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雅帶他去附近賓館開了雙人房,這裏環境不好,房間裏的燈都不太亮。
父女倆麵對麵坐在床上,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可真當見了麵,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溫清海小心翼翼地問,“雅雅,阿路…”
他意識到什麼,閉上嘴沉默了好久。
溫雅不明白,他為什麼還惦記著那個人,現在他們變成這樣,全都是他害的。
說他是白眼狼也不為過,更何況,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初的溫路了。
溫雅想斷了父親的念想,輕聲開口,“他現在好著呢,周家的繼承人,很快就會繼承周家的產業,早就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溫清海歎了口氣,“我是想說,他對你好不好?”
溫雅愣了下,眼神有些閃躲,“我,我沒見過他。”
“這麼多年,他都不管你嗎?”
“我是他的仇人,他恨我還來不及,怎麼會管我。”
比起像傀儡一樣在他身邊,捆住她的自由,溫雅寧願他從未管過她。
“那這麼說,以後都見不到了?”
溫雅不解地看著他,“你為什麼還想見他?”
昏黃的燈光下,溫清海目光閃爍,渾濁的眼睛裏藏著無數思緒,“爸爸有些事要問他,我想不明白,這麼多年了,爸爸想不明白啊。”
溫雅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不要想了爸爸,他和我們已經沒關係了。”
溫清海卻搖頭,“不雅雅,你不知道,他好早以前就曉得自己不是親生的了,怎麼後麵就......”
溫雅渾身一僵,父親的話猶如晴天霹靂。
“你…你說什麼?”
“那時候你還小,才七八歲,我跟你媽商量你們上學的事情,你媽偏向著你,提到他是撿回來的事了。”
據溫清海回憶,那時候周硯在門外偷聽,他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
後來決定抽簽,他又私下裏偷偷找到他們,說讓溫雅去讀書,說急了,他就不小心說漏嘴,說反正他不是親生的,不讓溫雅去讀書的話,對溫雅不公平。
溫清海說完,愁眉不展,“所以爸爸想不通,可惜一直見不到他。”
他想不通,溫雅能想通。
“爸爸,他起初以為自己是撿回來的,對你們心懷感激,後來找到自己的家人,他們家人說他是被人偷了,得知自己被欺騙,所以恨我們,這很正常。”
被她這麼一說,溫清海好像能理解了,原本憔悴的臉,越發憔悴。
“這樣啊。”短短三字,包含了他的心酸和委屈,更多的是無奈和愧疚,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無助。
溫雅鼻尖一酸,用力將眼淚憋回去,扶著他躺在床上,“好了別想了,你都累了一天了,早點睡吧。”
以後,隻有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了。
溫雅躺在另外一張床,她失眠了。
她沒想到,周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了,雖然和他變成這樣沒什麼關係,可還是讓溫雅久久不能平靜。
迷迷糊糊間,溫雅又夢到了以前。
夢裏他們一家人還是那樣其樂融融,周硯對她關懷備至,他從來都沒表現出已經發現自己身世的跡象。
一如既往幫她梳頭發、和她捉迷藏、教她唱歌,給她講故事哄她入睡。
以前村裏偶爾會放露天電影,周硯帶她去看,兩人坐在小板凳上,幕布上播放男女主接吻的畫麵,周硯會把她眼睛擋住。
她扒拉開他的手,好奇地問他們在幹什麼。
周硯絞盡腦汁解釋,“這是他們表達愛的方式。”
“那我和哥哥也可以嗎?”
“不可以。”
“為什麼?”
“你還小,這是大人才能做的事。”
“那我長大了就可以做了嗎?”
電話鈴聲響起,將她從夢裏拉回現實。
溫雅揉了揉眼睛,頭頂發黴的天花板映入眼簾,恍惚間夢境與現實交錯,心頭湧上一陣空寂。
她拿起手機,是室友喬翎。
“小雅,你實習工作找到沒有?”
“還沒。”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到了,你猜猜是哪?”
溫雅從床上坐起來,“哪裏?”
“京海電視台新聞部!”
溫雅愣了愣,應該是京城最大的媒體公司了,進電視台,也是新聞專業夢寐以求的歸宿,她給喬翎道喜,“恭喜你,提前完成了夢想。”
“這才哪到哪,電視台裏麵競爭激烈得很,說不定我連實習都過不了,你昨天不是要麵試嗎?結果咋樣?”
溫雅想到昨天的事,心裏像是被紮了下,“昨天有事,沒來得及去。”
“你一天神神秘秘的,有什麼好忙的,過幾天還有考試,你抓緊點找工作吧,後天周末你回來,我請你們去吃飯!”
“嗯知道了。”
掛了電話,溫雅轉頭看了眼隔壁床,發現床上已經沒人了。
她驚得跳下床,跑出去找了一圈。
在樓梯口遇到溫清海,他手裏拎著一袋子早餐,溫雅鬆了口氣,“爸爸,你跑哪去了?”
溫清海獻寶似得揚起手,笑的一臉慈祥,“我看到樓下有賣早飯,我去給你買飯,來快進去吃飯。”
溫雅看了眼樓梯,這裏可是六樓,忘了他不會用電梯,他是徒步爬上來的嗎?
溫雅接過早餐,拉著溫清海來到電梯門口,教他使用電梯。
來來回回教了十幾遍,他才勉強會按電梯按鈕。
看著父親笨拙的模樣,溫雅更加不放心他,這要是自己不在身邊,他一個人怎麼生活?
晚點還有個麵試,溫雅也不能繼續在這裏陪著他,對他千叮萬囑,讓他不要走太遠,又去樓下續了一星期的房費。
最後在附近手機店買了個老人機,充完話費,她全身上下就剩五十塊了。
溫雅把手機拿回去教父親怎麼用,教了很多遍,溫清海還是隻會接電話,不會打電話。
她隻好先放棄,從沒接觸過這些東西,他又不識字,一下子教太多也記不住。
看了眼時間,她得趕去麵試了,再不去今天又要錯過時間。
身上就五十塊錢,連打車都不夠,要轉好幾趟公交才能到目的地。
她一邊走一邊查路線,走出去沒多遠,忽然一輛車停在路邊。
“溫小姐。”
溫雅腳步一頓,轉頭看去。
車上下來一名陌生男人,他來到溫雅麵前,禮貌地彎了彎腰,“溫小姐,我們太太有請。”
溫雅警惕地看著他,“哪個太太?”
“周太太,周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