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一整天渾渾噩噩。

日暮昏黃，林溪回來了。

她見這滿地狼藉的樣子，神情怔愣，像陷入久遠回憶。

“跪著做什麼，以為自己還是青蔥小子，膝蓋不要了？”

“對了，這陣你多跑點滴，我缺錢，急用！”

語氣輕鬆自然地，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完全忘了她給別的男人懷了雙胞胎的事。

但我不像以前一樣，對她事事恭順。

但凡她皺一下秀眉，都覺得自己像是犯了天大的錯。

舔了她這麼多年，我累了。

這一次，我拒絕了。

“我累了。”

撂下這話，我回了自己房間。

我和林溪的冷戰，維持了一個月。

這段時間，我完全擺爛。

我不洗衣，不掃地，也不做飯收拾家裏。

林溪下班回來，客廳黑漆漆的，隻有兒子通宵打遊戲興奮地聲音。

她習慣性的坐到飯桌，但桌上沒有精心調配的營養減脂餐給她。

走到洗衣房，也沒看到早就熨燙好的沒有一絲褶子的大衣裙子。

她低歎一聲，臟衣服隨便一扔，很快堆積一籃。

從電子屏幕抬頭的兒子嚷嚷一聲：“媽，爸鬧脾氣呢他，請個保姆替幾天吧！”

仿佛是為了宣告我沒有那麼重要，於是，很快請了個家政阿姨。

那幾天，每每我出現在客廳，都能感受到她挑釁的目光。

就好像在說：“瞧瞧，你沒那麼重要！你一個男的能幹的，保姆也行！”

兒子也對我恨鐵不成鋼的。

“爸，瞧瞧你，家裏不好好收拾，情緒價值也沒有，你到底還能幹什麼！”

“怎麼說我媽也是大學講師，有錢有社會地位的，怎麼就看上你了！”

我也很無語。

怎麼就眼瞎，領養了個沒用的兒子。

不好好學習，不幫忙家務，不會體諒爸爸，還說話刺我！

我才是識人不清，蹉跎十年，倒黴透了！

不錯，我為這個家付出的，保姆也能做！

我提供的隻是廉價的保姆價值！

母子兩非要這麼想，我沒有意見。

沒堅持幾天，林溪就把阿姨辭退了。

因為監控發現，阿姨偷走了她出差北美帶回的昂貴燕窩。

好像燕窩還是周望送給她的？

都快放過期了都還舍不得吃呢！

之後，林溪對我態度似乎緩和了些。

看到我出來也知道打聲招呼了。

但我沒搭理她。

我得找工作！

大學畢業後，為了成就她的事業，照顧她的生活，犧牲了我個人價值。

但我並非隻有當保姆開滴滴的能力。

蹉跎了這些年，我是真的後悔了。

有一天早上，她一遍遍敲我的房門。

“沈牧，國慶假期結束，我要回單位上班了。”

“燕窩在冰箱裏，挺貴的別浪費，記得做給自己吃。”

走之前，她留下一張工資卡。

“以前是我虧待你，但你是個男人，本就該對婚姻多付出一些。”

“我是個賢惠大度的妻子，以後我的工資，都會一分不落的打在這份卡裏。”

客廳打遊戲的兒子也幫腔：“知福吧爸！有幾個已婚男人有你這樣幸福！”

“我看網上說，隻要孩子是自己的，當老公的都該竊喜了！”

忽然，他像是意識到說錯了什麼，不再多說。

我打開房門時，林溪已經提包走了。

她就是這樣，永遠不會等我。

幾十年的記憶裏，留給我的永遠隻有冷淡的背影。

“餓了，爸你快去給我下一碗麵吃！”

客廳內兒子的聲音喚回思緒。

我看著他那不務正經，整天不學習的討人嫌樣子，隻覺得厭煩。

“食材在冰箱裏，自己去做！”

撂下這話，就砰的一聲甩關上門。

“沒勁！”

兒子狠狠地踢了一腳，罵罵咧咧走去廚房。

沒一會兒，就聽到裏麵嘔吐的聲音。

“什麼啊！還以為是什麼金貴東西，過期了都！”

我擔心兒子把廚房開關給擰壞，便急急地出來查看。

隻發現垃圾桶裏是腐爛了的燕窩。

心裏一陣陣發涼。

原來，在林溪眼裏，我為她付出那麼多年，就隻配過期了的燕窩。

就這，還是天大的恩賜。

她到底是有多瞧不起我！

兒子啪的一下把還剩半碗的燕窩擱我麵前。

“吃了吧，別浪費，免得媽看見了不高興。”

我無言以對。

這對母子，我失望至極。

......

回到房間，收到林溪的信息。

“六點來接我下班。”

我本不想理。

但忽然有了念頭，想去她工作的學校看看。

也是我們當初讀書的母校。

是不是還和記憶中的一樣。

見我聾拉著腦袋，悶不吭聲的走到玄關，兒子起身攔住我，皺眉：

“爸，你就這樣過去？”

我看看自己，一身洗的發白的襯衫，後背有點破爛，是不太講究。

但奔四的老男人嘛，有什麼啊。

兒子蹭蹭去了臥房，很快扔過來一套西裝。

“換上吧！以前媽出差回來擱桌上的，忘了給你。”

“嘖，那麼好的麵料，配你真是浪費！”

他語帶嫌棄。

幾分鐘後，我在鏡子裏看看自己。

人靠衣裝，就算我這樣的普男，換上定製西裝也不一樣。

隻是，這尺碼好像不太合適，褲子稍微長了點？

算了將就穿吧，反正也退不了。

下午，我去林溪工作的學校。

校園內到處洋溢著青春的氣息，讓人心情為之舒暢。

林溪剛好下課，一群年輕學生追了出來。

“林老師，能不能給我這堂課績點打高一點。”

林溪笑笑，“不行的哦。”

那小姑娘眼珠子一轉，機靈的投進一旁玉樹臨風的青年教師。

“周老師你勸勸，讓林老師給個麵子嘛。”

英俊老年人眼中有光的看向林溪。

“可以嘛？”

林溪也隻能無奈的聳聳肩。

“好吧。”

“我們周大主任開口了，我還能拒絕不成？”

小姑娘得意的笑笑：“我就知道，林老師最聽周主任的了！”

我渾身血液凝固，僵硬在原地。

所以，這就是林溪不讓我來學校？

不是因為我文化一般，工作不體麵，讓她沒麵子。

而是因為她已經有精神老公了。

在多少屆學生眼裏，林溪和周望，簡直是珠聯璧合啊！

那麼，家裏空有名分的我算什麼？

深夜，林溪回來，打開客廳燈，亮的刺眼。

“大晚上也不開燈，跟鬼一樣，差點嚇死了！”

“就說你，啥事都做不好，家裏缺那點電費啊！”

我蜷縮沙發，哼唧了一聲，沒挪動一點。

林溪更生氣了，“起來，我加班累了，給我下一碗麵！”

我閉上眼睛，聲音滄桑沙啞。

“林溪，我們離婚吧。”