶著和我夫君長得一樣的少年跪在我麵前。
我才發現過去的美滿生活全是假象,夫君的深情全是偽裝。
1.
還沒問過是什麼事,我心裏已有預感,江南去不成。
小女兒才六歲,此時若有所覺的往我懷裏鑽,弱弱地喚我:“母親。”
“妾身清燕,請夫人安。”
我垂眼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她叫清燕,人如其名,長得頗有姿色。手裏牽的少年,眉眼如此熟悉,和我的夫君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比我的大兒子還要像他,隻是鼻梁隨了母親,是小巧圓潤的蔥鼻。
無需多言,有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自以為隻有彼此的十二年,隻不過是渣男的演技過於高超。
旁邊已經零零散散聚起看熱鬧的百姓,對著我們一群人指指點點。
一向比旁人鎮定的夫君,麵上露出幾分慌亂,“青青,我們先進去,聽我解釋。”
緊張的攬住我的肩往府裏麵走,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地上跪著的母女倆。
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咳嗽兩聲,對旁邊的府丁說:“把門外跪著的也帶進來。”
懵懂的小女兒察覺到氣氛不對,癟癟嘴要哭出來。
已經懂事的兒子把她抱走。
看著聰慧可愛又招人疼的一雙兒女,我心頭一痛。
我的夫君還是帶著十二年來完美無缺的深情麵具,一進來就眼眶紅紅地,遭受什麼深重打擊一樣,啪的一下跪在我的麵前,用我的手貼在他的臉上,“夫人,我對不起你。”
我的心如墜冰窖,麵上仍然維持著當家主母的威嚴,聽他聲淚俱下的“坦白”。
哦,原來他是無辜的,都怪那一晚醉酒認錯人。
事情發生之後,怕我傷心才瞞下來。
要不是那少年身上係的玉佩和我兒子身上的一模一樣,我就信了。
還會體諒他,十二年深情不易,不過是醉酒誤事。
那個玉佩是請天下第一名匠打造的,千兩黃金都不一定買得到。他有個規矩,出品必孤品。每一件作品都是獨一無二的。
我還記得當時江子雲一回來就神神秘秘地讓兒子玩尋寶遊戲。
那天剛滿十歲的兒子頂著大太陽,在花園裏找了足足三個時辰,才找到那個刻著麒麟踏祥雲的玉佩。被江子雲高高的舉起,還親手給他佩戴上,自豪滿滿地說:“遇青不愧是我的兒子,就跟這麒麟玉佩一樣獨一無二。”
2.
毫無意外,清燕進府了。
成為江府唯一的侍妾。
她的兒子頂替了我的遇青成為江府的大公子。
剛進府的那天,江子雲為表愧疚,在我房中陪了一整天,我看賬,他在一邊研墨。我看書,他在一邊擺弄花枝。
我也不知道他是想要表演深情,還是另有所圖。
許是我的態度過於冷淡,讓他感覺到挫敗,在夜幕剛剛降臨時,他起身走了。
走之前還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夫人要是想我了,隨時傳召。”
一轉身,步子踏出殘影。
估計是迫不及待和新進府的小妾圓房去了。
後半夜,我挑燈看著府內需要處理的事物,還有各項店鋪的賬冊。
春竹推門進來,給我添茶,眼眶紅紅的,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欲言又止。
我抬眼:“要是桃苑的事情,就不要說了。”
桃苑是新分出來的院子,和我住的雅苑分立東西,在府中隔得十萬八千裏。
“小姐!”春竹急出哭腔。
我反而想笑,出嫁十二年,春竹這丫頭還是改不了叫我小姐的習慣。
“江姑爺他怎麼能這樣,明明當初約定好的......”
見她口不擇言,我連忙打住,“舊事莫重提。”
春竹很是不平,斟滿茶水後,抹著淚退下。
熬了一整晚,才把商鋪上的事情處理完。
正要洗漱好好休息一番,門外有人通傳。
是清燕,進門的第一天要給我請安。
我隻得坐下,她走路不太順暢,脖子上還帶著不可言說的痕跡。
“妾清燕請夫人安。”她雙手捧著茶杯,跪在我麵前。
下人倒上一壺熱茶,這是給主母的敬茶禮。我已經很疲憊了,還是要走完流程。
寬鬆輕薄的衣袍向下華,露出細骨伶仃的雙臂,一看就不是過苦日子的,上麵布滿歡愛後的痕跡,青青紫紫的。
看來他們昨晚確實盡興。
一杯熱茶就能讓她抖如篩糠。
我都要等得原地睡著了,那杯茶送到我手上的前一刻,她突然驚叫一聲,茶杯翻倒在地,滾燙的茶水都澆到她像藕節一樣的白嫩手臂上,在上麵又添些許青紫。
這場麵看上去不妙,看上去像是伸手迎茶的我刻意刁難。
我抬頭,迎上親親夫君陰沉如水的麵容。
3.
他的眼神簡直要殺人,不過十二年的習慣在此。他衝過來第一時間抓住我的手腕,“夫人,你沒事吧?”
