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阿姨的兒子又在醫院暈倒了。
爸爸帶我連闖了八個紅燈,趕去捐骨髓。
卻在醫院門口發生了車禍,不明物體直直刺進我的後背,車座瞬間被鮮血染紅。
爸爸抱著我衝進醫院。
“醫生,骨髓來了,馬上手術。”
盡管我後背的鮮血已將他墨色西裝浸透,他還是毫不猶豫將我送進趙子睿的手術室。
手術到一半,我就血盡而亡。
程倩倩挽上爸爸的胳膊,安慰道:“死就死了吧,肚子裏這個就要出生了,臍帶血照樣可以救子睿。”
再睜眼,我竟胎穿到了程倩倩肚子裏。
想用我的臍帶血救趙子睿?
我不同意!
1
我胎穿到程倩倩肚子裏的時候,趙子睿已經蘇醒。
他們一家三口正在開心地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可爸爸明明說他最討厭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
他說隻有像我這樣的傻子才玩這樣的遊戲。
而現在爸爸將趙子睿護在身後,保護的很好。
“子睿,抓緊爸爸,老母雞要勇鬥老鷹嘍!”
“哈哈哈”
“哈哈哈”
爸爸笑得很開心,仿佛他不是剛剛死了一個兒子,而是生了一個兒子。
“趙先生,您兒子現在還在太平間,您看看什麼時候有時間去處理一下。”一位醫生不合時宜地打斷了他們歡樂的親子時光。
“直接拉去火葬場吧!骨灰我不要,丟垃圾桶就行。”爸爸不耐煩地從兜裏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扔給醫生。
醫生還想說什麼,但這邊一家三口已經再次開始遊戲了。
“哈哈,子睿,躲好了,老母雞要反撲了。”
“哈哈哈,爸爸加油哦。”
“哈哈哈”
病房裏充斥著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
醫生見狀,無奈搖搖頭,離開了。
我在程倩倩肚子裏,聽著刺耳的歡笑聲,心裏的恨意越來越濃重,胸腔的怒火直衝頭頂。
憑什麼我就孤零零躺在太平間,他們一家三口溫馨幸福,其樂融融。
帶著恨意我開始瘋狂地揮拳,踢腿,翻滾,恨不能踢破程倩倩的肚皮爬出來問一問。
明明我也是爸爸的兒子呀!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連最後的骨灰都要被丟進垃圾桶。
我手抓腳踢,發泄著我的不滿。
沒一會,程倩倩的子宮壁就被我抓的血淋淋的了。
她也被我折騰的彎著腰捂著肚子哀嚎:“啊!肚子好疼,好疼啊!可能是要生了。”
“快叫醫生,馬上取臍帶血,準備子睿的手術!”即使程倩倩疼的直不起腰,她心裏想的依然是救她的兒子。
可她似乎忘了,我也是媽媽的兒子。
我怎麼也忘不了,當她看見我小小的屍體從她兒子手術室裏推出來的時候,滿眼的不屑與鄙夷,好像我於她就像是螻蟻一樣卑賤。
我的心裏有太多的怨恨和不甘。
踢打的更加劇烈,我雙手緊緊抓住眼前的臍帶。
程倩倩想用這裏的血救趙子睿。
我不同意!
強烈的恨意讓我手腳並用,用力撕扯著臍帶,在羊水裏翻滾著。
柔軟光滑的臍帶在我的撕拽下也慢慢出現破損,一滴滴紅色的液體滲了出來。
我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身體越來越難受。
我憑著本能用力往前拱,可我的頭好像被什麼東西死死卡住。
而現在,趙子睿已經被推進手術室,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隻等臍帶血到位。
我絕對不允許程倩倩用我的臍帶血救趙子睿!
程倩倩正躺在產床上撕心裂肺地呼喊:“孩子可以不要,一定要保住臍帶血!”
“一定保住!”
聽見這句話,我更生氣了。
她不管我的死活,我就偏要活!
