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這樣小心謹慎,防備著所有人,防備著她。
溫雅反常的主動,並未讓他失去理智,寧願克製,也不輕易沉淪。
對上他沉著的眼神,溫雅沒有了底氣。
“不說嗎?”
他起身要走,溫雅抓住他袖子,“我爸爸在什麼地方?”
周硯目光一冷,死死盯著她。
溫雅拽著他袖子的手指緊了緊,壯著膽子與他對視,企圖從他臉上找出蛛絲馬跡。
可她看見的,隻有他一點點變冷的臉色。
周硯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手指撫上她的臉頰,“這就是你主動的原因?”
“隻要你放過他,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我再也不亂跑了,你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她仰頭,眼神誠懇,“真的,我可以發誓。”
是了,他早就說過,不準去人多的地方。
是她三番五次忤逆他,去了商場,去見了父親,又去了周家,今晚又出現在雲宮,周硯生氣了。
周硯盯著她不斷開合的唇,嘴角的笑越發冷,逐漸變得狠厲起來。
“雅雅,就算我不放過他,你也一樣要聽我的,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雖然早有準備,溫雅還是如當頭棒喝,手指緩緩鬆開他,“真的是你?”
周硯嗤笑,“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溫雅噎住,她是不能拿他如何。
她一無所有了,隻有賤命一條,能拿他怎麼樣?
“也是。”
溫雅淒然一笑,前所未有的疲憊席卷而來。
是真的燒糊塗了,想到能一家團聚,溫雅反而有種解脫的釋然。
“這樣也好,我們都解脫了。”
周硯目光一抬,“解脫?你不會以為,我讓他在牢裏關了七年,出來就為了解脫?”
“你還是這麼天真。”
“這隻是開始。”
溫雅呆呆的盯著他,眼中那點光一點點熄滅,像失去靈魂的軀殼。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
周硯沒有理會她,忽地站了起來,淡然地整理自己衣服。
溫雅回過神,慌張地爬起來,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你不能這樣!這麼多年了,我們家對你如何,難道你全都忘了嗎?”
“不要和我提過去!”周硯居高臨下,眼底一片涼薄。
如今他高高在上,視她如螻蟻。
“周硯,如果有天真相大白,你會不會後悔?他們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你,寧願自己吃糠咽菜,也要給你買嶄新的書包文具,生怕你在學校被同學嫌棄。
十塊一斤的肉舍不得買,你幾百一套的試卷,他們眼睛都不眨,為什麼呀?你為什麼這麼恨我們?”
“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我們到底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哪個人販子會做到這種地步?這樣做,你就不怕遭報應嗎?你......”
“你給我閉嘴!”
溫雅話還沒說完,男人的大手掐住她脖頸,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他一改先前的平靜,眼中滿是壓抑的怒火和戾氣。
溫雅紅著眼,淚水在她眼角彙聚,她扯著嘴角,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譏誚,襯的她格外憔悴。
她艱難地開口,“怎麼了,戳到你為數不多的良知了?”
周硯笑了,“我真不該送你去上學,讓你這張嘴變得這樣討厭。”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
“可你說錯了,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更不知道良知是什麼,如果真的有報應。”他貼著溫雅的耳朵,輕聲道,“那天來臨之前,我會帶你先下地獄。”
“哦對,你不是說,要和我永遠在一起嗎?”他嘴角帶著微笑,詭異的像隻幽靈。
溫雅瞳孔狠狠一震,胸腔的氣息湧上腦海,腦子裏嗡嗡作響。
恍惚間,回憶從眼前閃過。
她曾問,我們會不會永遠在一起。
他揉著她的頭發,微笑著許下承諾。
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的那張臉逐漸重疊,似他,又不是他。
頭頂的燈光刺眼,頭頂的光影炫目,像極了故鄉的月亮。
她在過往與現實中沉浮,如夢似幻。
溫雅用僅存的意誌,想推開他,似呢喃般嘴唇開合,“不,你不是他,你不是…”
周硯抓住她亂舞的手,垂著眼,睫毛的陰影掩蓋了眼中的情緒。
他說,“是不是,重要嗎?”
溫雅手腳並用,聽不進他的話,用盡所有的力氣來掙脫他的桎梏。
動作無力,卻帶著決絕,像垂死掙紮的困獸,虛弱地吐出幾個字,“…你不要碰我。”
周硯將她兩隻手摁在頭頂,依舊控製不住她亂動的身子。
“乖乖聽話,不要鬧,大家都能相安無事。”平靜的語氣裏帶著怒意,似威脅,又似誘哄。
溫雅頭疼欲裂,要炸開一樣。
她的掙紮隻剩下本能,仿佛隻有掙脫他,才能順暢的呼吸。
“放開,放開我......周硯。”
周硯眸光微閃,下一刻,溫雅一口咬在他的側頸。
他回過神,騰出一隻手,捏住溫雅的下顎,溫雅吃痛鬆了嘴,在他脖頸上留下一圈滲血的牙印。
“你放開我......”伴隨著這句話,溫雅逐漸放棄了掙紮。
眼淚從她眼角滑落,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裏喃喃自語。
她說的是,“哥哥,救我。”
像遠處斷斷續續的風聲,透過窗戶帶著夜晚的寒意,將周硯定在原地。
絕望的時候,她仍會下意識的喊出那兩個字,一如在皓輝學院那三年。
那時候她常常在想,肯定有誤會。
哥哥不是那樣的人,他那麼疼她,怎麼會讓人這般欺負她?
平時爸媽罵她,他都會護著。
他很快就會弄清楚,很快就會接她出去。
她盼啊,盼啊,日複一日,一年又一年。
她在一次次絕望中呼喊他,期盼著熟悉的身影出現。
盼到她模糊了記憶,快要忘了哥哥的長相,依然沒有等到他出現。
盼到在漫長的時間裏,她一點點接受了現實,接受了他忘了自己的事實。
所有的幻想,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他有了自己真正的親妹妹,他的愛毫無保留的給了那個妹妹,會像從前對她那樣,千倍萬倍的寵愛親妹妹。
她已經不再是他最親的人了。
可當她這麼想的時候,他又出現了。
帶著他滿腔的恨意,將她接走了。
四年的時間,他一次次向溫雅證明,周硯和溫路,是兩個人。
相同的臉,相同的聲音,不同的兩個人。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溫雅終於說服了自己。
周硯和溫路,是兩個人。
思緒如走馬燈,在過去和現在之間遊走。
溫雅的力氣消失殆盡,她累了,雙手從男人身上滑落,任由黑暗將她吞噬。
周硯也終於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猛然抓住她垂落的手。
“溫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