草率的看一眼後,目光就係在清燕被燙紅的地方。一手在背後攥緊。
都這麼緊張了,還站在原地,對我擠出笑容,“這賤妾,大清早的就鬧騰,來人呐,以後有夫人在的場合,房氏不得出現。”
下人立馬把地上懸淚欲絕的侍妾帶下去。
他旋身坐下,一副要和我長談溫存的模樣。我看見他舒展坐姿後,側頸上明晃晃的牙印,有些反胃。
“我困了。”說完,我就自顧自的讓春桃給我寬衣梳洗,上床睡覺。
他見狀,訕訕地出去。
春桃一邊給我擰著熱毛巾,一邊勸著,“夫人,哪有男子不偷腥。家主十二年隻有您一位,如今府內也不過多了個侍妾。家主還是萬事以您為先,您又何必鬧性子呢?況且這一天兩頭的,家主還有耐心,時日久了,早被那賤妾勾走魂了。”
我從銅鏡中望見她關切的眼眸,知她真心。但依舊想念出去替我辦事的春竹。
春竹是陪我從小長大的,說是侍女,和親姐妹無異了。
春桃來的晚些,是在我嫁給江子雲兩年後,才到身邊伺候的。
想起之前的十二年,男子深情款款地模樣,連我都淪陷,深信不疑,何況這些年紀輕輕,正慕艾的少女們。
4.
我是江浙首富之女,也是難得一見的獨女。
我娘在我兩歲那年病逝,我爹心痛萬分,此後餘生並未再娶,一生隻有我娘一人。
從小我就被灌輸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概念。
我想尋一個像我爹一般深情專一的男子。
也因此過了十六還沒有定親。
因為家裏不缺錢,我常喬裝打扮到外麵玩。見多了外麵的世界,才發現世間男子多薄情,像我爹這樣的簡直是稀世珍品。
我一時失望透頂,對嫁人這件事也毫不樂觀。索性繼續喬裝,幫著我爹做生意。人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
在做生意方麵,我格外的有天賦。爹爹交到我手上的商鋪很快收入翻了好幾番。
家中生意也在我和爹爹的努力下,向全國規模發展。
也因為這樣,親爹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詭異,摻雜著欣慰和擔憂。
有一天,他把我叫到書房,鄭重其事地把蘇氏的印章交到我手上。說這是我的底氣,就算一輩子不嫁,也沒有關係,按照我的能力,一定能把家裏的生意發揚光大。
到時候養幾個麵首不是問題。
可惜,我錯失了這個機會。
在我下決定要接管家裏生意此生不嫁之前,遇到了江子雲。
5.
那時他正少年意氣,著一身玄衣,騎在高頭大馬上,像是小說裏麵的少俠一樣,飛身救下墜樓的小孩。
抱著大哭不止的小孩一個旋身又安安穩穩地回到馬上,嘴角含一抹溫柔的笑意,安撫著懷中的小孩。陽光正好,灑在少年的身上,肆意張揚又不失溫度。
扮成男子的我站在人群中,呆愣許久。
之後的事情我忘了,少年那一抹溫柔的笑意從那一刻起印上我的心頭,再不能忘。
我打聽到那是江家的少爺。
江家也是做生意的,倘若說我們家是江浙一代的頂層,他們隻能算作是溫飽線上兩層。
我開始明裏暗裏找巧遇的機會,在茶樓偶遇,佛寺上香的時候偶遇,兩家大人談生意的時候偶遇。
麵對我家拋出的橄欖枝,江家顯得誠惶誠恐。
江老爺,也就是江子雲的父親,把他推到我麵前,“這是犬子,江子雲。和小姐年齡相仿,不若讓他陪著小姐逛一逛。”
商戶人家的子女沒有那麼注重男女大防。但江老爺此舉,是司馬昭之心。
江子雲明顯不樂意,皺起眉頭正要反駁,一陣風吹來,吹開我遮麵的輕紗,他愣住。
之後便一聲不吭地陪我逛著江府的後花園。
相較於我家,江府實在小的不夠看,整個府邸加起來,恐怕沒有我家中種菜的園子打。
但是江子雲陪著,再小的地方逛起來,也津津有味。
我也沒想到,後來我會在這小小的宅院裏蹉跎十幾年。
6.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半夢半醒間,還以為在蘇宅住著,下一秒就能見到爹爹堆滿笑容的肥胖身影,“青青,爹爹專程給你從嶺南運來的荔枝,又大又甜,快嘗嘗。”
一眨眼,爹爹的麵容消失。
春桃的麵容出現,手上端著一盤蔫吧的葡萄,“夫人,府上管事說這是剛送進府的鮮果,您嘗嘗。”
我看一眼就知道,這是被人挑剩下的。有些甚至被壓癟,賣相十分不好。
我擺擺手,“你們分了吧。”
心裏揮不去的煩悶,有些人好像臭蒼蠅一樣,時時刻刻在你麵前打轉,嗡嗡嗡嗡的,生怕別人注意不到。
還好春竹的身影出現在門邊,帶回來兩個消息,一個是我讓她辦的事情已經辦妥了,一個是春日的行酒宴就要開了,收到其他夫人的邀請函。
我不喜歡這種虛情假意的場合,往往會推掉。還不等我拒絕,春竹上前說道:“今年趙夫人給桃苑那位也發了請柬。”
春桃一聽就炸,“她們這是刻意羞辱夫人呢,夫人,我們向來是不去的,這次也別去了。”
這種宴會的場合,一般隻有側夫人以上才有資格參加。邀請一個剛進府的侍妾,明擺著看我笑話。
可笑的是,我什麼時候也需要以正室自居,時時刻刻把自己和後院的其他女人分出個高低貴賤來。
“春竹,應約。我要盛裝出席。”
再不喜歡,也不允許別人踩到我的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