求生的本能讓我不顧一切,雙手緊緊抓著臍帶,雙腳蹬著程倩倩的肚皮往前衝。
一次。
兩次。
三次。
嘩啦一聲,我隨著一股液體一起噴出。
我出生了。
一陣強光刺進我的眼睛,我害怕的攥緊了小手。
臍帶在我手裏被我的手指狠狠戳破了。
當血液順著我的小手流下來的時候。
我知道,程倩倩想用臍帶血救趙子睿的美夢破碎了。
被我生生捏碎了!
不過,這僅僅是個開始,趙子睿一個人上路太孤單了,他的黃泉路上也應該是一家三口歡聲笑語!
我要他們全家火葬場!
2
程倩倩被我折騰了好幾個小時,已經精疲力竭,像一條死狗一樣癱在產床上。
嘴裏發出微弱的聲音:“臍帶血,救子睿......”
我嗤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一心想著她那兒子呢,真是個好媽媽。
“哇啊,哇啊,哇啊。”我發出了陣陣響亮的哭聲,將程倩倩的聲音徹底掩蓋。
她沒有第一時間取到臍帶血。
反而出現了大出血。
估計是我在她肚子折騰的太厲害了吧!
鮮血一股股從她的兩腿中間冒出來,瞬間將產床染紅。
這一抹紅像極了我死時燙的那張床上的。
醫生和護士看到程倩倩大出血全都緊張了起來。
注意力全在她的兩腿中間,沒人在意她無聲的呼喚。
我躺在一邊靜靜看著醫生護士進進出出,忙忙碌碌。
滴著血的紗布被一塊塊從她的身體裏取出,放到盤子裏。
終於,她的命被救回來了。
等爸爸衝進產房向醫生要臍帶血的時候,醫生遺憾地表示:“臍帶在肚子裏的時候就出現破損,且孩子的手指戳穿了臍帶,臍帶血已經被汙染了,不能用了。”
聽到這句話,爸爸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哦,原來失去孩子,爸爸也會痛,也會哭啊!
那我死的時候他怎麼是笑的呢?
他現在應該笑!
“啊,咯咯,啊咯。”躺在一邊的我咯咯笑了。
爸爸悲傷的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擠出來一絲苦笑。
對啊,現在就應該笑。
趙子睿沒救了,那不還有我嘛!
親愛的爸爸媽媽,我可以給你們傳宗接代,送你們全家去火葬場!
趙子睿又一次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
這次再也沒有什麼能救他了。
等待他的將是生命倒計時。
程倩倩失血過多,昏迷了一天一夜。
當她醒來的時候,臉色慘白,聲音顫抖:“子睿怎麼樣了?手術成功了嗎?”
爸爸坐在床邊,麵無表情,大手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摩擦。
“我問你話呢!子睿怎麼樣了?”程倩倩雙手捶打病床,急不可耐。
爸爸緩緩抬頭,聲音沙啞:“臍帶血被汙染了,手術做不了了,子睿他......你不要太傷心了。”
對,趙子睿沒救了,隻能等死了。
唯一配型成功的我被他們視為螻蟻,血盡而亡。
現在唯一的希望臍帶血又被我汙染了。
誰說不是報應輪回呢?
程倩倩一臉懵逼,計劃了好幾個月的手術怎麼會說不做就不做了。
她歇斯底裏的咆哮:“醫生呢?把醫生叫來,我要親口問他!憑什麼不給我兒子做手術?”
“嗚嗚嗚”
“我的兒子......”
這麼快就哭上喪了。
當她聽說是我的原因導致臍帶血被汙染了後,徹底崩潰了。
“啊......”程倩倩猛地坐起抱著頭癲叫,原本喜滋滋吃手的我被嚇得哇哇大哭。
她雙眼猩紅,猛地轉頭直勾勾盯著嬰兒床上大哭的我。
“都是他!都是他!是他害了子睿。”程倩倩將枕頭狠狠砸向嬰兒床。
爸爸眼疾手快,在枕頭即將砸到我的那刻及時抓住。
“你瘋了?他剛出生,他懂什麼?”
“這都是命!要是子成沒死,子睿現在早就活蹦亂跳了!”
沒錯,子成就是前世的我。
“爸爸,我才不要那個賤骨頭的骨髓,媽媽說他和他媽一樣臟!”
趙子睿從門外衝了進來,蠟黃的小臉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可這嘴臭得我真想上去抽他兩巴掌。
不過,比起抽巴掌,讓他死會更加讓我覺得痛快。
3
我媽媽是誰我不知道,我也從沒見過她。
我三歲的時候,爸爸把程倩倩母子帶回家,讓我喊媽媽。
我以為是我媽媽回來了,高興的一晚上沒睡覺。
可趙子睿不許我喊程倩倩媽媽,說那是他的媽媽。
我隻能喊程阿姨。
但我依然憧憬著程阿姨能像媽媽一樣愛我。
可事情並不是我想的那樣。
趙子睿不喜歡我,程倩倩也不喜歡我。
她讓我自己去廁所吃飯,每頓飯都是饅頭就自來水。
吃了一年,我瘦成了杆。
“閉嘴,他是你哥哥!”爸爸第一次為了我責怪趙子睿,趙子睿淚眼汪汪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程倩倩一把將趙子睿攬進懷裏,雙眼猩紅,咆哮道:“他是賤骨頭!誰讓他是那個賤女人生的,他和那個賤女人一樣早就該死了!”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落在了程倩倩的臉上。
程倩倩蒼白的臉瞬間有了血色。
爸爸壓低聲音,滿含怒氣道:“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們的死嗎?”
程倩倩捂著腫起的半邊臉,後槽牙咬的咯咯響。
我躺在嬰兒車裏咯咯咯笑了起來。
趙子睿一頭撞在爸爸身上,大罵:“壞爸爸,壞爸爸。”
程倩倩淚如雨下。
我笑的更歡了。
“幹什麼?醫院裏都是病人,需要安靜!”趙子睿的主治醫生來找爸爸商量趙子睿的病情。
程倩倩一見醫生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雙手死死抓住醫生的白大褂,指著嬰兒床上吧唧吧唧咂手指的我。
“醫生,他們是親兄弟,讓他去做配型,給子睿捐骨髓!”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震驚了。
讓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捐骨髓?
虧她想的出來。
“胡鬧!新生兒自身發育尚未完成,你這是要你兩個兒子的命!”醫生一臉嚴肅斥責程倩倩。
“我不管,就算是把他的骨髓都抽幹我也要救我的子睿!”
程倩倩已經徹底瘋了,她的聲音陰寒噬骨,雙手在眼前胡亂揮舞。
“不行,新生兒根本不能捐骨髓。”醫生遺憾地直搖頭。
“按現在的情況看,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配型,子睿或許還能活半年。”
醫生給趙子睿下了最後通牒。
也就是說,半年後我就能吃上席了,還真是有點小期待呢!
程倩倩將趙子睿緊緊擁入懷裏,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爸爸在一旁滿麵愁容。
就隻有我是最開心的。
為了省錢給趙子睿治療,當天下午,我們就出院回家了。
家裏還是老樣子,門口放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拖鞋,牆上掛著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桌上擺著他們一家三口的親子杯。
隻有客廳的角落裏豎著一張涼席,那是程倩倩母子來了後賞給我的床。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我就躺在那張涼席上睡覺,躺了整整三年。
一到家,爸爸就收拾東西,將我們母子倆送到了月子中心。
整個月子,程倩倩都愁眉不展,將我視作害趙子睿的罪魁禍首。
每天對我非打即罵,甚至一天不給我喝奶。
幸好月子中心有專業的護理人員,我才能活下來。
但我也沒有讓程倩倩好過,一整個月,我都是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號啕大哭。
程倩倩患上了嚴重的產後抑鬱。
每天為趙子睿的病以淚洗麵。
直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的到來,讓程倩倩看到了救趙子睿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